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琅的涼州牧做的非常開心。
在涼州境內,雲琅纔會覺得可以長長的喘氣。
離開了涼州,劉徹就會成爲他噩夢中不可缺少的元素。
國家正欣欣向榮的往好裡變化,百姓的生活也漸漸的變好,農稅在不斷地降低,徭役勞役徵調的次數也在變少。
這是國力強盛的最主要標誌。
最重要的是,有些富裕的地方,在徵召百姓興修水利等事情的時候,開始出現工錢這一說法。
涼州就是其中之一。
修路就有工錢!
其實呢,雲琅也不想給這些勞役們工錢,能省錢的時候他也不願意鋪張浪費。
可是呢,涼州這地方的人,根本就沒有用錢的概念。
他們更加喜歡以物易物。
以物易物,只是遠古時期的交易方式,對地方經濟半點好處都沒有。
左手倒右手一般的交易,沒有盈餘這個概念,你讓需要食物跟物資支持的身體怎麼活下去?
所以,雲琅就開始給勞役們發錢,甚至把他們的糧秣也換成了錢分派了下去。
有軍隊在,不愁這些人拿着錢買不到足夠的食物跟物資。
羌人中間的富人他們很喜歡錢這個東西存在,至少,有了錢之後,就不用往家裡存儲多的數不清的糧食。
窮人就不成了,他們的眼中,只有糧食,麻布,綢緞,牛羊豬纔是財富。
經濟改革的先鋒必須是軍人,依靠百姓自覺,雲琅認爲一百年都推行不下去。
對涼州閉塞的百姓來說,一百年前是怎麼生活的,一百年後依舊如此,基本上沒有新的東西。
只有每一次大規模的暴力事件發生之後,這裡的狀況纔會發生微不足道的一點改變。
雲琅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跟別人講過什麼人權了。
一來沒有必要,二來,劉徹都不跟他講人權,他怎麼可能難爲自己去跟別人講什麼人權。
強制百姓使用錢這個東西來交易,首先就要設立一些大型的交易市場。
只有讓錢這個東西真正可以換來東西,在涼州推行錢這個政策,纔能有好效果,最終養成百姓用錢的習慣。
等涼州的商業與大漢國內的商業融合一體之後,當大家都用一套規則辦事之後,當大家過同樣的節日之後,民族融合也就完成了。
在涼州,暴力工具遠比教化有用。
如果想要讓涼州徹底的變成大漢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隨後的教育必須跟上。
大漢國內的諸子百家學問盛行,越是富裕的地方思想就越是混亂,相比之下,涼州就算是一張潔白的白紙了。
這裡人從來就沒有接受過教育,這個時候爲他們開蒙,教他們什麼,他們就會信什麼,是一種非常可愛的教育現狀。
董仲舒非常喜歡這個地方。
夏侯靜也非常的喜歡這個地方。
然後,夏侯靜就要求雲琅准許他在姑臧城開館招納弟子。
在雲琅陰冷的目光下,梁贊縮在帳篷的角落裡抱着腦袋,一聲不吭,哪怕雲琅的腳已經落在他身上無數次了,他依舊如此,絲毫不爲師傅的苦心所動。
霍光抱着一本書坐在椅子上,對師傅毆打梁贊的行爲非常的滿意。
西北理工的人在內部出現糾紛的時候很少講道理,拳腳纔是最直接的對話方式。
等到開始講道理的地步了,事情就已經非常,非常的嚴重了。
等師傅毆打完畢了,梁贊就撣撣身上的灰塵,先給了師傅一張笑臉,然後對霍光道:“現在你滿意了?”
霍光挪動一下屁股,目光並沒有離開書本,聽梁贊在諷刺他,就笑道:“你想留在涼州,到底想要幹什麼?
這裡人口太少,你準備教化蠻夷?
