45、刁僕戲主

好心沒好報 ,救人反被訛,爛賬一大堆,怎麼對付?

肖聰兒家的三間草房本來就破,母女倆逃走一年多,房頂上更是窟窟窿窿,到處是大大小小的天;牆壁也裂了幾條大口子,“呼呼呼”往裡鑽風;房檁歪歪斜斜,幾乎就要倒塌。

鄭恩和懶蟲先拔光了屋裡、院裡沒膝的荒草,又找樹棍將要倒的牆壁支了,然後爬到房頂,將房檁扶正,用樹枝、荒草將房頂的窟窿遮蓋。二人累得滿頭大汗,肖聰兒卻與母親坐在一邊呆呆地看着,手也不伸一下。

懶蟲不滿地叫道:“唉,唉,你們怎麼回事,當主子啊,手也不伸一下?”

肖聰兒說:“你們是主人,我們是僕人,你們沒發話,我們怎麼知道幹什麼?”

懶蟲兇巴巴地叫道:“打掃房間,整理牀鋪;收拾廚房,準備做飯,這不都是明擺着的活嗎?”

“你們的府第在哪?客廳、起居室、廚房在哪?我們不知道,怎麼去幹活?”肖聰兒答道。

“你眼睛不小,怎麼不管用啊,我們不是正在忙着收拾嗎?”懶蟲指指畫畫地訓道。

“這是我們的茅屋,什麼時候賣給你們了?”肖聰兒板着臉問。

“你們的房子你們住,我們幫你們收拾,還想要錢啊?是不是財迷心竅了?”懶蟲奚落道。

“我們是你們的僕人,給你們幹什麼活兒,你們給什麼待遇,你們還沒說呢!你們不給工錢,起碼也應該管吃管住吧?草屋是我們的,我們是你們的僕人,你們的僕人住我們的房子,當然是要收費的!”

肖聰兒這話出口,把鄭恩給繞迷糊了。他悄聲向懶蟲說:“她說得有點理啊!你一路上口口聲聲說她們是你抵債的僕人,要人家聽你使喚,給你端飯洗腳,你怎麼能不給人家房子住呢?”

懶蟲不理他,向肖聰兒辯道:“我們的府第不在這裡,先用你的房子讓你住不行嗎?”

“不行!盆是盆,罐是罐,買是買,賣是賣,不能亂攪。你們要用,是買是租,你得給劃個道道!”肖聰兒認真地說。

“好好,租金多少?就你這破屋子,八下透氣,住裡邊跟外邊差不多,一月二兩租金,不少吧?”懶蟲大方地說。

“透氣涼快,省得扇扇子。每月租金五十兩,你們願租就租,不願租拉倒!”肖聰兒一本正經地說道。

鄭恩爲她抵債,完全是爲了自個良心得安,根本沒有讓她還的想法,見肖聰兒討要房租,當即對懶蟲小聲說:“五十就五十吧,在替她還的債中扣除!你跟一個小姑娘爭什麼?”

懶蟲只得說:“好好好,五十就五十吧,在我們替你們還的債中,也就是你們欠我們的債中扣除,這行了吧?小丫頭,快做飯去吧,肚子早餓得咕咕叫了!”

肖聰兒還是一動不動,又問道:“工錢多少?”

鄭恩讓她當僕人以工抵債不過是找個管事的理由,路上懶蟲以主人自居,也不過是隨意綽趣而已,當然都沒考慮過工錢的事兒。這會兒聰兒提出,鄭恩不願明說,讓她背恩惠包袱,便隨口應付說:“還是你給別人打工的數,每月二兩銀子吧!”

“你們讓我們幹什麼?”肖聰兒問。

懶蟲擺着主人架子訓道:“我們替你抵債,你當僕人侍候我們,幹什麼還用說嗎?當然是做飯、洗衣、看門、打掃,另外給我們洗腳呀、疊被窩呀什麼的全包了!”

“我給別人打工只做一樣工。當廚娘二兩,洗涮雜工一兩半,當門衛一兩,當粗使丫頭一兩,當清潔工也是一兩——你讓我兼職就應該也給兼薪纔對。你們給我每月十兩銀子工錢,我才能把你說的活全包了!”

