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問話是極爲無禮的。
雲琅向來是個有禮貌的人,自從何玉樹說雲音是孽種之後,他就覺得面對何玉樹的時候,有過多的客套是多餘的。
人的才氣是與生俱來的,像何玉樹這樣的出衆的人,出路多得是,投靠權貴,娶權貴之女,哪怕找一個有有龍陽之好的貴人一起做鴛鴦夢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閹割之後進入皇宮是最不理智的一種選擇。
如果他這樣的少年人還沒有人賞識,最終不得不用傷害身體,斷子絕孫的不名譽的方法換取好一些的生活,這隻能說明,這傢伙纔是真正的孽種。
最痛恨孽種的人,恰恰是孽種本身,站在孽種的立場上看世界,他恨不得所有人都是孽種。
雲音的身份在他看來就是一個標準的孽種,只可惜,當雲音這個小小的孽種,被她父親寧願丟棄名譽,也要好好疼愛之後,誰又能說雲音是一個不名譽的孩子呢?
再加上驪翁主,雲氏大女這兩個頭銜扣在這孩子的腦袋上之後,雲音就成了關中舉足輕重的貴女。
“我不曉得,自從我懂事的時候,我就姓何!”何玉樹的臉色有些蒼白。
雲琅點點頭,又看着何玉樹問道:“你父親姓何?”
何玉樹一張有些蒼白的臉一瞬間就變得血紅,一隻手將豬圈門捏的吱吱作響,強忍着怒火道:“此爲何意?”
雲琅冷笑道:“當着某家的面說我閨女是孽種的,你還是第一個!”
何玉樹咬着牙道:“你不在乎你閨女的來路?”
雲琅大笑道:“來路?
自從我與她母親有了人倫事,這孩子出生就理所當然,她的心肝脾肺腎都是我給的,除過是我的閨女之外,她還能有什麼來路?
我的孩子還小,還不懂得保護自己,在這之前,你們在說我閨女是孽種之前,不要忘記她還有一個父親!
如果我閨女的出生並不那麼名譽的話,她的父親可能會做出更加不名譽的事情。
包括當面羞辱你!”
聽雲琅這樣肆無忌憚的羞辱於他,何玉樹的雙眼逐漸在發紅,雲琅親眼看見這傢伙用一隻手,就把豬圈門上的一塊木板給掰斷了。
雲琅隨意的揮揮手道:“好了,別發怒了,要知道剛纔我比你還要憤怒。
你如果不是皇后殿下的大長秋,這會已經被我埋進豬糞裡面漚肥了。
以後見到我閨女的時候要記得施禮,雲某不過是一介侯爵,你不放在眼裡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呢,我閨女是翁主,不論你多麼位高權重,你也是皇家的僕人,而我閨女是主人,這一點一定要分清。”
何玉樹獰笑道:“被我處死的翁主也不是沒有。”
雲琅笑道:“好了,好了,都說了不要生氣了,也不要拿我閨女跟那些沒名堂的翁主比。
黃氏你們是不準備照顧了是吧?
如此,我可就下手了,好多人都流着口水等着進入蜀中呢,你要是有心加入進來,我會分你一塊的。”
何玉樹冷笑道:“你剛剛還在羞辱我。”
雲琅把身子靠在豬圈上無奈的攤開手道:“原本談話談的好好地,誰叫你來羞辱我的。
羞辱這種事你大可看的開一些,除了我之外,有誰知道你剛纔被羞辱了?
還是辦正事要緊。
皇后殿下要給據皇子找一點立身的根本,黃氏那種斂財無度的人家肯定不是最好的人選。
只有我這種身家清白,又有本事,還沒有多少野心的人才是幫據皇子的好幫手。
你跟據皇子更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場面,辦大事不拘小節,人家好的臣子可以做到唾面自乾,把自己的身心都獻給自己效忠的人,就你你目前的表現來看,修養還不夠。
喜怒言於色,被我隨意的刺激幾句話,就忘記了自己主子的存在。
另外,我家老虎去了據皇子那裡,你沒有第一時間跑到據皇子跟前守護,這說明,你把自己的地位看的比據皇子要高!
