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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吃野菜已經成爲日常的時代裡,吃一盤經過馴化的白菜,就是一種享受。
其實薑汁菠菜這道菜是雲琅最喜歡吃的綠葉菜,至於薑汁白菜就差了那麼一點意思,主要是白菜發甜,沒有菠菜的那股子清爽味道。
雲琅很希望已經出使西域的張騫能夠把他心愛的菠菜帶回來,不要讓這道菜到了唐朝纔出現。
他能想象的道,在西域,菠菜這東西一定長得漫山遍野都是……
長平要來,家裡總要準備一點菜餚招待的,霍去病說的很清楚,長平過來的時候不用儀仗,不帶多餘的隨從,就帶着霍去病跟兩個宮女過來。
這就是當通家之好來交往了。
樑翁體弱多病的老婆很細心,一缸黃豆芽被照料的白白胖胖的……只可惜沒有菠菜……
粉條也沒有……爲了添加一點好看的顏色,只好用薺薺菜了。
一勺子熱油澆下去,蔥蒜的香味就瀰漫了整間屋子。
豆腐不小心做稀了,最後變成了豆花……不管了,霍去病也已喝了兩碗,估計長平也喜歡。
最不能缺少的就是紅燒蹄髈,瓦罐子裡小火煨了一天,筷子輕輕一戳,就有晶瑩的油脂從紅亮的外皮缺口處流出來,噴香酥爛,輕輕一抖骨肉就會自動分離。
沒有污染的大草魚本來非常適合紅燒,只可惜雲琅家裡的豆油太少,只好加了姜蔥清蒸,大火燻蒸之下,外面的魚皮爆開,露出裡面蒜瓣一般的白肉,沾上用蔥姜醃過醋水,這味道應該比什麼羊肉鮮美的多。
雲琅沒見過大戶人家的廚子是怎麼做飯的,不過,就那兩個給長平打頭陣的侍女不斷流口水的樣子,雲琅就不再對長平侯家的飯菜抱什麼希望了。
雞這個東西天生就適合燉湯,一砂鍋飄着淡淡油花,卻清澈透明的湯水,再配上一整隻黃澄澄的肥雞,只要撒上碧綠的小蔥,就是一道再好不過的開胃湯水。
“我舅母喜歡吃素!”
已經開始吃第四個豬蹄的霍去病滿嘴油花,含糊不清的指導雲琅。
雲琅面無表情的用勺子指指霍去病道:“你不是說從來不吃豕肉的嗎?”
霍去病笑道:“以前哪知道豕肉這麼好吃。”
因爲是分餐,每種菜餚雲琅都做了兩份,一份專門給長平準備的,另一份是他跟霍去病的。
有潔癖的霍去病現在已經對兩人吃一份飯菜沒有絲毫的抗拒了。
在大漢以前,庖廚從來都是一個很高級的職業,甚至有過因爲做飯做得好成爲權貴的傳奇。
只是這幾年風氣不好,人們漸漸不大看得起庖廚,認爲這是賤業。
不過主人親手做羹,本身就是對客人最大的尊敬,雲琅爲了拍長平的馬屁,也算是無所不用其極。
長平沒有動用儀仗,可是她的馬車本身就是儀仗,再加上一個喜歡耀武揚威的馬伕,僅僅走了一條街,大槐裡的所有官宦都知道了一件事——新搬來的那家人與長平交情莫逆……
站在門口迎接長平的時候,雲琅有一種屁股上被人蓋了章子的感覺,那個章子上還刻着——公主專用四個字。
什麼時候見長平,她都是一副母儀天下的模樣,即便是下馬車這種小事,她也能做到邁腿而身體不對,頭上的金步搖只是微微晃動,人就已經下了馬車。
下了馬車還不抓緊進院子,而是朝四周斂身施禮,然後收穫一大堆“微臣不敢”的屁話。
好不容易進了院子,總有長相妖豔男女僕人也不問雲琅這個主人,就往雲家不斷地塞東西。
從吃飯的金碗銀筷到上好的白玉席子,酒水,乃至於鑲金嵌玉的屏風,馬桶,鋪地的紅氈一樣都不缺。
長平笑眯眯的坐在上首,滿意的看着面前的佳餚,似乎非常的滿意。
然後她就命服侍她的宮人,將雲琅跟霍去病面前的佳餚,一份份的賞賜給了那些送東西來的官宦人家。
到了最後,雲琅跟霍去病面前就只剩下一盤子涼拌豆芽……
“還算有心!”
