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翁準備活到一百歲再死!
爲此,他狠狠的把兩個破碎了的雞蛋一揚脖子就吞下去了,丟掉蛋殼之後對裝雞蛋的僕役們吼道:“誰要是再敢把雞蛋打破,老夫就要扣工錢了。”
聽說要扣工錢,僕役們往木頭箱子裡裝雞蛋的時候就更加小心了。
可能是很早以前形成的執念,樑翁數雞蛋的時候歷來是精確到個位數的。
這樣做自然很麻煩,雲氏一天出產的雞蛋成千上萬,一個個的數清楚了也就把一天的時間混過去了。
樑翁明知道這樣做不合適,他偏偏要這樣做,如果不這樣做,就顯得他毫無用處。
雲琅抱着茶壺坐在二樓看見了這一幕,就問旁邊的宋喬:“樑翁這是幹什麼?雲家的大管事怎麼整天就知道數雞蛋。”
正在給未來的兒子縫製虎頭帽的宋喬擡頭看了一眼排場很大的樑翁笑道:“不數雞蛋你讓他幹什麼?以前還能管管家裡的事情,可是現在,外邊的事情是平遮在管,家裡的事情是紅袖在管,他到哪裡,哪裡就一團糟,現在大家都不敢讓他管事了,只有雞蛋的生意交給他放心,一個都不會差。”
“這也太侮辱人了,老樑以前好歹也是一個工頭,幹嘛不去管理鐵匠作坊?”
“人家聰明着呢,雞蛋生意可比鐵匠作坊生意大,管起來還簡單,再說了,現在的鐵匠作坊有跟沒有有什麼差別。
桑弘羊下了嚴令,各家的鐵匠作坊已經納入官府視線管理了,每一家每年只供給五百斤鐵錠,也不知道這點鐵錠夠幹什麼的,修補一下家裡的農具就沒了。
夫君你也去問問啊,我們家現在是侯爵,又添了六千畝的地,用鐵器的地方多,五百斤不夠,曹襄家一年可有五千斤鐵錠的供應呢。”
雲琅皺眉道:“這用不着問吧,自己家隨便收購一點鐵錠不讓官府知道不就成了?”
宋喬撓撓肚皮怒道:“原本該是這樣的,可是,那個天殺的桑弘羊就留在富貴縣不走,已經停在那裡半年多了。”
“幹嘛?監視咱家?”
“不是的,是在監視阿嬌,阿嬌去年從幽州弄來了二十萬斤上好的精鐵,準備修建富貴城呢,結果,桑弘羊不知道發什麼瘋,跟阿嬌死磕,非要阿嬌把這二十萬斤精鐵上繳大司農,然後再由大司農分派。
爲這事,桑弘羊還專門打上長門宮去了,被阿嬌派人給丟了出來,然後這個老倌就住在富貴縣不走了,專門盯着阿嬌,只要有精鐵從長門宮運出來,老倌就帶人去沒收。
害得老倌帶來的衙役天天被長門宮衛毆打,已經快要天怒人怨了。”
雲琅點點頭道:“老倌這些年好不容易把大漢的冶鐵大戶給收拾乾淨了,現在又多了一個阿嬌,這如何能忍呢,如果不能遏制阿嬌,他以後也沒臉去收拾別的冶鐵大戶。”
宋喬看看雲琅的臉色,忽然笑道:“聽說華陽夫人的日子也不好過,她守着一個碩大的冶鐵作坊,快要餓死了。”
“華陽夫人?誰啊?”
宋喬像看一坨狗屎一樣的看着雲琅道:“你的老相好,五華夫人!”
“她不缺錢!”雲琅斷然搖頭。
宋喬遺憾的看看自己的肚皮道:“也不知道老天是怎麼安排的,大女那麼好的孩子就投進了華陽夫人的肚皮,妾身想要一個孩子偏偏沒有動靜。”
雲琅皺眉道:“怎麼想的,你好像很希望我去找卓姬再生一個孩子?”
