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笑的開心,笑的豪邁,他大師兄的安排,謀劃算是完全成功了……
霍光從來沒有想過當什麼亂臣賊子,他只想讓這個世界最好能按照本西北理工的邏輯進行運轉。
在他看來,這個世界只有沿着西北理工邏輯進行運轉,纔會有真正的前途……餘者……不足論!
爲了這個理想,霍光原本準備將自己有限的生命全部投入進去。
現在看起來,似乎用不着了。
皇帝用自己的法子告訴關中百姓,他並不在意百姓們的生命財產,這個時候,霍光敏銳的發現,如果皇權不再保護百姓之後,這個皇權的根基就是脆弱的。
如果有一股力量取代了皇權之後,舊有的皇權就會跟新興的權力之間產生激烈的碰撞。
西北理工從來不認爲取代皇帝是自己的終極使命,而是認爲將權力鎖在牢籠中,讓權力帶着鐐銬跳舞纔是權力的本來面目。
而新的權力跟舊有的皇權只要並行,就必然會產生極大的衝突,這個時候,就要改變權力的一貫面目,讓他以星星之火的形式出現。
讓舊有的皇權,想要找到一個碰撞的目標成爲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權力歸於百姓之後,就像是在天地間燃起了一點點火星,他們聚是一團火,散作滿天星。
他們個體看起來極爲弱小,與龐大的皇權碰撞之後就會散於無形。可是,他是確實存在的,因爲是火星,即便是在黑暗中,他們一樣在閃閃發亮。
讓舊有的皇權永遠知曉,這個世界並非皇帝一人說了算,只要他們施政不當,這些星星之火,瞬間就能變成燎原大火,將舊有的,腐朽的,無能的世界一把火燒個乾淨。
這樣實實在在的壓迫遠比董仲舒鼓吹的天人感應強大的太多了,也更加的真實。
驕傲的霍光當然知曉,這些弱小的權力之火需要有一個看不見的大網來聯絡,他當仁不讓的認爲,自己這等人物天生就是爲這個使命才降生到人間的。
陽陵邑外的戰鬥依舊進行的如火如荼……霍光臉色陰冷,一次次的揮動了手中的旗子,於是,投石機就一次又一次的將石彈送進了已經快成廢墟的陽陵邑。
不知何時,陽陵邑已經變成了異族人的陽陵邑,在叛亂剛剛發生的時候,這座城池裡的漢人就已經逃遁一空,這些漢人知曉,以劉據的實力根本就無法與皇帝硬碰硬。
他們之所以逃走,完全是因爲他們知曉,太子遲早會敗亡,等太子敗亡之後,還可以再回來,自己的東西依舊是是自己的,皇帝不會拿走他們的產業。
那些胡人就不一樣了,只要他們敢離開陽陵邑,等待戰亂結束之後,他們的產業必然會被軍卒們侵吞一空。
奮鬥了十幾年纔有的一些家當,沒人願意捨棄,哪怕爲了渺茫的希望,他們也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拼一回,更何況,太子的承諾給了他們巨大的動力。
對於這些人,霍光根本就不願意給他們半點發起肉搏戰的可能,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將巨石丟進城池,一旦有胡人從城裡衝出來,就會被弩箭驅趕回去。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霍光並不在意陽陵邑的戰況如何,他更在意的其它地方出現的新事物。
當關中青壯潮水一般從地平線上出現,霍光忍不住笑了。
揮動了手裡面那面早就該揮動的紅色旗幟,城衛軍頓時就向陽陵邑這座殘破的城池發起了最後的猛攻。
隨即,這座城市就被洶涌的人潮吞沒……更多的是鄉野間的青壯……
當年,雲琅曾經帶着衛將軍府所屬從北向南將關中清理了一遍。
現在,是百姓們自發組織的大軍,開始了新一輪的清掃活動,這一次清掃的乾淨程度,遠勝軍隊。
一場看似聲勢浩大的叛亂,在全體百姓的憤怒面前不值一提,百姓們完全徹底地遵從了皇帝的指令——關中之地,妄自稱兵者,殺無赦。
人潮吞沒了陽陵邑,很快就離開了,很明顯,他們的目標是長門宮。
下午時分,圍攻長門宮的叛逆聞聽身後有人潮涌來,紛紛奪路而逃。
人潮越過了長門宮,目標——甘泉宮!
