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漢,有百步穿楊這樣的箭法的人很多,哪怕是曹襄也能在百步外十中七八。
像雲琅這樣離開鐵臂弩就一無是處的武將,堪稱鳳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但凡是稍微厲害一點的武將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儘量少穿騷包的鎧甲。
皇帝賞賜給了衛青一件黃金鎖子甲,他除了在國朝大典上偶爾穿一下,其餘時間碰都不碰!
其餘時間都是一襲陳舊的黑色鐵甲,連頭盔上的羽毛都不添加,更不要說穿這種一看就是箭靶子的鎧甲了。
現在,這件鎖子甲穿在一個叫做衛伉的傢伙身上怎麼看怎麼猥瑣。
雲琅陰沉着臉,從碼頭上緩緩回到了城裡,瞅着一聲黃金鎖子甲外罩大紅絲綢披風的衛伉一言不發。
一臉嘲弄之意的衛伉身後站立着衛青的家將衛良。
衛良可沒有衛伉那麼大的心,不等雲琅發怒,就單膝跪地抱拳過頂道:“我家少主無禮,還請軍司馬寬諧。”
雲琅左右找找沒看見曹襄,就問城頭值守的曲長:“後軍將軍何在?”
曲長抱拳道:“前去迎接白登山來使了。”
雲琅點點頭,又指着衛伉問曲長:“誰准許他進城的?”
曲長看了衛伉一眼道:“他來我騎都尉帳下效命!下官自然准許他進城,令牌,文書已經驗看無誤。”
雲琅取過曲長遞上來的文書,仔細驗看了一下,發現確實是真正的軍中文書,就對跪在地上的衛良道:“這個傻子是怎麼來到軍中的?”
衛伉大怒,指着雲琅道:“你算什麼東西……”
話音未落,他的那根手指就被雲琅握在手中,用力的一拗,衛伉不等蹲身泄力,就聽嘎巴一聲,那根食指硬是被雲琅生生的拗斷了。
衛伉大叫一聲,也不管右手,左手按在劍柄上就要抽見劍與雲琅搏殺。
卻被衛良死死的抱住。
暴跳如雷的衛伉大吼道:“耶耶纔是受降城校尉,你一個小小的軍司馬竟然敢傷我!”
雲琅實在是懶得理會這個連虎符都沒有的受降城校尉,對蘇稚跟劉二道:“你們回去準備烹魚,我馬上就回來。”
蘇稚知道現在不是多說話的時候,就與劉二匆匆的下了城樓。
“拿下!”
雲琅輕聲吩咐一聲,圍在一邊的甲士們迅速衝上去,也不理睬衛伉的叫罵,飛快的將衛伉按倒在地,捆的結結實實。
“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受降城,衛伉,你也是將門虎子,這句話應該明白是什麼意思吧?”
正在叫罵的衛伉愣住了,馬上怒吼道:“我爲受降城校尉,你們應該即刻交出虎符!”
衛良聽了自家主子這句話,大驚失色,一把捂住衛伉的嘴巴,絕望的看着雲琅道:“求小郎看在我家侯爺的份上,就當沒有聽見這句話!”
雲琅嘆息一聲道:“不用你說,我也會忘記這句話的,衛良,私相授受虎符夷三族,他也是將門虎子,怎麼連這個規矩都不知道?”
衛良慘笑一聲道:“小郎從未進過軍營,如何會知道這些規矩。”
雲琅皺眉道:“什麼都不知道,他怎麼來到受降城的?侯爺,長公主就不聞不問嗎?”
衛良恨恨的一拳砸在地上道:“侯爺與長公主去了上林苑霍氏休沐,幾日不得歸。
小郎私自去了中軍府要求爲國戌邊,也不知怎麼的,他的名字立刻被記錄在冊,連家都沒有回,就隨轉運使者來到了白登山,到了白登山不足兩日,就被任命爲受降城校尉,來到了受降城任職。
老奴甚至擔心,直到此刻,侯爺與長公主直到現在依舊不知情啊。”
雲琅冷笑一聲道:“不用擔心,已經知道了,如果不知道的話,他不會來到受降城任職的。
都說老子英雄兒好漢,現在看起來此話大謬!
