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凱旋而歸,是長安城經常發生的事情。
每一次大的勝利,就是大漢人的一場盛典。
如果只是一場大勝,還不足以讓見多識廣,以及對勝利幾乎麻木的長安人歡騰。
這一次不同,霍去病回來的時候,不僅僅帶回了匈奴人的頭顱,也帶回來了渾邪王,帶回來了匈奴奴隸,跟帶回來了河西休屠王故地的祭天金人。
勝利屬於猛士,光榮屬於帝王,祭天金人屬於大漢國的列祖列宗,而匈奴人以及牛羊……則屬於無數的大漢百姓。
以前的時候,勝利跟百姓的關係不是很大,榮耀時刻歡慶完畢之後,也就完畢了,百姓們依舊需要爲自己的生活奔波,勝利就像是一場風,一場雨,來的自然,去的迅捷。
因此,當霍去病騎着馬在鴻臚寺官員的引導下走進長安城的時候,百姓們報以劇烈的歡呼。
無數的果子,食物被百姓投餵給了衣着整齊的大軍,霍去病更是人們重點關注的目標,果子丟的如此密集,以至於他肩頭的鐵刺上,都插着一隻青色的梨子。
霍去病從尖刺上取下梨子咬了一口,對身後的趙破奴道:“沒什麼新意啊。”
趙破奴大笑道:“能有什麼新意呢,人家把更多的熱情留給了渾邪王。”
霍去病點點頭道:“是這個道理,榮耀雖好,卻不如實實在在的利益,我大漢百姓就是這麼實在。”
謝寧有些不耐煩,想催促大軍走的快一些,道路卻被百姓擠滿了無法加快。
就催動戰馬來到霍去病跟趙破奴的身邊道:“早點弄完,阿襄,阿琅還在春風樓等着給我們接風呢。”
趙破奴摸摸自己濃密的鬍鬚淫笑道:“你對女人還有興趣?”
謝寧笑道:“除過我那些老婆,對別人我還是有些念想的。”
霍去病丟掉梨核隨便擦擦嘴道:“陛下在未央宮等我們,等陛下檢閱完畢大軍之後,我們就自由了。
警告渾邪王,這時候要約束好他的族人,確認他們的箭壺中沒有羽箭,百姓們喜歡摸摸匈奴人,他們要給耶耶忍住,膽敢有差,耶耶在街市上動刀子也不是不可能!”
趙破奴搖頭道:“能不殺就不要殺了,路上殺人過多,阿襄已經有意見了,說我們殺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錢!
還說越是反抗的激烈的匈奴猛士,就越是能賣一個好價錢……奴隸不是越溫順越好嗎?也不知道長安人的胃口爲什麼會變得如此奇怪。”
謝寧冷笑道:“張連他們在玩博戲,聽說弄了一個大秦人在主持,開始的時候還只是奴隸跟奴隸搏鬥,聽說現在已經開始弄了些狼,豹子,熊,老虎,以及咱們周邊山嶺裡的白羊,準備讓奴隸跟野獸搏鬥呢。”
霍去病皺眉道:“這些人玩的過份了。”
趙破奴笑道:“都是些不值錢的奴隸,沒什麼大不了的。”
霍去病嘆口氣道:“我們不參與。”
“爲什麼不參與呢?聽張連說利潤豐厚,只要開場,就人山人海,貴婦們尤其喜歡。”
趙破奴有些失望,霍去病不喜歡,就說明他早就謀劃好的事情沒法子幹了。
一枚沉重的西瓜帶着風聲從高樓上被人丟了下來,正在訓斥趙破奴的霍去病,探出手穩穩地將西瓜抓住,丟給趙破奴道:“把樓上的人抓起來,以偷襲大軍主帥的名義關進軍營。”
趙破奴擡頭看看樓上曹襄那張囂張的令人憎惡的臉對霍去病道:“不能抓,抓了會賴上我們。”
霍光從趙破奴手裡奪過西瓜,順手就丟上樓。
曹襄接住了西瓜,卻被這東西撞的胸口疼,倒退兩步坐在雲琅邊上將西瓜放在桌子上道:“體力還成。”
雲琅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霍去病他們幾個人身上,只要他們看起來很平安這就足夠了。
他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垂頭喪氣的走在大軍中間的匈奴人身上。
他們走進長安城之後,就引來了更大聲地歡呼。
一些人越過大漢軍卒,抓着看中的匈奴人就上下其手,有的甚至會掰開人家的嘴巴看牙齒。
匈奴人被激怒了,正要動手,就被兩邊的大漢軍卒將他牢牢地夾在中間,控制了雙手動彈不得。
能被選中接受皇帝檢閱的匈奴人都算是匈奴人中比較溫順,長相也算好看,臨進長安的時候,看樣子已經被洗涮過一遍,就是羊皮襖跟亂糟糟的頭髮還保持着,算是有一點匈奴人的影子。
樓下亂哄哄的,聲音嘈雜。
“這批匈奴人不錯,很強壯,看來價錢不會低……”
“好貨才值大錢,才能用的長久,一分錢一分貨是有道理的,就是不知道這些人什麼時候發賣?”
