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慵懶的躺在數丈高的柳樹上,口中叼着樹葉,對以同樣姿勢躺在他旁邊的曹襄說道:“你說,就這樣的將士,能打仗嗎?”
曹襄在口中將幾片柳葉嚼成了汁液,然後吐到了地上,表情怪異的擰着吧嘴,說道:“能不能打仗我不知道,反正這柳葉是真沒法吃!”
“你什麼時候養成的這毛病?怎麼見啥都吃?”霍去病一臉嫌棄的說道。
曹襄擡了擡擡頭紋已經很深的額頭,幽幽說道:“這叫我有什麼辦法,我當了近一年的乞丐,沒吃的就只能是見什麼吃什麼了!這無數的樹葉,我都快嚐遍了,確實有好吃的,不過大部分都很難吃。”
霍去病能理解曹襄經歷的這一番過往,現在再說安慰的話,也沒什麼用。
更何況霍去病根本就不擅長說安慰的話,摸了摸鼻子,只好說道:“你這個毛病,得改改!以後可能沒有你當乞丐的機會。”
曹襄卻很是堅決的搖了搖頭,說道:“不不不!命運這回事,誰也說不準,我還是多防一手爲妙,趁早嚐嚐哪種人不吃的東西好吃,日後萬一,我再次淪爲乞丐,我就可以混吃等死了!”
曹襄這強悍的說辭,讓霍去病全然無言以對,聽着似乎還有幾分道理。
“那你好好嘗吧!”霍去病很是無奈的說道,目光再次轉向了鎮西大營。
看着曹襄在那裡吃柳葉,真不是一件多麼有胃口的事情。
曹襄又薅了一把柳葉在手中,仔細的挑了幾片葉片肥厚,晶瑩有光澤的,又塞進了口中,一邊嚼的滿嘴流綠汁,一邊說道:“這東西啊!得慢慢品其中的滋味,才能發現好吃的地方。就如同我們喝茶,茶葉那也是樹葉,起初有誰覺得那東西好喝?還不是有人跟我一般嚐了之後才發現的。”
霍去病全然無話可說了,曹襄的這番見解,太過於有道理了。
相傳神農嘗百草,霍去病覺得他現在應該是見到真正的神農了,曹襄吃草吃的這麼有勁,如果都不算,那霍去病就誰也不信。
“這座軍營,我覺得我一個人就可以平了他們!”霍去病盯着鎮西大營看了許久,喃喃說道。
曹襄隨意的瞥了一眼,嗤笑一聲,說道:“就這羣軟蛋,隨便捏!哪有一絲軍人的乞丐?倒像是把賭徒全給關在裡面了,哈哈。”
霍去病覺得他很厲害,終於把話題換到正常的地方了。
老是討論吃樹葉,聊着聊着,霍去病覺得他也想嚐嚐了。
“阿琅爲何還不發指令?”霍去病歪着頭靠在樹幹上,有些無聊的嘀咕道。
曹襄忍不住笑了起來,問道:“去病,耶耶有一事不明,爲何你如今這麼聽阿琅的命令了?”
“他是神!”霍去病簡短而有力的回了一句。
曹襄挑了挑眉,饒有趣味的看着霍去病,說道:“這並不是關鍵。”
“這是關鍵!”霍去病回頭瞅了曹襄一眼,說道。
頓了一頓,霍去病又強調了一句,“他更是我們的靈魂,這是我大半年才明白的道理。有阿琅在,我完全都不用都動腦子,我只管打仗或者打架!根本不用考慮其他的。就像你,有阿琅在,我就不擔心我會吃草。”
曹襄咧了咧嘴角,這話就有點傷人了!
“你說的很有道理,可爲何我覺得有幾分心酸呢?”曹襄神色黯然的嘀咕道。
霍去病揚了揚手臂,喊道:“所以,我們應該聽他的,爲了避免日後吃草。”
曹襄呸的一聲吐掉了口中的柳葉醬,神情振奮的揮了揮手臂,說道:“對,你這番話我覺得很有道理,我們應該聽他的!”