宋喬低頭道:“妾身生不了孩子……”
“胡說八道,這幾年我們離多聚少,你要是突然懷上孩子了,我纔會問個究竟。
我現在回來了,孩子總會有的,到時候會有很多。“
雲琅的話似乎給了宋喬一些底氣,擡起頭道:“也是,妾身很擔心,只有蘇稚那個沒良心的,一天到晚杵在藥鋪裡,連這個家都不願意回來。
夫君已經封侯了,妾身卻無所出,諾大的家業將來交給誰呢?您不知道,妾身現在見了霍氏,曹氏,李氏頭都擡不起來。”
“傻子纔會悶頭生孩子,我家要嘛不生,要嘛生出來的孩子一個就要頂別人家十個。”
宋喬瞅着正在樓下跟老虎玩耍的一身塵土的雲音,還傻乎乎的咯咯笑,不知道夫君這話到底對不對,滿心的懷疑。
司馬遷的屋子很亂,到處都是堆放的亂七八糟的竹簡,不是雲氏不給他派僕役,而是司馬遷不允許任何人踏進他的屋子,哪怕屋子再亂也不允許雲家的僕役們進去收拾。
因此,他整日裡坐在那個豬窩裡悠然自得,快活的如同神仙。
以前的時候對司馬遷來說只要有書可以看,那就是無上的幸福,現在有了一點變化,他依舊喜歡書,但是,更喜歡寫書。
今天司馬遷終於完成了《受降城通考》一書,坐在數百斤重的竹簡堆裡,左摸摸,又看看,胸中的自豪之氣幾乎要從胸腔裡溢出來了。
“喝點酒?”雲琅站在司馬遷的窗前笑道。
“喝點酒!”司馬遷重重的回答。
雲琅瞅着司馬遷衣袖,胸前點點滴滴的墨汁印痕笑道:“換身衣衫吧,我們去長門宮。”
“要把我推薦給阿嬌貴人?”
“是啊,你該出來做官了。”
司馬遷瞅瞅自己亂糟糟的屋子,堅決的搖頭道:“不做,我沒時間做官。”
“造紙的官。”雲琅淡淡的道。
“已經有秘方了是嗎?”司馬遷猛地從地上站起來,雙腿卻在發麻,身子一軟就要倒地,他雙手抓着窗櫺急切的問道。
“秘方已經出來了,現在,就要開始實驗製作了。”
“那就不喝酒了,我們快點去長門宮,把紙張造出來纔是正經事。”
“換衣服!”
“換什麼衣服,阿嬌貴人要的是能辦事的人,不是衣着乾淨的人,穿的乾乾淨淨的去見阿嬌貴人,人家會懷疑我的辦事能力,這樣最好,看不順眼了還能減少閒談的時間,我好早點開工!”
雲琅覺得司馬遷說的很有道理,於是,一個披着白色狐裘的高貴侯爺就帶着一個腦袋像鳥窩,一身墨汁點子的傢伙打開了雲氏通往長門宮的那道柴門。
不得不說,侯爺的身份真的很好用,至少,在進長門宮的時候,少了很多聒噪。
以前的時候,看門的胥吏總要跟雲琅閒談兩句,這一次,那個胥吏的腰彎的低低的看都不敢看雲琅。
一枚金幣被雲琅彈了出去,金幣在半空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然後準確的落在胥吏的手上。
“跟你們這些傢伙打交道夭壽喲,錢給的少了,你們會在背後嘀咕,錢給的多了,又會擋了別人進長門宮的路,下回再敢裝出這副死樣子,就沒錢了。”
胥吏陪着笑臉道:“小的就靠着貴人們的賞賜才能給妻兒多弄一口肉吃,哪裡敢攔路了,侯爺說笑了。”
雲琅哈哈笑着,指着身後的司馬遷道:“以後這個人要經常來長門宮,他是窮鬼,可不要攔路喲。”
胥吏仔細看了司馬遷一眼點頭道:“都是高士,小吏不敢!”
雲琅點點頭,這才帶着司馬遷進了長門宮。
今天的天氣很好,東方朔正領着一羣僕役,在排荷花池的積水。
原本這活計應該在深秋之後就動手的,可是,阿嬌就喜歡看荷葉凋零,蓮蓬孤獨的露在水面上的樣子,這才拖延到了現在。
池塘裡的蓮藕很多,必須清除一些,否則到了來年,蓮花會太密,花型也不會太大,影響觀賞。
一羣光屁股蛋的僕役們站在冰冷的泥漿裡舉着鐵鍬一點點的挖泥找蓮藕,大冷的天氣裡,那些人的腦袋在冒汗,身體卻凍得發青。
雲琅從地上撿起一根蓮藕,放在水槽邊上清洗乾淨,用小刀子削皮之後,咬了一口對東方朔笑道:“這東西的產量也高的嚇人,如果有農戶專門種植蓮菜,收益也比種糧食高五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