帶他去傷兵營接骨,不得踏出傷兵營一步,否則軍法無情!”
雲琅說這些話的時候,衛伉躺在地上沉默不語,或許這個傻瓜直到現在才似乎弄明白了一點事情。
衛良解開衛伉身上的繩子,在軍卒的帶領下徑直去了傷兵營。
雲琅瞅着穿着鎖子黃金甲的衛伉,深深地嘆了口氣。
曹襄咬着半張大餅從箭樓裡走了出來,見雲琅在看他,就擺擺手道:“不關我事,你處理的很好。”
“白登山使者呢?”
“人家把文書留下之後,水都沒有喝一口,就火燒屁股般的走了,寧可露宿荒野也不肯在在城裡留宿,看樣子不肯摻和進這一樁麻煩事情裡來。”
雲琅嘆口氣道:“來了就來了,留在城裡養一段時間,等我們回長安的時候帶他回去就是了。”
曹襄苦笑道:“如果這麼容易我也不用啃幹餅子想辦法了。
我亞父從來就沒有打算讓他家裡的三個兒子上戰場,知道他們三個上了戰場就是給人家送人頭的命。
因此,在我母親的庇佑下,他們三個雖然經歷了兩次徵召,都被我母親給壓下來了,爲此,我亞父,母親沒有少被軍中將領詬病。
如今,他自投羅網上了軍書,想要再下去那可是千難萬難,更何況這個傻子還在中軍府立下誓言,說什麼不斬殺夠三百匈奴首級絕不回京。
中軍府是什麼地方,放個屁都要記錄在案的地方,他發下那麼重的誓言,如今啊,哪怕是頭拱地也要完成軍令狀。
即便是戰死了,沒有完成軍令狀,對我亞父來說也是一樁極大的羞辱,到了那時候,我亞父即便是斬殺了三萬匈奴,也沒辦法洗刷這個恥辱。”
曹襄說完話,就從懷裡掏出一張帛書遞給雲琅繼續道:“看看吧,我亞父的哀求信!”
雲琅接過帛書看都沒看,就打着了火摺子將這張帛書點着了,直到帛書化爲飛灰,這才站直了身子道:“小事一樁,別折辱了大將軍。”
“事情不小,我亞父在信裡說了,既然衛伉立下了那個誓言,也被人家寫進軍令狀裡面去了,他就該完成那個軍令狀。
最重要的,我亞父不准許我們幫他,還說我們要是幫他,他就一生羞於見人。
以我亞父的性子,這事幹的出來!”
雲琅淡淡的道:“你母親怎麼說?”
曹襄又咬了一口幹餅子,吃力的吞嚥下去後,喘息了片刻閉上眼睛低聲道:“我母親說,別讓衛伉死在邊關!”
說完話,曹襄猛地把吃剩下的幹餅子重重的砸在地上怒吼道:“老子在受降城吃苦,我們全在受降城吃苦,我自己把自己打昏了四次纔敢來到受降城。
你雲琅不知道是怎麼壯着膽子才發起戰車衝鋒的,幾乎死在亂軍中。
去病從來到邊寨,身上的傷口好了又有,你現在看看他的身體,那還是一個人的身體麼?
李敢的骨頭斷了三次了,肋骨還沒有長好又上了戰場。
我們兄弟四個人的命就不是命?
憑什麼我們上戰場就活該戰死,他衛伉吃飽了撐的,跑到戰場上送死,我們就要全力維護他?他算什麼東西?”
這是雲琅第一次看見曹襄失態……
這是一個搶奪母愛失敗的傢伙,現在根本就不可理喻。
長平想要做一個合格的後孃,就不能任由衛伉在邊寨戰死,否則,後果難料,天知道她的那些政敵會編造出什麼樣的故事來,從而徹底的毀掉長平賢淑,知禮,大度的長公主形象。
最重要的,會招來劉徹這個從小就不受父親待見的妾生子的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