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章煩躁的根源

東方朔一身的麻衣,站在僕役羣裡一點都不顯出衆,見雲琅過來了,也只是笑着拱拱手算是見禮了。

司馬遷從筐子裡抓了一把蓮子笑道:“曼倩兄來到長門宮擔任胥吏倒是屈才了。”

東方朔嘆息一聲道:“能有一個安身之所也很不錯了,至於才能?得用的時候是高才,沒用的時候就是柴火,就是放進爐子裡燒的貨色,自從上回事情之後,某家可是再也不敢以高才自居啊。”

司馬遷笑道:“不一定要做官,做了官反而不自在。”

東方朔看看雲琅又看看司馬遷問道:“那麼你來長門宮做什麼?”

司馬遷毫無廉恥的回答道:“要官!”

東方朔點頭道:“你已經做好當官的準備了。”

“等我把紙張造的多多的,多到用不完的時候,王八蛋纔去當官。”

“王八蛋?”

“對,老鱉下的蛋。”

“你是在說你父親是烏龜嗎?”

“聽清楚,烏龜跟鱉是兩回事。”

雲琅拖着司馬遷走了,不想想再看兩個赫赫有名的人在這裡無聊的談論烏龜跟鱉的區別。

阿嬌剛剛吃過一頓很滿意的飯食,她平日裡起的很晚,所以別人即將吃午飯的時候,她剛剛吃過早飯。

又喝了一杯參茶之後,阿嬌就覺得自己的精神很好。,準備再睡一會。

大長秋端着一個木盤走了進來,低聲道:“您還要見客人呢。”

阿嬌打了一個哈欠道:“等我睡醒了嘴說,如果桑弘羊再敢來打擾我,這一次就不妨把他丟的遠一些。”

“貴人,是雲琅求見。”

原本昏昏欲睡的阿嬌立刻就清醒了,擡手就把一個抱枕丟了出去,大聲吼道:“他終於想起來見我了?”

大長秋笑道:“他如何會不來見您呢,這些天,去雲家的人很雜,而隋越,何愁有都住在雲氏,雲琅此時不來,應該是有什麼顧忌的事情。”

阿嬌怒道:“有什麼好忌諱的,我們做的事情除了對大漢有好處之外,哪裡有半點壞處?

既然自己站的堂堂正正的,還要掩飾什麼呢?這時候你越是顧忌的多,人家就越是懷疑。

你讓他進來,我要好好問問,他到底心虛什麼!“

大長秋領命出去了,阿嬌餘怒未消,把一個雲氏出產的布偶也丟了出去,這才坐直了身子等雲琅進來。

還以爲只有雲琅一個,阿嬌連打人用的茶杯都準備好了,沒想到進來的是三個人,阿嬌冷着臉問道:“你是誰?”

司馬遷左右瞅瞅,覺得阿嬌該是在問他,連忙拱手道:“太史司馬談之子司馬遷!”

“你來做什麼?”

“專門來爲貴人立功來的。”

阿嬌瞅瞅雲琅,又瞅瞅大長秋,發現這兩個人都擡頭看着天,沒有搭話的意思,就強忍着怒火繼續問道:“你準備給本宮立下什麼樣的功勞?”

司馬遷直起身子慢慢的道:“如果成功,貴人將成爲萬世之表。”

阿嬌笑了,搖着頭道:“我最討厭大言炎炎之輩,你以爲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卻覺得這樣的人面目可憎!”

司馬遷笑道:“小子前來是有益於貴人的,卻不是來求貴人同意的,如果貴人不願意聽小子的建議,小子這就離開,不敢叨擾貴人雅靜。”

“以退爲進嗎?”

司馬遷笑道:“出了這個門,小子立刻就會去尋求長平公主的幫助。”

阿嬌譏笑道:“既然你如此有把握,爲何不直接去找長平呢?”

司馬遷抖抖衣衫,指指身上的墨點子道:“小子沒機會去長平公主府上,就被永安侯給抓來長門宮了。”

聽司馬遷這麼說,阿嬌煩躁的情緒反而慢慢變得安靜了,瞅着雲琅問道:“是這樣的麼?”