懶蟲氣得差點從房子上跌下來,鄭恩伸手扶住,想到爲她抵債的銀子終究也不打算要,乾脆早點銷了賬,讓她們母子不再揹包袱算了,便小聲制止懶蟲說:“她神經有毛病,你跟她囉嗦什麼?”遂向肖聰兒答應道:“十兩就十兩吧,還是從給你抵債的賬上扣!”

懶蟲這會兒肚子餓得難受,只想快點吃飯,便也忍耐遷就道:“行行,就按我師弟說的!做飯去吧!”

肖聰兒還是坐着不動:“還有賬沒算清呢!”

“你說,你說!”懶蟲不耐煩地叫道。

“我們母女在深山住得平平安安,你們砸破了我們的房子,攪擾得我們一夜沒睡覺;又把我們‘法術’揭破,還把我們的仇敵引出來,差一點讓我們丟了命;我和母親受驚嚇,受侮辱,精神損傷,現在還頭疼呢!

“山中房子是我們一個多月的辛勞建造,砍竹子磨破了手,割茅草彎疼了腰,拽葛條綁紮跌了許多次跤,讓你們賠償五百兩銀子,不算多吧?

“我們受到你們騷擾,罰你們五百兩銀子賠禮道歉,這不能算無理要求吧?我們身心受損,需要請醫買藥治療,醫藥費要你們五百兩,另加精神損失費五百兩,這應該合理吧?我們在深山藏得好好的,盧興那畜牲不可能找得到,既使找到,我們也能跑,因爲你們的糾纏,我們被他們抓住,受到了驚嚇、侮辱,你們賠償些銀子也是應該的,算一千兩,不多吧?還有,你們當時跌進我們房中,摔得昏了過去,我們本來拿塊小石頭在你們腦袋上輕輕敲一下就能要你們的命,我們沒敲,等於救了你們兩條命,這給多少銀子,你們自己掂量一下貴賤,說個數吧!”

懶蟲以爲肖聰兒沒什麼可說了,沒想到大頭在後邊。雖說嘴刁,這會兒也沒了詞,只是亂叫着:“你這小丫頭,太狠了點吧?我們替你頂了那麼大一筆債務,只不過讓你當丫頭侍候侍候,嚐嚐當主子用僕人的滋味兒。你飯沒給做一頓,茶沒給端一口,腳沒給洗一次,連句‘老爺’也沒叫過一聲,便左算右算,不僅把我們給你抵的債務給算沒了,還想要訛詐我們許多,這不是恩將仇報嗎?你太狠心了吧?”

鄭恩覺得肖聰兒的一番話雖刁,卻也是實情。

自己和懶蟲掉進她們母女房中昏了過去,她們母女爲了保護自己,完全可以拖出去扔進山溝中。人家怕你被野獸吃了,等着讓你甦醒,這不就等於是救了你的命嗎?世上最珍貴的是生命,你替人家抵那一點債務當然還不了這份人情。

鄭恩這麼想,便像反倒欠了肖聰兒母女似的不安起來。他一邊瞪眼阻止懶蟲的喊叫,一邊向肖聰兒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欠你們的人情確實太大!幫助抵那麼一點債是還不了的。若是算錢,您要多少都不過份。可我們現在一分錢也沒有,怎麼辦呢?這樣吧,等我們打工抵還了盧興債務,掙了工錢,再給你們好麼?”

肖聰兒愣怔片刻,咬牙說道:“你既然清楚人情珍貴,知恩圖報,我也不過多爭競,咱們之間的債務算是抵銷了,自此誰也不欠誰的,你們倆走吧!”

懶蟲又是打架又是評判官司又是調解說和又是收拾房屋,忙了一天,累了一身臭汗,不僅和鄭恩一起替背了她欠盧興四百兩銀子的債務,還被訓得一頭疙瘩,又訛了一堆銀子,小禿頭爛腳趾頭,兩頭不得一頭,心中確實有些感到彆扭。但肖聰兒說的是事實,鄭恩的話又合乎情理,他雖說嘴刁,一時間也說不出有什麼不對頭,只得從房子上爬下來,怔在那兒亂撓頭。

鄭恩洗洗手,拍了拍身上灰土,向肖聰兒母女鞠了一躬,說道:“救命之恩,容後報答!”說罷,轉身拉起懶蟲就走。

鄭恩轉身往院外走,身體像被什麼力量吸住了似的,不但走不動,還踉蹌着直往後退。他吃了一驚,暗道:“糟,看走了眼,這母女二人是高手!”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爭寵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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