等山東田氏到了涼州,你又要跟田氏鬥個你死我活,你應該知道,陛下僅僅是把田氏給搬遷到了涼州,而不是流放。
人家在山東是富豪,到了涼州一樣是富豪。
你千萬不要以爲有師傅在涼州你就一定可以壓得過田氏,我可是聽說了,田氏在被遷徙到涼州的路途上,人家就已經開始收攏人心了。
在這裡你只有夏侯靜一個幫手,想要成功,難度非常的大。
最後,告訴你一聲,如果你留在涼州,估計這一生都不可能有什麼出息了,因爲在涼州這個爛地方,你想弄出一些成績,難如登天。
咱們西北理工從來都不做拓荒牛,我們只做嫁接,你是被師傅給嫁接到了夏侯氏這棵樹上。
那就要把夏侯氏的資源用乾淨。
而不是自己生根發芽,即便是一棵梨樹五年之後才能結果,我們的時間太少,消耗不起。”
梁贊瞅着不做聲的雲琅道:“師傅,我沒想從頭開始,我想利用田氏落魄的時候,說服他們支持我穀梁一脈。
這也是您說過的嫁接之術。
弟子其實想的很明白,我們不用在涼州生根發芽,只需要在涼州守住地盤,不讓公羊一脈進來,就是弟子的勝利。
夏侯氏如今已然衰落了,這個時候需要韜光養晦,需要先安定下來,然後再說發展。
弟子自然不會留在涼州,京城長安纔是弟子施展才華的場所。”
雲琅狐疑的看着弟子怒道:“這些想法是我踢你的時候纔想起來的急智,還是早就有的計劃?”
霍光嗤的笑了一聲道:“您每踹他一腳,他的腦子裡就把剛纔的那一番話凝練一番,等您踹累了,他正好全部想明白。
別懷疑,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不打不出油!”
梁贊揉着肩膀道:“絕對是肺腑之言,絕對是早就想好的策略。”
霍光冷笑一聲道:“我西北理工可不出什麼一條道走到黑的人。
你也不是一個堅貞不屈的人。
說實話,我西北理工的學說乃是高屋建瓴之舉,基礎類的東西對我們沒有多少用處。
這些學問有的是人鑽研,我們需要站立在超越所有學說的最高處來指點江山。
別人走一步,我西北理工需要走十步,別人看十里,我們就要看到千里之外。
唯有如此,才能保持我西北理工學說的先進性,阿贊,穀梁一脈是你揚名立萬的學問,不是你的根本之地,這一點你要想清楚。”
梁贊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放在雲琅手裡輕聲道:“一切盡在這裡。”
雲琅瞅了一眼封面,見上面用毛筆寫了‘勾陳’兩個大字,就拍拍冊子道:“西北理工一切向前看,你居然在勾陳?懷念過去?
你準備回到什麼時候?回到聖王時代,還是回到蠻荒時代?亦或是回到矇昧時代?”
梁贊搖搖頭道:“弟子沒有那麼迂腐,只想把我西北理工的學問脈絡給整理清楚。
很多時候弟子都在想,我西北理工的學問就像是一座空中樓閣,它豔麗非常光芒四射,卻低頭不見跟腳。
這套學問就像是憑空生出來的一般,前面有無限探索的可能,回頭卻是一片迷霧。
弟子愚鈍,卻明白一個道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是無法立足的。
我們在研究別人的學問,事實上,研究我們西北理工學問的人更多。
弟子能發現的漏洞,別人同樣能夠發現,弟子甚至覺得,他們正在積蓄力量,準備尋找我們更多的漏洞,最後將我西北理工一舉擊垮。
這一點,師傅您不得不防。”
梁贊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通廢話,雲琅卻在飛快的看梁贊編造的西北理工史冊。
梁贊見師傅看的入神,就跟霍光二人離開了帳篷。
霍光覺得自己沒什麼話說。
梁贊卻覺得心中有無數疑問要問霍光。
“師兄見過我西北理工除過恩師之外的長者嗎?”
霍光猶豫一下,最終還是道:“算是見過一位。”
“見過,就是見過,爲何要說算是?”
“因爲那位長輩已經去世了,我只見到他的靈位,以及葬身的地宮!”
“地宮?”
“是的,地宮,一座無比浩大的地宮,裡面不但埋葬着我西北理工的先賢,還有一位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