雲琅見阿嬌的怒火已經被司馬遷給消磨掉了,這才笑嘻嘻的道:“如果我們琢磨的法子成功了,長門宮裡存留的書簡可以全部當柴燒了,貴人也沒有必要用那麼大的一座樓閣來存書。

一斤重的紙張,可以記錄五百斤重的竹簡文字,這該是一項不錯的革新。“

“紙張?”阿嬌對紙張沒有半點概念,就把求助的目光落在大長秋的身上。

“啓稟貴人得知,昔日有人以漁網,麻線,桑皮爲原料製造出來了麻紙,這種紙張粗糙不堪,老奴剛纔聽說,永安侯與司馬子想出來了一種造紙的新方法,造出來的紙張白如雪,韌如牛皮,是極好的書寫材料,如果此法大行於世,吾輩再也不用笨重的竹簡木牘爲寫字之物。

司馬子方纔說,一旦此物在貴人的主持下大行於世,貴人爲萬事之表,並非妄言。”

阿嬌挪動一下身子,雙手放在膝蓋上長出了一口氣道:“這個司馬子是自己人嗎?”

雲琅笑道:“這個人是寫史書的,一生愛書如命,至於性子,微臣不好評價,不過微臣事由鉅細從不瞞他。”

阿嬌點點頭道:“那就是自己人。”

司馬遷耿着脖子怒道:“我出身太史門下,只能屬於我自己,從不屬於任何人,包括陛下!”

阿嬌並不生氣,對於司馬遷的話就當耳旁風,吩咐了宮女倒茶之後又問雲琅:“能成嗎?”

雲琅拱手道:“自然能成,只需要再探索一下。”

“工序可繁雜?”

“剛開始的時候應該是非常的繁雜,日後熟練了,就會逐漸精簡工序,減少損耗,通過大規模的製造,最終達到讓紙張廉價的目的,從而讓天下讀書人都能用得起。

從這一點來說,是真正的萬世功業。”

阿嬌朝雲琅探出手道:“秘方呢?”

雲琅從袖子裡掏出一卷白絹,放在面前,大長秋親自捧起白絹送到阿嬌手上。

阿嬌打開白絹,匆匆的看了一遍之後道:“材料都不是貴重之物,應該可行。”

說完話,就把白絹仔細的摺疊起來,放進了桌案上的一個漆盒裡,對大長秋道:“鎖進府庫,任何人不得擅自打開。”

大長秋捧着漆盒離開了,阿嬌嘆口氣道:“一個個都成猴子了,就不願意來陪我談天說地了是嗎?

知道你一心爲我着想,可是這樣有事纔來,無事就避而不見,到底不是交往之道。

你該知道,我從未把你當做臣子來看,更多的時候是把你當做一個貼心的晚輩來對待。

造紙之術雖然前途遠大,然而,在我心裡,得到這東西還不如讓你給我講那些天外見聞來的舒坦。

我就是一個女人,如今又生了一個女兒,國朝與我干係已經不大了,我只想過的快活,安靜。”

雲琅肅容道:“微臣也沒有想過什麼高官厚祿,如果此生能平安的過下去,並且可以不受約束的一展胸中所學,對我的親族有所裨益,雲琅就心滿意足了。

與貴人以及別的大漢人士相比,雲琅似乎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所作所爲與大漢規矩格格不入。

現在的形勢很明顯,只要您這顆大樹不倒,雲琅就能在貴人的庇護下完成自己的心願。

說起來,雲琅與貴人一樣,所求的不過是一個心安,一個自在罷了。”

阿嬌笑道:“我纔不管你來自何處,是妖精鬼怪也罷,是山門中人也好,這些年來,我們相互扶持着走到現在,自然要一直扶持着走下去。”

雲琅坐直了身子低聲道:“以後的歲月不會太好過得,貴人也應當先做準備。”

阿嬌點點頭道:“沒人比我更加了解阿彘了,他的心就是一個無底洞,不論你投進去多少溫情,多少愛意,都不能填滿他的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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