長平用雲家特有的銅勺子挖了豆花吃了一口,閉上眼睛仔細的品嚐,然後就命宮人去廚子那裡要秘方……
五道菜吃了一遍,就要了五次秘方……
霍去病跟狗腿子一樣的蹲在舅母跟前,一道道的講解,反正雲琅做飯的時候他就站在一邊看着,而且,他已經吃飽了。
雲琅沒工夫吃僅有的豆芽,光是寫菜譜就用來一柱香的時間。
等他放下毛筆,長平已經吃完了,正在擦嘴,還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今天中午沒什麼胃口,沒想到晚膳倒是進的多。”
雲琅很想回答她,是啊,能把五道菜差不多吃光的女人還真是不多見。
長平是從來都不剩飯的,她剛剛吃完,手裡捧着霍去病敬獻的擂茶,吩咐宮人們把剩飯吃光,不準剩下一粒米……
兩個宮人似乎也很開心,裝了兩大盤子米飯,然後就各種竊喜,看樣子不可能剩下什麼飯菜。
“擂茶?
這倒是新鮮,味道不錯,喝了五臟六腑都舒坦,走的時候拿一點。”
話音剛落,見雲琅眼巴巴的瞅着她,莞爾一笑指着宮人帶來的藤箱道:“在裡面,看你猴急的樣子,一個小小的羽林郎就把你盼的脖頸都長了,可憐的……”
雲琅很想罵人,又不敢,只好傻笑着打開箱子,瞅着裡面的鎧甲跟印鑑傻笑。
“十天之後就跟去病兒一起去郎中令公孫敖那裡入籍,想要更大的官,就要看你自己了。
侯府只能幫你打開大門,至於走到那一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將相本無主,男兒當自強,我能做的,能幫的以此爲限,男兒家不好扶持過甚,如果受不了軍中苦楚,就回來,少府還是能進的。”
雲琅捧着印信施禮道:“長輩賞賜,雲琅無話可說,大恩不言謝。”
長平笑眯眯的道:“小郎可曾在淮南停留過?”
雲琅迷惑的搖搖頭道:“蔡地在西,淮南在東,雲琅未曾去過。”
長平嘆息一聲道:“想來也是,只是這豆羹之術你是從何處習來?”
“豆羹?”
長平見雲琅一頭霧水,就指指已經被宮人吃乾淨的豆腐腦碗。
雲琅皺眉道:“這是豆花,也叫豆腐腦,如果用麻布包裹,放在木盒,壓上重物,就會變成豆腐,如果放在淺盤裡面繼續壓榨,就會變成豆乾。
小子還從未聽說過什麼豆羹!”
長平嘆口氣道:“蔡地雲姓找不到你的蹤跡……”
雲琅一臉黯然的從懷裡取出申報完畢的戶籍記錄簡牘遞給長平道:“我現在是京兆陽陵邑人氏。”
“中山國亂,波及蔡地,逃戶無數,雲氏已經不可考。
雲琅,你告訴我,你因何會淮南王秘術?”
雲琅聽到長平說蔡地雲氏已經不可考,繃緊的頭皮立刻就鬆弛了下來。
只是,淮南王秘術是什麼?
長平繼續嘆口氣道:“去歲,淮南王進京,給陛下敬獻了名曰豆羹之物,聽說是黑豆製成,我恰好在座,有幸分得一碗,與你今日所作豆花極爲相似,只是一個幹,一個稀,與你所說的豆腐更爲相似,只是你做的豆花聞不到絲毫的豆腥味,也比淮南王敬獻的豆羹白潤的多,你做和解?”
只要長平不追究蔡地雲家,雲琅就毫無畏懼,皺着眉頭小聲道:“淮南王是磨豆腐的?”
“磨?”
“是啊,把豆子泡水發脹,然後放在石磨上磨成漿,用麻布過濾掉渣滓,然後放進大鍋裡燒煮,如果此時不點滷,就是豆漿,喝起來與牛乳相似,每日喝一碗有延年益壽之功效。
如果將少量鹽滷水倒進豆漿裡面,豆漿就會變成豆腐腦也就是豆花一樣的東西,只要再把豆花挖出來,用麻布包裹,壓上重物豆腐就成了。”
長平愣住了,過了片刻才道:“這麼簡單?”
雲琅皺眉道:“這應該是人人都會的手藝啊,我還奇怪,家中老僕出去購買豆腐,他竟然沒有買回來,只好自己做,難道說……諾大的陽陵邑沒有豆腐吃?
等等……您說的淮南王秘術就是怎麼做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