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弩這種東西一般是用來遏制敵人衝鋒勢頭的,對於騎兵衝鋒能起到非常好的鉗制作用。
而一根合格的弩槍造價不菲,爲了對付三五十個匈奴人就一次激發上百枝弩槍,這是一種極大的浪費。
不過,弩槍之所以被稱之爲弩槍,就是因爲它強大的威力,即便是從半里外射擊過來的弩槍,那些匈奴騎兵依舊沒有什麼抵抗之力。
一百多枝弩槍覆蓋了那些耀武揚威的匈奴騎兵,面對這種暴力武器,他們沒有任何抵禦手段。
只是看誰的運氣更好一些。
粗大的弩槍撞擊在匈奴人的皮盾上,皮盾起不到任何阻擋作用,穿透了皮盾,也將皮盾後邊的匈奴人,以及他的戰馬一起射穿,最終被釘死在地上。
地上出現了一片槍林,白色的尾翼如同發蘆花一般在風中抖動。
剛纔還在奔馳的匈奴人,似乎被定格了,塵土飛揚之後,地上就只剩下哀鳴的戰馬,以及垂死的匈奴人。
僥倖躲過弩槍轟擊的匈奴人,大叫一聲想要離開,李陵一聲令下,十餘騎立刻脫離軍陣,追擊片刻之後,就用手裡的短弩將徒步逃跑的匈奴人一一射殺!
雲琅命牀弩射擊,志在立威,李陵命騎兵出動,同樣是爲了立威。
只不過雲琅是在立威給劉陵看,李陵立威是爲了給李廣利看。
戰場上安靜了下來,只是多了百十具屍體……
“再有無令出擊者,斬首!”
雲琅冷酷的就像一塊冰凍的石頭。
李廣利想要解釋一下,嘴脣蠕動了幾下,終於還是閉上了嘴巴。
劉陵的大軍似乎並沒有因爲死了一些斥候就打亂他們的修建營地的步伐。
這是雲琅第一次發現,匈奴人在修建營地。
以前的時候,匈奴人從來不修建營地,僅僅是一羣人聚集在一起,組成一個巨大的居住地,營地就算是完成了。
雲琅見匈奴人正在往地裡釘木樁,就命令李勇率領左翼騎兵出擊。
三千騎兵離開城牆,繞過中間的空地,呈弧形向匈奴人的右翼發起衝鋒。
在李勇奔馳了一半路程的時候,一支匈奴騎兵從右翼出發,迎着李勇撲了過來。
雲琅微微搖搖頭,霍光立刻命號手吹號,召回李勇。
李勇聽到了號角聲,回頭看了一眼城頭,見黃龍旗已經豎起來了,就很不甘心的帶着全軍在原地劃了一道弧線重新回到了城牆的保護範圍。
出來應戰的匈奴人遠比漢軍多。
“這就是匈奴的優勢所在!”
雲琅給不通軍事的隋越解釋了一下。
隋越剛剛攥緊的拳頭裡都是汗水,見李勇大軍平安歸來,就長出一口氣道:“對面的匈奴人有兩萬吧?”
雲琅搖頭道:“沒有那麼多,兩萬騎兵不可能投在同一個戰場上,對面的騎兵人數應該在八千左右!”
“八千?”
隋越驚叫一聲。
雲琅笑道:“人一過萬,無邊無沿啊,此時來到陽關的匈奴人僅僅是前軍。
劉陵的心腹鬼奴軍還沒有到來,估計劉陵也沒有到來。
看樣子來到陽關的匈奴人恐怕是十足十的二十萬人。”
“匈奴人退回去了。”
隋越指着停下追擊腳步的匈奴人大叫。
就在剛纔,匈奴八千騎兵出動之後,隋越幾乎有些絕望,他非常擔心這些匈奴人會直接攻城,八千騎兵一起衝鋒的模樣實在是太可怕了。
“匈奴人的軍紀森嚴了很多啊,不過也好,無意義的戰鬥就會少很多。”
雲琅看了一眼緩緩後退的匈奴騎兵,決定收兵。
今日的試探到此爲止。
雲琅已經知道,劉陵並沒有戰鬥的決心,或許她只想把漢軍堵在城池裡罷了。
時間對雲琅是有利的。
開春之後,復活的不僅僅是匈奴人,同時也有衛青,李息這些人,在北海撲空之後,他們如今正隨着匈奴人走過的路,一路向西追了下來。
六天前,雲琅接到衛青的軍報,說他們已經抵達了大青山,按照路程計算,衛青先期派出的公孫敖部,此時應該快要抵達狼山了。
只要讓雲琅在陽關拖住劉陵十天,公孫敖部就能分擔陽關的壓力,只要陽關的總兵力達到十萬人,劉徹的願望就很可能會實現。
所以,對於劉陵浪費時間的行爲,雲琅非常的坦然。
傍晚時分,匈奴大營裡響起了號角聲,不用聽斥候的報告,雲琅也知曉,該是劉陵抵達陽關了。
匈奴人的數量在迅速的變多,他們的營地佈置也發生了變化,由一個營地變成了兩個,一東,一西,關閉了陽關通往西域的道路。
劉陵站在高坡上,看了陽關好久,纔對謝寧道:“從今後,過了陽關就是漢地了。”
謝寧沉聲道:“從此後,過了陽關,就是故鄉。”
劉陵潸然淚下,指着陽關道:“那是你漢家的家鄉,不是我匈奴的家鄉。”
謝寧拱手道:“我也算不得漢家了,這裡也成不了我的家鄉了,我是漢鄉的棄兒。”
劉陵抹乾眼淚,瞅着夕陽下顯得格外雄偉的陽關,揮揮手道:“我們就要遠行了,多看一眼吧,此生,我將永不再來此地。
漢鄉雖好,卻冷酷無情,不是良鄉!
