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微微一笑道:“某家居中而坐,自然會不偏不倚,霍去病,今日只論是否要在軍中推行考試之說,不涉及其它。”
蘇建怒氣難平揮揮袖子坐回自己的位置,恨恨的道:“陛下那裡自然可以主持公道。”
霍去病站起身,在蘇建警惕的目光中來到他面前道:“好啊,我們就去陛下面前好好說說白登山大營中發生的古怪事情。
某家到現在都弄不明白,匈奴人已經被我們打的屁滾尿流,遠遁漠北,怎麼就有一支匈奴軍隊突然到了太行山。“
雲琅不屑的道:“想錢想瘋了唄,你控制的酒泉,玉門,瓜州一線只准許月氏,烏孫商賈進入,人家白登山一線可不管這些,只要給錢,匈奴人進來也不算大事。”
蘇建見霍去病虎目圓睜,不敢與他對視,特意錯開霍去病的視線,瞅着雲琅道:“我上本彈劾你!”
雲琅正要反駁一下,就聽南奅侯公孫賀咳嗽一聲道:“軍中內訌,陛下只會責罰兩邊,就不要說什麼誰彈劾誰的話。
考試必須進行,陛下既然已經下了令,那就必須執行,只是,軍中考試當與其餘考試不同。
剛纔永安侯說的清楚明白,軍中有軍中的規矩,考試不是不可以,必須切合我軍中實情,不能與其餘考試一概而論。”
衛青點點頭道:“那就請諸位拿出一個章程出來,由本官稟報陛下。
從現在起,若是再有擾亂會場者,打出去!“
霍去病緩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高聲道:“某以爲,軍中百夫長以上還是需要識字的。
以前軍中傳信,多用嘴巴說,現在有了紙張,可以寫在上面,不求他們通曉詩書,只求他們可以讀懂地圖以及軍令,可以清晰無誤的將自己的軍報寫明白即可。”
公孫敖嘲諷道:“軍中不識字者佔據了九成九以上,冠軍侯這是準備要自己教會他們讀書寫字嗎?”
霍去病冷笑道:“老兵可以不要求,新兵中選拔百夫長,必須識字……”
公孫賀皺眉道:“恐怕不妥……”
對雲琅而言,在這間臭氣熏天的房間裡,如今正在討論一場重要的軍事變革,他不希望對強悍的大漢軍隊做更多的變革,所有突如其來的變革都會減弱這支軍隊的戰鬥力。
在不久的明年,這支軍隊將會離開大漢本土,向四面發起進攻,準備徹底乾淨的消滅一切存在的敵人。
太尉府爭吵的消息很快就鑽進了劉徹的耳朵。
他很平靜。
甚至有一些欣慰。
內訌很說明問題,通過內訌說明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衛青在太尉府,還做不到一手遮天。
考試取材在軍中受到反對這一點都不出劉徹的預料,他也從來沒有想着在軍中施行這一套。
在他眼中如今的大漢軍隊已經趨於完美,實在是沒有改革的必要。
只有雲琅的做法啊出乎了他的預料,他知道,考試之說大半出自雲琅之手,只是劉徹不知道雲琅這樣做到底有什麼樣的用意。
他權衡過開始掄才之說,問詢過內廷的官員,也詢問過董仲舒這些人的意見。
這些人給出的答案都是正面的,通過考試取消薦舉制度,對官員的權力是一種極大的限制,可以有效地避免朝中官員的近親繁殖。
因爲寒門子弟終於有了一條可以上升的通道,對國朝的長治久安是有好處的。
不僅僅如此,這對遏制豪族無限制的擴大變強也是有好處的。
所有的官員最終都要獲得皇帝的同意才能正式任命,如此一來,官員的推薦作用被降低了,也就是徹底的確認了——恩出於上這一皇帝的終極權力的形成。
一個人做事情,並且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推行的政策,一定是有私人原因的。
大公無私這種事,劉徹是從來不相信的。
現在,他搞不懂的就是,雲琅的私慾到底表現在那裡?
劉徹不信,雲琅他真的認爲他西北理工出來的弟子,果真就能在大比中獲得全勝?