“……”霍去病想說什麼來着,最後又算了,好像曹襄一直在聽雲琅的安排。
秋嘯天在太后的面前,第一次展示了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理由無比充分,道理格外清晰的闡述了一番劉徹必須出宮的理由,御駕親征,皇帝親守城牆,要讓子民們都看到朝廷之威嚴什麼的,統統都給說了一番。
總之什麼有說服力,秋嘯天就說什麼。
太后答應的很果斷,反正那個非親生的兒子,他一點感情都沒有,死了都無所謂。
如果真死了,更好!
她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坐幾年的皇帝,然後讓位給孫子,這樣才叫圓滿。
曾經太后下過好幾次殺手,只是這個該死的東西命格太硬,竟每次都叫他僥倖躲了過去。
若在刀槍無眼的戰火中死去,他也算是爲朝廷立下功勞了。
劉徹近來格外的鬱悶,又一次見到秋嘯天,讓他更加的心裡彆扭。
這個狗東西,柴米油鹽皆不進,上一次見面,劉徹拿出了他所能拿出的最大條件許諾,結果,竟被秋嘯天給拒絕了。這老傢伙就信奉那個該死的老太婆,實在可氣的緊!
秋嘯天竟然提出讓他御駕親征,親守城牆!
憤怒的劉徹當場摔了桌子,他是皇帝!如今竟然被一個將軍命令他該幹嘛!
皇帝的威嚴在何處?朝廷的威嚴又在何處?
叛軍都打到長安城了,裡面就是皇宮,朝廷所在。這些將軍不思如何退敵,竟要他這個皇帝出馬鼓舞士氣。
這是何道理?盡是一幫挨千刀的貨,都該統統拉出去砍頭。
劉徹此時的心中也頗多無奈,他覺得讓他淪落在這個破落的王朝,是上蒼對他的懲罰。
若他手中有權柄,劉徹有信心能把這個破落的王朝重振旗鼓,再創輝煌。
但他手中並無一人可用,更無一兵一卒。
就這樣的他,竟還要被拉出去鼓舞士氣?有何用處?!
悵然在心中唸叨了好幾句雲琅,劉徹最終答應了秋嘯天的要求。
等不來雲琅,早點從這地獄般的日子裡解脫,劉徹覺得也算是一種福分了。
龍武的子民雖不是他劉徹的子民,但站在城牆上看一看,也算是他對這片土地的一點祭奠了。
秋嘯天都準備動手直接綁了,有太后的旨意在手,這事情他還真敢幹。
和他的妻子兒女相比,劉徹這個假皇帝,根本就不算什麼。
好在劉徹答應了,秋嘯天也不由得鬆了口氣。
什麼儀仗、步輦統統沒用,秋嘯天拽着劉徹直接上馬,奔向了家中。
劉徹也沒管秋嘯天到底想幹嘛?反正隨他吧。
劉徹沒有任何想知道的興趣,勞軍也好,鼓舞士氣也行,他都可以幹!
在秋嘯天宏偉壯闊,卻人丁稀少的將軍府中,劉徹竟然見到了他念叨了無數次的雲琅。
這人……看着不像是真的!
在進門看到雲琅的那一刻,劉徹以爲是幻覺,他覺得一定是他最近太勞累了。
雖然他是一個傀儡皇帝,手中絲毫的實權都沒有,但這些無法阻止他想很多很多的事情。
如何奪回屬於皇帝的權力,奪回這天下,日後又將該如何,這統統的一切,劉徹都想過。
他一個失去人身自由的皇帝,唯一所能做的就是想,想各種各樣的事情。
於是,雲琅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擺在面前,劉徹都開始懷疑了。
當惦念了太久的人,終於出現在面前,總歸是有那麼幾分不真切,這是劉徹此時真切的感受。
“陛下!”雲琅跪拜在了劉徹的面前。
這一聲,把劉徹拉回了現實,他望着眼前胡茬明顯密札了幾分的雲琅,說出了一句很不符合他身份的話,“你真的是雲琅?”
雲琅望着眼前的劉徹,也有幾分這樣的感觸。
曾經英姿勃發的陛下,如今倒是有幾分改頭換面的意思。
頹喪、萎靡,眼神無光,像是生活的一擊重拳狠狠捶在劉徹的身上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