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山裡出來的時候啊,就知道我跟很多人不同。
有時候甚至覺得,我除了跟大家長得一樣,就再也沒有多少共通之處了。
萬重大山隔絕了我與世界的聯繫,我的父兄們給我創造了一個屬於我們的世界。
只是,那個世界很小,到了最後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你也知道,一個人是沒辦法生存的,所以我就走出了大山,拋棄了我的世界,來到了你們的世界。
當我突兀的出現在你們的世界的時候,我曾經想要努力的融入,成爲其中的一份子。
結果不太好,可能是我身上怪異之處太多,與你們的世界格格不入。
在我原先的世界裡,沒有君王,沒有奴隸,所以,當我開始有了一個叫做皇帝的君王之後,我要學着去接受。
這麼些年下來,好像也習慣了。
劉陵,說真的,你是我在這個世界裡見到的最厲害的女性,真的,這一點我不隱瞞。
你也是一個雄才大略的女人。
不說別的,僅僅是放棄匈奴祖地決定西征,就這一條,你已經比所有的匈奴王更加的偉大。
從去年六月左右,你能屏蔽所有消息外泄帶着匈奴人一路向西,做到這一點很難,這讓你的成功有了基礎。
衛青,李息這兩路主要的西征大軍被你完美的避開,而我跟霍去病這一路負責堵截的人馬,如今看起來,對你造不成任何威脅。
劉陵,這又是你的勝利!
從這兩點上來看,你其實已經贏了。”
雲琅說着話隔着火堆朝劉陵舉舉自己的酒葫蘆表示敬意。
劉陵舉起銀盃飲了一口,算是回敬。
“先生說,劉陵是您最欽佩的女人嗎?”
雲琅點點頭道:“是的,這一點我無法否認。”
“既然如此,先生爲何不跟隨劉陵一起去您說過的神賜之地去看看呢?”
雲琅聽劉陵說到了神賜之地,瞳孔在不斷地縮小,半晌,才艱難的道:“你的目標是——印度?”
劉陵輕笑一聲道:“您應該說——安息!”
雲琅笑了,隔着火堆指着劉陵道:“你什麼時候開始注意那片土地了?”
劉陵喝了一口酒道:“很久以前,當我在匈奴遭受匈奴單于,大巫師,左右賢王,左右將軍們羞辱過後,爲了安慰我自己,我就會努力的回憶一些美好的往事。
回憶來,回憶去,我最終發現我的人生真是失敗,從小到大就沒有真正歡喜的時候。
反而在你雲氏養傷時期,成了最讓我懷念的一段時光。
雖然那時候您總是拿我當丫鬟使喚,每天都有幹不完的活計,每天最想念的就是我那張被你安置在糧庫邊上的那座有人字形屋頂的磚房小牀。
那間屋子很乾燥,我每天都要潑水,我的牀單是麻布的,有些粗糙。
不過呢,用太陽曬過之後,就有一股子說不上來的香味,洗過一個舒坦的溫泉澡之後,一頭紮在那張小牀上,就想睡到天荒地老。
知道不,你跟我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你跟我開的每一個玩笑都讓我心裡暖和……
你跟說印度人的故事的時候,我記得很清楚。
離開雲氏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那種心境了。
雲琅,我遭遇了世上最殘酷的羞辱,付出了一個女人能付出的一切!
今日的一切,我享用的心安理得!
雲琅,你有意見嗎?”
雲琅遺憾的搖搖頭道:“如果你沒有帶着二十萬大軍過來,我可能會有很多意見。
如今,二十萬大軍在我城下枕戈待旦,我即便是有意見,估計你也不會聽。”
劉陵輕笑一聲道:“不要指望你的兄弟霍去病了,他在旱獺地那片滿是旱獺洞的地方跟趙信捉迷藏呢。
昨天,霍去病在旱獺地以西一口吞掉了趙信的四千部族,在這之前,他還吞掉了我的前鋒將軍卡布叻的三千少年軍,這一戰霍去病親自上陣,以三十親衛爲鋒刃,鑿穿了卡布叻的軍陣,親手斬下了卡布叻的一隻耳朵。
如果不是其餘少年軍竭力接應,卡布叻很可能會被霍去病斬首。
十天時間,霍去病陣斬我大匈奴小王一位,當戶三人,並且把趙信逼迫的不敢擅自離開旱獺地,如此豐功偉績,不愧爲冠軍侯!