“這些貨你們就不用想了,聽說啊,這些人都是驃騎將軍獻給陛下的。
我們要的貨全在臥虎地呢。”
“陛下要放生?”
“不知道,陛下仁慈,總要給人一條活路……”
“胡說,這都是匈奴人……”
聽了樓下亂糟糟的聲音,雲琅覺得滿長安都是奴隸販子。
渾邪王的隊伍過來了,騎在馬上走在最前面的就是渾邪王。
雲琅在戰場上見過這位渾邪王,那時候,這傢伙應該還是一位大將。
當年,他乘坐着戰車向這些人發起絕望突擊的時候,這些人還都是活的,彪悍而殘忍……
如今,他們似乎都死掉了,哪怕渾邪王在努力的挺直胸膛,在雲琅眼中,他與那些被漢人奴隸販子揣摩肥瘦的匈奴奴隸沒有多少差別。
匈奴昔日的太子左賢王,大漢的涉安侯於單兩年前就在掖庭宮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這讓皇帝非常的不滿,爲此還處置了十幾個看管於單的繡衣使者。
只是,被閹割之後的於單,早就了無生趣,整日裡飲酒,最終醉死在了掖庭宮一間破舊的屋子裡。
雲琅不確定這位渾邪王在大漢國能活多長時間,反正,像他這樣的匈奴貴族,離開草原之後,很難長命。
能進長安城的軍隊以及匈奴人都不會太多,不大功夫,隊列就已經走過了春風樓。
洶涌的人羣跟着隊伍去了未央宮所在地。
雲琅,曹襄,霍光,張安世也坐上馬車去了未央宮。
等他們到了未央宮,劉徹剛剛出現在未央宮高大的宮牆上,天子冠冕加身的劉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神而不是一個人。
當霍去病下馬單膝跪拜高喊驃騎大將軍承命回京的時候,宮牆下的所有人,都單膝跪在地上,即便是雲琅,曹襄,以及前來觀禮的大漢丞相李蔡一干臣子也未能例外。
“平身!”
劉徹的聲音不算大,卻有無數大嗓門的宦官,用自己尖利的嗓音將皇帝的恩典傳播四方。
“大軍全師而歸,朕心甚慰,將軍勞苦,朕記於心,將士勇猛,朕心歡喜,而今,功有所著,勞有所償,獎率三軍乃是必然事耳,讓朕翻看功勞簿,且看我大漢將士又有幾人封侯,幾人蔭子。
退下吧!”
劉徹說完這些話,就在一片鋪天蓋地的陛下千秋的頌禱之聲中離開了宮牆。
而後,宮門大開,丞相李蔡手持皇帝旨意點名軍中有功之臣進宮覲見皇帝。
目送霍去病,李敢,趙破奴,謝寧,渾邪王以及一干騎都尉將士走進了皇城,曹襄長嘆一聲道:“大丈夫當如是。”
雲琅奇怪的看着曹襄道:“軍功以後跟你沒關係。”
曹襄有些失落的道:“我的膽子要是能大一些就好了,畢竟,沒有什麼功勞能大的過軍功。”
“軍功顯赫於一時,把富貴城弄好了,你就能顯赫一世。”
曹襄吧嗒一下嘴巴道:“去病這傢伙算是發了。還有李敢他們……孃的,還有騎都尉的那些傢伙……阿琅,你說我們什麼時候能有這樣的榮光?”
“富貴城可以支應大漢全國所需的時候,就差不多了。”
“我覺得有些難啊。”
“想想去病在河曲大戰的時候難不難?”
“哦,那是挺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