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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來了一位大匠作,這位大匠作很好說話,大長秋說嚴格按照雲琅繪製的圖形修建水池子,大匠作二話不說,跟雲琅校對了圖形之後,就開始夯制水池地面……
大匠作的水準雲琅覺得自己不該質疑,很快,他的這個判斷就已經得到了驗證,大水池最重要的就是防止滲漏,夯制過的地面,載鋪上一層紅色膠泥土,然後繼續夯制……這個過程要重複六遍之多。
重新變得無所事事的雲琅,在天色已經黑下來之後,雲琅就來到了太宰居住的木頭房子。
即便是炎熱的七月天,太宰依舊坐在火塘邊上,他的身體已經感受不到多少熱量了,只有依靠不斷地烘烤,或者曬太陽,才能稍微祛除一下他身體裡的寒意。
“我沒有多少時間了。”太宰扒拉着火塘,淡淡的道。
“我又進了一步!”
“依靠劉徹對阿嬌的憐惜,從而讓這片土地永遠成爲大漢國統治的法外之地?”
“是的。”
“能成嗎?”
“總要試過才知道。”
太宰嘆息一聲,搖頭道:“我沒有時間了,而你卻錯過了一個十天,這讓我很痛苦。”
雲琅看着太宰火光下顯得有些暗黃的眼珠,點點頭道:“此事一了,我們繼續探索,這一次,我們會直趨始皇帝靈前。”
“還是慢慢來吧,哪怕是我死了,你也不要太冒險,我又進了一次始皇陵,向前走了一段,用你的法子試探了一下,結果發現,咸陽城裡面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沙海。
我原本以爲,這是始皇帝爲了保護陵寢乾燥的一種手段,結果我在沙海邊上看到了很多幹屍,這些乾屍都是被沙子埋沒掉的,我們前些天觸動了機關,沙子好像在流動,露出來了乾屍,有十一具跟我們一樣都是太宰。”
雲琅詫異的道:“不是隻有四位太宰嗎?哪來如許多的太宰?”
太宰擡起頭看着雲琅道:“以前陵衛很多……”
“這就是說,我有可能是第十七八代太宰?”
“很有可能啊,我們說的四代太宰,是指確實接受了始皇帝冊封的太宰,不算那些已經死掉的備選太宰。“
“陵寢裡面的沙子其實很好理解,這是用來預防盜墓賊的,因爲沒有人能在沙子裡挖掘出一條地道的,盜墓賊一旦挖掘到沙海,就會被沙子埋掉。
你確定裡面都是太宰而不是盜墓賊?”
太宰點點頭道:“有兩具乾屍我可能認識!”
雲琅笑道:“是不是你已經找不到以前進出的道路了?”
太宰再次點點頭。
“既然如此,我們爲什麼還要進去?不如就直接放下斷龍石,一了百了爲好。”
太宰笑道:“我試着放了,結果,斷龍石沒有下來,如果斷龍石能放下來,你已經看不見我了。”
雲琅痛苦的皺着眉頭,用力的將手裡的火鉗子扔了出去,他覺得自己好像被欺騙了。
太宰咕咕的笑道:“我知道你捨不得讓我離開,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你一定不允許我一個人留在始皇陵裡面。
可是,我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我真的好冷,好痛,每天只能睡小半個時辰,即便是睡着了,也總是在夢裡遇見昔日的同袍,他們都在喊我的名字,希望我能早點跟他們在一起。”
雲琅苦笑道:“幫痛苦之人早日得到解脫的事情我做過一次,結果,不太好,她走的很舒坦,很安詳,我卻痛苦了很久……
兩個人一起痛總比一個人痛來得好,至少可以有個慰籍!”
太宰看着雲琅那張扭曲的臉平靜的道:“是始皇陵讓你痛苦嗎?”
“不是,是你總想死才讓我痛苦!”
