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申說的的笑話一點都不可笑……
雲琅忽然發現,自己弄的銀貴銅賤之法,有些過分了。
爲了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錯,懲罰所有人可能有點問題。
大漢初年根本就沒有人去想錢幣的事情,高祖皇帝登基沿用的依舊是秦半兩,呂后,文帝,景帝晚期曾經鑄造過一些錢,不過啊,這些錢很糟糕,最糟糕的一種錢重量只有一克,叫做“莢錢。
如此糟糕的錢幣,在雲琅重新鑄造過的黃金面前根本就沒有任何抵抗力。
最要命的就是,在大漢國,誰都能造錢!
這讓雲琅對於大漢的錢幣,有一種後世冥幣的感覺。
這種感覺曾經讓他歡呼雀躍……想想啊,自己就能鑄錢!哪怕銅三鉛五錫二這樣的錢,放在大漢國依舊是非常好的錢幣。
聽了老申的故事之後,雲琅忽然發現,他的良心在隱隱作痛……騙傻子的感覺很不好受。
那些人都在豁出命去出賣勞力來換取一個好日子,如果自己無限制的降低他們的勞動力價值……想到這裡,雲琅的良心就撕心裂肺的痛。
還以爲,百姓可以通過以物易物的方式來避開他這一次對大漢人的懲罰。
結果,他驚訝的發現,由於獲得信息的渠道不對稱,那些有錢人最後還是會把損失轉嫁給百姓,這種手法,他們已經玩了好幾千年,堪稱順手無比。
女兒沒回來,雲琅只好找點別的事情來分散一下注意力,長平已經不準雲琅再踏入女兒的小樓裡,在那裡,他總能找到新的不足之處,然後加以整改。
真正算起來,二樓的房間已經被拆過兩遍了,至今,還是不符合雲琅的審美觀點。
其中衛生間是雲琅最不滿意的。
他原以爲瓷器很好燒,只要溫度高一點就能實現,事實證明他想多了,燒出好看的瓷器,不僅僅是需要提高爐溫……
因此,馬桶自然是沒有的,浴缸自然是沒有的。
好在雲家比較富庶,當雲琅用銀子打造了一個馬桶,一個浴缸之後,即便是阿嬌都認爲他是在暴殄天物。
所以,雲琅只好把全部身心用在提升銅錢品質上。
大漢的銅錢,是鑄造出來的,事實上,大漢之前的時代使用的銅錢也是鑄造出來的。
這就很麻煩了,先要製作模具,然後再用模具跟沙子做造型,然後要燒烤沙模定型,然後往沙模裡澆灌銅水,最後打開沙模,從鑄造成功的銅錢樹上一枚枚的將銅錢剪下來,最後打磨成型,一套鑄錢工藝下來,如果廢品率很高,銅錢的造價會比與銅錢等值的貨物更貴,這就虧損了。
雲家的銅錢不準備用鑄造的,鑄造出來的銅錢無論如何都趕不上衝壓出來的。
所以,雲家的工匠會先鑄造一些銅棍,然後再把高溫加熱的銅棍放在兩根鐵棍中間碾壓,讓它變成厚厚的銅板,然後繼續加熱碾壓,直到銅板變成一毫米厚的銅板,然後就能利用模具在銅板上衝壓上元朔二字,另一邊衝壓模糊的劉徹像,同時切下來。
如此一來,一枚衝壓出來的銅錢就出現在人們的面前。
第一批銅錢,雲琅特意提高了銅含量,衝壓出來的錢,黃澄澄的,除了中間沒有孔之外,與秦半兩別無二致。
當然,這些都是雲琅的設想,想要成功,還需要實際操作,僅僅是製作鐵模具以道工序,就不是十天半月能完成的。
不過,雲琅確定這樣的工藝是沒有問題的,應該能製造出新錢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按照實際生產,微微的調一下生產工藝,最後形成一條完整的生產線。
創造的快樂一般人是無法理解的,爲了製造出新錢,讓自己的良心不再疼痛,雲琅爲此不眠不休的幹了一天一夜。
大門突然被打開了,劉婆走進屋子,與此同時紛飛的大雪隨着風一起進了房間。
雲琅才擡起頭,就僵住了。
一個戴着虎頭帽的胖孩子正用烏溜溜的眼睛怯怯的看着他,眼中蘊滿了眼淚。
他僵硬的擡起胳膊,艱難的指指孩子,抱着孩子的劉婆就俯身放下孩子,指着雲琅甜甜的對孩子道:“乖囡囡,這是耶耶!叫耶耶!”