甘泉宮的叛逆聞聽之後,鳥獸散!
此時,雲琅飽睡一日之後,正在安靜的喝着早茶,面前的食物更是豐盛到了極點。
曹襄吃了很多,吃飯之餘還有空閒偷偷瞅瞅雲琅的臉色。
“百姓們自發的組成大軍,剿滅了不臣,爲何還要衝進長安包圍了廷尉府,把王溫舒五馬分屍?”
雲琅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道理,不過,百姓們在陛下出現在宮牆上之後,就按照陛下的旨意各自回家,等着陛下的賞賜,這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曹襄擦擦嘴巴道:“這些百姓真的是自發的?”
雲琅撿了一塊合胃口的糕點丟嘴裡嚼着,含含糊糊的道:“不可能有人慫恿,鼓動,我不認爲除過陛下之外,誰還能有這樣的能力。”
“我聽說太學生們參與了此事!”
“他們是學生,也是百姓!這一次喊出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呼聲,我覺得不錯。”
“你是太學祭酒!”
“所以我上本乞骸骨,陛下同意了!”
“這麼一來,該承擔責任的人就有了是吧?”
“我沒有承擔責任,董仲舒董公認爲‘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八個字出自儒學典籍,被學生們總結出來了,還認爲這些太學生沒有辜負他的諄諄教導。”
“他不要命了是吧?”
“人生七十古來稀,老董已經八十六歲了。”
“他這是徹底活膩了是吧?”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董曰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從此,儒學便有了三聖,終至大成,這是千古事。
用自己不多的一點壽元,來換取萬古名聲,老董賺大了。”
曹襄瞅着雲琅道:“這八個字我好像從哪裡聽過。”
雲琅撫掌大笑道:“一定是出自董公。”
曹襄愣了一下,馬上大笑道:“一定是,一定是,我舅舅這一次虧大了,不過,他也發現,關中的軍馬可以對付這個世上最強悍的敵人,卻沒有辦法去面對他手持糞叉的耶耶!”
雲琅笑道:“長安城在叛軍面前堅不可摧,卻被百姓一陣喝罵就打開了大門,這對陛下來說,是一個新問題,一個值得他用一生去研究,去面對的問題。
剛強如陛下,在百姓面前,這一次想不低頭都不成了。”
“你說我舅舅會怎麼做呢?”
“還能怎麼辦?下罪己詔唄!”
“罪己詔?這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陛下遠比你想的要聰慧,也比你想的更像是一個政治家。”
“從今後應該可以過一點安穩日子了吧?”
雲琅端起茶杯喝口茶道:“是可以過安穩日子了,只是,從今後你我休想觸碰一星半點的權力。
也就是說,你我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曹襄笑道:“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去草原看望去病了?”
雲琅笑着點點頭道:“這是自然,雲氏,曹氏都被這場大難給弄成了瓦礫堆,沒有兩三年的建設,我們休想過上以前的日子”
曹襄點點頭道:“很好,很好,我們兄弟終於自由了,不過呢,還是要保護好自己,我可不想讓我的新生活才一開始,命就莫名其妙的丟掉了。”
“未央宮如今還是瓦礫堆,劉據並不承認是他自己炸燬了未央宮,郭解也辯解說他製造的火藥,沒有這麼強大的威力。
聽說,陛下聽了劉據跟郭解的解說,未出一聲。”
“我舅舅不說話,就說明他默認了劉據的解說,你的嫌疑一定是最大的。”
雲琅搖頭道:“我家可不是嫌疑最大的……”
曹襄的眼珠子轉了兩圈,忽然嘆口氣道:“我家被旱雷轟擊過!”
雲琅把屁股向外挪動一下,距離曹襄遠一些輕聲道:“當初是你強烈要求我教你兒子一些厲害的法門。”
曹襄狠狠地從羊腿上撕下一塊肉一邊嚼一邊怒道:“我現在才發現,你纔是這個世界上最陰毒,最無恥,最不要臉的一個最大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