“你知道的,我馬上就要死了……”
雲琅在帳篷外面枯坐了一整夜,身後就是燈火通明的工地,勞役們似乎不知道疲倦,一刻都不停地將巨大的條石鋪在水池的底部,而後用桐油活着麻線將所有的縫隙牢牢的堵住。
嘈雜聲對雲琅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遠處的那座高大的封土山上。
始皇陵對太宰來說是一個歸宿,對於雲琅來說卻是一個終結,一個巨大的末路。
清晨的露水打溼了雲琅的衣衫,他將目光從那座陵墓上收回來,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個棄兒,連太宰都活的比他有意義。
用陰暗的眼光看世界,這個世界就不可能有好人,用無所謂的態度去面對所有的人,別人也會報以無所謂的態度。
雲琅覺得自己就像眼前的這座巨大的封土堆一般,沒有生命,有的只是一個宏偉的外形而已。
“唉,該走的終究留不住,走吧……”
雲琅說完這句話,就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瞅着初升的朝陽張開了雙臂,似乎在擁抱整個世界。
就在今天,他準備再一次跟太宰進入始皇陵,人最多的時候,恰好是最安全的時候。
雲琅吃過早飯,熟練的背上了自己的揹簍,對樑翁道:“我預備進山一趟,可能要兩三天,家裡有霍去病他們照拂,應該沒有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就好。”
說完話,不等樑翁說話,就打了一個呼哨,喚來了老虎,一人一虎就走進了茂密的樹林。
曹襄站在門口目送雲琅遠去,對依舊在吃飯的霍去病道:“這傢伙的心情好像一點都不好。”
李敢笑道:“要是我家被人佔據了,我的心情也會不好的。”
霍去病搖頭道:“他已經不對勁很多天了,等他回來,我們好好問問,這世上還沒有過不去的檻。”
熟門熟路的走進了陵衛營,這裡已經燈火輝煌了,太宰就站在門前,等着雲琅用木槌敲擊石柱,他已經沒有力氣揮動錘子了。
雲琅熟練的揮動錘子,那些最近被經常彈出來的階梯,出來的很順利,太宰帶着好奇的老虎踩着這些階梯步步高昇,就像走在去天國的路上。
走進了大門,雲琅點亮了那些粗大的鐵鏈子,一條臂膀粗細的蛇緩緩的遊了過來,在太宰的面前盤成蛇陣,似乎在討要食物。
雲浪按住了老虎,他可不希望這條僅剩蟒蛇被老虎撕碎。
太宰從揹簍裡取出一塊豬肉放在蟒蛇的跟前笑道:“吃吧,吃吧,上次給你的肉塊實在是小了些。”
過了橋,山道里就起風了,不知爲什麼,這一次的風聲中夾雜着嗚嗚呀呀的聲音,像是有一個婦人在悲傷的哭泣。
太宰走的很慢,幾乎是一步一挪,雲琅攙扶着他,陪他默默地在長長的山道里頂着風前行。
老虎今天很是乖巧,揹着兩個揹簍一聲怪叫也沒有發出,也默默地走在雲琅的身後。
街市上依舊熱鬧,只是那個倒酒的小廝笑的非常討人厭,太宰從桌子底下取出一罈子酒,輕輕地晃晃,遺憾的對雲琅道:“就剩最後一口了。”
雲琅從腰上解下一個酒壺遞給太宰道:“我這裡還有好的。”
太宰笑道:“其實我喝什麼都沒有味道了,好壞無所謂,只想臨死前稟告上皇,我太宰一脈併爲斷絕。”
雲琅陪着太宰喝完了他留存在這個集市上的最後一口酒,就來到了咸陽城高大的城牆下。
這一次雲琅沒有做任何的準備,就率先爬進了蛇洞,一邊爬,一邊用繩子拖拽着太宰一起前進。
太宰喘息的厲害,山洞裡全是他沉重的呼吸,雲琅回頭道:“不要用力,我能把你拖出去的。”
太宰笑道:“老虎總是催我,看,它又用腦袋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