這可是做僕人的大忌!”
“某家本來就知曉,你家的老虎不傷人!”
“我也知道啊,阿嬌貴人那麼喜歡我家老虎,每次來雲氏都要與老虎嬉戲一番,這個時候,我一般都會在場,時時護衛阿嬌貴人的安危,時時刻刻都要讓阿嬌貴人知曉,爲了她的安危我隨時準備與老虎搏鬥。”
“必要的時候某家會爲據皇子死戰!”
“又說錯話了,你應該隨時隨地做好爲據皇子死的準備,做大長秋是你自己選擇的道路,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該把大長秋該做的事情做到極致。
如此纔有達成夢想的一天,成功素來與三心二意的人無關。“
何玉樹看了雲琅好久,隨手丟掉手裡的木頭渣子,揹着手瞅着坡地上的羊羣悠悠的道:“你真的與衆不同,你閨女是幸運的,而我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來路比較坎坷,懂事的時候就已經身在皇宮了。
束髮就學之後,才知曉自己丟掉了什麼,錯過了什麼,然而,事已至此,何某也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也罷,不說這些舊事,你說你們馬上就要對付蜀中黃氏,某家以爲,黃氏家財據皇子應該有一半的份額。”
雲琅搖頭道:“不行,虧了?”
“虧了?”何玉樹非常的驚訝。
“別這樣看着我,黃氏覆滅是必然之事,黃氏可以覆滅,然而,依靠黃氏討生活的工匠,百姓的利益不能受損。
幹掉黃氏不過是一個財富再分配的過程,我們想要平安的過度,那麼,百姓的利益這一塊不容受損。
也就是說,我們所有人只能取黃氏財富創造的利益,而不能動黃氏本身的財富。
據皇子一次要那麼多的財富做什麼?讓這些財富白白的躺在庫房裡纔是不可饒恕的行爲。
某家以爲,據皇子拿走黃氏一半的絲綢份額是一個很好地解決方式。”
何玉樹皺眉道:“雲侯的意思是要據皇子經營這些財富?”
雲琅看了何愁有一眼道:“如果據皇子將來想要有更大的成就,親自經營財富是必須要走的一條路。
哼哼,戰爭會在陛下這一代打的差不多了,即便將來還有,也沒有現在這樣多,這樣頻繁。
百姓們也該喘口氣,也該繁衍一下生機了。”
何玉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那些肥豬身上,不自然的道:“我們換一個地方談話吧。”
雲琅嘆息一聲道:“談農桑,就免不了談糞肥,想要避免腌臢事,可做不好農桑。
據皇子雖然身份高貴,然而,在農桑一道上,絕沒有地位高低之分,此爲國本,不可動搖!
我以爲,此時,此刻,據皇子應該忘記成爲皇太子的事情,七八歲的年紀,真是長心思的時候,絕不應該有過多的想法,一心求學,一心謀劃農桑,遠離朝政纔是據皇子該做的。”
何玉樹放下捂着鼻子的手苦笑道:“這番話應該當面對皇后殿下諫言纔好。”
“你覺得我有必要跟皇后過多的接觸嗎?”
“爲什麼不呢?”
“因爲雲氏從不參與皇家立儲的事情,那是陛下的事情,任何人觸碰了逆鱗,除了死,沒有別的下場。
我唯一能告訴據皇子的就是做好準備,等待陛下點名。”
“這樣做太被動了。”
“安全啊……”
何玉樹並不知道雲琅的這番談話,並非是什麼敷衍的話語,而是真實的建議。
說實話,對於劉徹的這個太子,雲琅還是比較同情的,因爲他的死實在是太無辜了。
一個小小的巫蠱案,居然能弄死一半的皇族跟一半的勳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