你說,你兄弟厲害不?”
雲琅瞅着劉陵再次舉起酒葫蘆道:“爲大閼氏賀!”
劉陵妖嬈的扭扭身子,坐直了喝了一口酒道:“我受損失了,有什麼可祝賀的?”
雲琅鬱悶的道:“祝賀大閼氏成功的利用我勇猛的兄弟完成了恐嚇匈奴人。
讓他們從今後,唯你之命是從。”
劉陵修長的手指在銀盃中蘸了一點酒水,曲起中指向外彈了幾滴酒水,而後道:“我這次來保持着極大的剋制,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否則憑藉朕手中的二十萬大軍就能踏平你陽關。”
雲琅搖頭道:“你要是全力來攻打,我這裡自然扛不住,問題是你現在兵分三路,恐怕就奈何我不得了。
有本事你來攻,敢攻擊陽關超過十天你試試看,看看到底是誰會死在這裡。”
劉陵笑呵呵的站起身,在沙地上張開手臂旋轉一下身子笑道:“朕的鬼奴軍,應該已經拿下烏孫國了。”
雲琅冷笑道:”沒那麼容易,我早就警告過烏孫國主,要他小心戒備,你不可能偷襲成功!”
劉陵笑道:“沒有那麼難,烏孫國的宰相是我的人,烏孫國的王妃是我的人,烏孫國的大將軍也是我的人。
朕在西域苦心經營三年,你以爲會一無所獲嗎?
可笑你們那位淵博的博望侯,居然想要製造烏孫與匈奴不合的假象。
卻不知道,我正在發愁沒有一個合適的藉口屠滅烏孫王,博望侯製造的藉口很合適我用。
一個膽敢斬殺匈奴人的烏孫王,我沒必要留活口!”
雲琅同樣站起身,去不敢靠近劉陵,天知道這個鬼女人會幹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從她一開始謙卑的自稱學生開始,到後來的我,在後來的本宮,再到朕……這女人已經不可理喻了。
很多時候雲琅都認爲,但凡是成了皇帝,基本上就沒有男女之分了。
他們已經把自己經營成了天下最有權勢的人,喜歡男人就要男人,喜歡女人就要女人,喜歡把自己塑造成什麼人種就塑造成什麼人種。
因爲,這天下間所有的禮法,規矩,法律都對他(她)沒有任何約束。
他成了制定規則的人,一切從自己個人的利益出發,繼而不管你願意不願意的惠及所有人類。
隋越吃驚的合不上嘴,口水流了一地,就算這樣,他也沒法子將那個被他親手送上皇帝牀榻的嬌弱女人,跟眼前的匈奴王聯繫到一起。
他發現,自己的皇帝對劉陵所有的評價都是錯誤的,都是片面的。
誰都以爲劉陵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女人,一個可惡的間諜,一個以色相換取好處的女人。
認爲她索要謀取的東西無非是一點榮華富貴,誰能想到,今時今日的劉陵,居然有一個大胸懷。
積土成山,聚水成淵,最終成爲了天下間唯一一個可以與大漢皇帝平起平坐的王。
此時此刻,如果將劉陵的事蹟傳回大漢國,相信人們不再說她齷齪不堪的往事。
只會起身讚美她取得的豐功偉績。
至於昔日的一點不如意,在匈奴王這個光輝的成就面前,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
“雲琅,我每日都會來這裡燃起一堆篝火,如果你能來陪我說七天的話,那麼,我就不進攻你陽關。
讓你心滿意足,不費一兵一卒的達成你驅虎吞狼的目標,你認爲如何?”
夜風還是有些冷,雲琅抽抽不太通氣的鼻子,抱拳道:“什麼都好說,明天我要帶蘇稚來,你沒意見吧?”
劉陵大笑道:“你如今懼內到了如此地步嗎?”
雲琅嘆息一聲道:“那丫頭一直想看看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女人,我想滿足她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