即便是霍光,張安世這兩人表現的如何妖孽,劉徹還是不在乎的,他麾下的妖孽更多,還不是一樣乖乖的低頭幹活,且任勞任怨。
一個國朝不出現幾個妖孽算什麼國朝,能降服妖孽的皇帝纔有君臨天下的資本。
就算是西北理工門下的曹氏子,霍氏子,雲氏子,李氏子統統都成了出類拔萃的人物,劉徹也只會欣然笑納。
因爲他早就發現,只要控制得當,妖孽其實真的很好用。
雲琅在太尉府的表現讓劉徹非常的欣慰,至少雲琅在反對軍中以考試論英雄的做法。
這就證明了,雲琅沒有害大漢國的意思,他也知曉如今的大漢軍隊沒必要大動。
至於霍去病提出百夫長以上軍官必須識字這回事,劉徹卻是認可的。
在不久的將來,大漢軍中的百夫長很可能就要擔負起保證一地百姓安居樂業不受強盜侵擾的重要責任。
這時候,一個識字且能明白無誤地接受上官軍令的百夫長要比大字不識,只知道勇猛作戰的百夫長要好的多。
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劉徹就喊隋越過來,讓他將長門宮呈遞上來的賬簿拿過來。
他想趁着今天有一整天的閒暇時間,好好地研究一下長門宮,看看長門宮到底憑藉什麼會變得比他內廷還有錢。
長門宮的賬簿,阿嬌是從來都不給外人看的。
因此,隋越去拿賬簿的時候只能問阿嬌要。
所以,賬簿到來的時候,阿嬌自然也就來了。
“您看長門宮賬簿,妾身就要看看內廷賬簿!”
阿嬌帶來的賬簿可不僅僅是一本,而是兩個巨大的樟木箱子,裡面裝滿了賬簿,皇帝想要徹底的看明白,沒有一兩個月的時間,根本就做不到。
如果想要走馬觀花的瞭解一下,也非一日之功。
“你看內廷的賬簿做什麼?這是逾越!”
劉徹想都不想的就拒絕了阿嬌的無理要求。
阿嬌冷笑道:“看你的賬簿不是要看你有多少錢,而是要看你被別人騙了多少錢。”
“誰敢欺瞞朕?”
“被你發配去了田橫島的無鹽氏!”
劉徹立刻就沒有話說了。
“內廷的賬簿數量更多,你看不過來。”
阿嬌輕輕地拍拍手,立刻就有十二名宮女打扮提着小箱子的女子走進了大殿,齊齊的拜倒在劉徹面前。
劉徹掃視了一眼撇撇嘴道:“沒一個好看的。”
阿嬌怒道:“妾身可不是你的姐姐,整日裡只想着給你選天下美女進貢,這些人手都是妾身辛辛苦苦請名師調教過的女掌櫃。
每一個都精通查賬,是妾身的帳房先生。
天下的做假賬的人還逃不過她們的雙眼,都是專門的人才,不是以色侍人的廢物,豈能用容貌不足來貶低她們。”
劉徹愣了一下,覺得很不可思議,讓隋越拿上來一個箱子,打開看之後,只見箱子裡放着一架算盤,以及筆墨紙張,還有厚厚的一疊刊印好的賬簿。
算盤,賬簿,這東西在大漢早就不新鮮了,雲氏早就有了,並且用的是雲氏的新式記賬法。
“爲何要用這些婦人?”
“男子私慾太多,她們不會!”阿嬌說的斬釘截鐵。
劉徹瞅瞅志得意滿的阿嬌道:“太偏頗了。”
阿嬌笑道:“她們都是我長門宮中的宮人,年紀大了,也不願意出宮,準備留在長門宮隨我終老的人。
吃穿用度都由長門宮供給,財貨對她們來說沒有任何用處,妾身對她們唯一的要求就是把賬目料理清楚。
無私無慾之下,經她們之手整理出來的賬簿,雖然難免還會有漏洞,卻無大礙,不會有大的漏洞。”
劉徹皺眉道:“就不能做到完美無缺嗎?”
阿嬌大笑道:“教她們做賬的雲琅說過,想讓賬簿完美無缺是不可能做到的,做假賬的法子並非是一成不變的,總是在改變,總是在變得更加難以發現,如果查賬之人不能做到與時俱進,就會被矇蔽!”
劉徹皺着眉頭道:“這麼說,這一批人都是雲琅教出來的?”
阿嬌道:“差不多!不光是雲琅,還有別的人,桑弘羊那裡也有人過來教過,不過呢,比雲琅差遠了。”
劉徹吞嚥一口口水乾澀的道:“你怎麼預防雲琅呢?”
晚上還有,缺少的一定會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