謝寧,我們去雲琅所說的那片福地,在那裡再造一個家鄉。
我劉陵就是家鄉,我走過的地方都將成爲大匈奴的領地,謝寧,派人去告訴雲琅,我今晚在兩軍陣前,點起篝火等他。“
謝寧愣了一下道:“我自己去?”
劉陵笑道:“你若真的投靠了我大匈奴,雲琅必定會殺你,你若不是真心投靠匈奴,雲琅將不再讓你回來。
既然我們都要離開漢家了,你是不是真心投靠我大匈奴又有什麼關係。
去了印度,我們即便不是一家人,也將成爲一家人。
派鬼奴去。”
謝寧鬆了一口氣。
雲琅派他來到匈奴軍中,不是要他現在就回來的,他需要長期留在匈奴人軍中,唯有如此,雲琅才能掌握匈奴人的一舉一動。
現在,他就很想告訴雲琅,匈奴人並沒有走到西邊盡頭的打算。
而是準備通過吞併大月氏之後,進入那個該死的印度。
天黑下來了。
距離陽關城兩裡之地,燃起來了一堆熊熊的篝火。
劉陵穿上離開漢家之時穿着的大紅嫁衣,跪坐在一張巨大的羊毛毯子上,靜靜的烹茶。
在他身後,只有五位匈奴武士,以及她的貼身宮女,如意,紅玉。
三千彪悍的匈奴騎兵就在火堆向後一里的地方,在這些騎兵的對面,是李陵率領的三千漢家騎兵。
雲琅帶着隋越從黑暗裡走出來的時候,劉陵揮揮手,那五位匈奴武士就躬身退下。
“先生,您不來品嚐一下學生烹製的茶水嗎?”
劉陵舉起手中的銀盃,遙遙的向雲琅說話。
雲琅取過隋越手裡的酒葫蘆衝着劉陵晃動一下道:“我自帶了。”
劉陵嬌笑道:“先生居然不信任您的學生!”
雲琅冷笑道:“當你的先生會折壽,這兩個字還是少說爲妙。”
劉陵輕輕地咂了一口銀盃中的茶水,搖搖頭道:“先生爲何要這樣說呢?
劉陵遠嫁匈奴是我皇兄的主張,如今我成了匈奴的大閼氏本就是我皇兄要求的結果。
我與先生雖然沒有師徒之情,卻有師徒之實,當年若非先生教導,劉陵如今恐怕早就死去多年了。
如今,學生準備遠行,先生難道就不送行一下嗎?”
雲琅笑道:“我自然會帶兵送行,將你送上西天爲止!”
說着話,也大大的喝了一口葫蘆中的酒。
劉陵笑而不答,終於將目光放在隋越身上,稍微愣了一下,就詫異的道:“難道說我皇兄也來了?”
隋越上前施禮道:“回稟翁主的話,陛下沒有來,來的只有老奴隋越,如今爲雲侯軍中長史。”
劉陵大笑道:“我皇兄對先生忌憚到如此地步了麼?居然派自己的大長秋來監視您。”
雲琅呵呵笑道:“是我要求的,只要有隋越跟着,我就能幹任何我想幹的事情,而不必擔心陛下誤解。
這樣做,簡單明瞭,方便,而隋越也是一個有本事的人,我何樂而不爲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