“哇……”胖孩子哭了起來,眼珠子如同珠鏈一般簌簌的跌落。
雲琅笑眯眯的瞅着自己的閨女,眼中淚光閃爍一言不發。
劉婆微微一禮,就出了門,然後關好大門,將空間留給了這對初次見面的父女。
雲琅的眼淚也一瞬間就從眼中滑落,鹹澀的眼淚順着臉頰淌下來最後流進了嘴角……
那個胖孩子的眼淚也是如此的流淌路徑,只是一眼,雲琅就非常的確定,這絕對是自己的親骨肉。
孩子哭的無助,張開了雙臂找人擁抱,雲琅豹子一般從案几後面竄過來,打翻了硯臺,撞飛了竹簡,剛剛繪製好的銅錢模樣被他踩在腳下,連同絲帛一起變成一團墨跡。
膝蓋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滑行了一丈遠,張開的雙臂一下子就把這個胖孩子抱在懷裡。
即便如此,他在滑行的過程中,還順手扯開了一根繩子,叮咚一陣急響,一串串金色的,銀色的鈴鐺就從房頂滑落,一陣嘈雜的響聲過後,鈴聲終於恢復了有序動聽的原來模樣。
孩子軟軟的,雖然並不是很香,臉上的鼻涕眼淚早就一塌糊塗了,雲琅卻沒有半分嫌棄的意思,顧不上自己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先掏出手帕給孩子仔細的清潔。
下雪天,孩子的臉上皮膚嫩,別給淹了。
父親的臉比不上鈴鐺好看,有趣,雲音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瀑布一般灑落的鈴鐺給吸引住了,立刻停止了哭泣,張開小手去抓近在咫尺的金色鈴鐺。
雲琅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雲音身上,雲音的全部注意力卻在鈴鐺的身上。
有了鈴鐺,並且把它搖的叮噹作響,雲音就張開只有八顆牙的小嘴巴笑的咯咯的。
雲琅的手卻捏遍了孩子的身體,還好,孩子長得很壯實,小胳膊小腿揮動有力,視力聽力注意力,都沒有問題。
雲琅長出了一口氣,這一套檢查孩子身體的方式,是他在以前跟雲婆婆學來的,畢竟,送到孤兒院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毛病。
他曾經代替雲婆婆接收過很多孤兒,接觸過很多觸目驚心的慘狀,如今,見自己的孩子沒有任何外在的不可彌補的毛病,這才放下了一顆懸着的心,畢竟,他與卓姬在一起的時候,身體的年齡實在是有點小。
對於哄孩子,這世上比雲琅更熟練的人不多,比雲琅熟悉的男人可以說一個都沒有。
當雲音嘴裡嚼着磨牙的手指餅乾,眼睛瞅着呼啦啦旋轉的彩色風車,耳朵裡聽着金銀鈴鐺清脆的碰撞聲,就很自然的忘記了想念母親。
當乾淨的一絲塵土都沒有的老虎走進來之後,雲音的小嘴巴就嗷嗷的叫着撲了上去,掰開老虎的大嘴往裡面塞手指餅乾。
擔心老虎的毛太硬,傷到孩子稚嫩的皮膚,雲琅在老虎的背上放了一塊毯子,這才把閨女放在老虎的背上,讓老虎馱着緩慢的兜圈子,他則趴在地上小心的看護着,唯恐雲音從老虎背上掉下來……
卓姬的馬車就在樓下,她期待孩子大哭,然後雲琅手足無措的邀請她上樓,沒想到,那個臭孩子就哭了一嗓子,剩下的全部都是歡笑……
“沒良心的……姓雲的都是些死沒良心的……”卓姬想到悲哀處,再也忍不住心頭的酸楚,淚水嘩嘩的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