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着馬的匈奴很難抓。
在馬力沒有消耗乾淨之前基本上抓不到。
戰馬累死之後的匈奴人也不好捉。
當渾邪王屬下的匈奴人混入匈奴奴隸羣之後,就更加的難以捉到。
周鴻現在面對的就是這種情況。
十一個匈奴奴隸站在他的面前,他分辨不出這十一個奴隸中間,到底哪一個纔是剛纔逃亡的匈奴人。
累死的戰馬就倒在不遠的地方,匈奴人逃跑留下來的腳印指向這片田地。
他卻沒有辦法從這十一個人中間準確的找出那個逃亡的匈奴人。
“交出來,否則全部處決!”
軍侯的聲音冰冷似鐵。
一個白髮蒼蒼的匈奴人從人羣中走出來,耷拉着腦袋,認命的閉上眼睛。
君侯的長刀斬在老匈奴人的脖子上,將他的人頭斬落,至死,那個老匈奴人都沒有說一個字。
周鴻看了一眼老匈奴人黧黑粗糙的雙腳,他不信在渾邪王身邊生活的匈奴人連一雙鞋子都沒有,剛纔那串腳印,明顯是穿了鞋子的。
連同那個死去的匈奴人,十一個人裡面只有一個人穿着鞋子,當週鴻的視線從鞋子上掠過之後,那個穿着鞋子的瘦峭匈奴人轉身就跑。
弩箭無情的穿透了他的身體……
一雙還算結實的大牛皮靴子穿在一雙滿是污垢的小腳上,明顯是不合適的。
“全殺了!”
周鴻沒時間慢慢辨認,儘管他有無數種法子檢驗出那個逃跑的匈奴人,他卻沒有了耐心。
弩箭響過,地上又多了九具屍體。
他期望這些奴隸能夠指認出那個匈奴人,然而,沒人這樣做,儘管這些人同樣害怕死亡。
極目四望,原野上到處都是忙於秋播的匈奴人,他們都非常的勤勞,沒有人對這裡的殺人場多看一眼。
周鴻的心徹底的涼了。
“你連自家的奴隸都認不出來麼?”
暴怒的周鴻低頭看着跪在馬前瑟瑟發抖的漢人管事。
管事幽怨的擡起頭瞅着周鴻道:“以前的時候,家的奴隸身上有烙印,很容易辨認,後來呢,這些奴隸被買來買去的,就沒法子再添加烙印了,如果每家都這麼幹,這些奴隸身上就沒有幾塊好皮了。
至於辨認,這些人都長得差不多,實在是不好認啊。”
周鴻在漢人管事的身上抽了一鞭子,然後就繼續去追趕別的匈奴人。
此時,時間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了……
剛開始的時候,周鴻的包圍圈只有十里,他手上的人手還堪使用,當包圍圈擴大到三十里之後,他的人手就徹底的不足了。
現在,在百里以外,想要早找到逃亡的匈奴人就如同大海撈針。
渾邪王活着的時候,這些人依靠漯陰侯的名號,還能在上林苑自由的生活,渾邪王死後,這些匈奴人清楚地知道,自己將來唯一的下場就是成爲奴隸,不可能有別的可能。
這些情形都在周鴻的預料之中,至於這些人被匈奴奴隸包庇,還包庇的如此堅決,實在是出乎周鴻的預料之外。
眼看着天色漸漸黑下來了,周鴻能做的就是收兵回營。
這一夜,奴隸暴動的事件陡然間出現了六十三宗。
天亮的時候,暴怒的如同野獸一般的周鴻將一千羽林軍分成五隊,繼續追索那些逃遁的匈奴人,只是這一次,他們不僅僅要追捕那些匈奴人,還要追殺那些殺了看守,逃遁無蹤的奴隸。
也就在這一天,周鴻統領的羽林軍斬殺逃奴六百七十一人!
儘管這些逃奴的屍體被懸掛在木樁子上示衆,在第二夜,又有奴隸暴動事件三十二宗。
縱橫三百里的上林苑裡,周鴻疲於奔命……
張連調集了所有能調集的人手,追隨周鴻在廣闊的上林苑裡圍追堵截,努力的想要將事態控制在上林苑裡,當他得知陽陵邑郊外的角鬥場被躲在驪山裡面的悍匪攻破,悍匪席捲了整個角鬥場的武器,裹挾了所有角鬥士遁入密林之後,他最後的一道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了。
目前這樣的局面,已經不是一千羽林軍跟他召集的那些遊俠兒,以及借來的家將們所能控制的了。
周鴻一道請罪的奏摺上去之後,霍去病,雲琅,曹襄,公孫敖,蘇建等重將就被皇帝召集到了犬臺宮。
僅僅幾天時間,周鴻就憔悴的不成模樣,與沒有了雙腿的張連被捆綁在犬臺宮的大門裡,在他們不遠的地方,百十頭惡犬正衝着他們兩個狺狺狂吠。
雲琅走進犬臺宮的時候,那些狂吠的狗頓時就閉上了嘴巴,一個個嗚嗚的低鳴着縮成一團,尾巴藏在雙腿間連看雲琅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也是,這裡原本有四百多隻獒犬,與雲琅大戰一場之後,就剩下這麼點了,好多被打斷的狗腿,才癒合不長時間。
因此,對這個吃狗無數,殺狗無數的人充滿了畏懼。
蘇建,公孫敖衝着捆綁在柱子上的周鴻,張連二人嘿嘿一笑就率先走進了犬臺宮。
霍去病,雲琅,曹襄三人皺着眉頭審視這兩個倒黴的傢伙。
“有什麼好看的,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我們兄弟算是完蛋了,今後還請三位兄長看在大家昔日交情不錯的份上,照拂一下妻兒。”
張連沒有腿,只能綁在柱子腳上,仰頭瞅着看熱鬧的三兄弟,依舊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樣。
曹襄嘿嘿笑道:“聽說你有幾個小老婆不錯,要不要我照顧一下?”
張連沒好氣的道:“兄長要是能幫兄弟逃脫大難,莫說幾個小妾,就算是要小弟我親侍枕蓆也是心甘情願啊。”
霍去病沒心情戲弄周鴻跟張連,不耐煩的道:“一場殲滅戰打成了擊潰戰,放在軍前,這就是斬首的命,事到如今,還有臉要我們援手。”
周鴻不服氣的道:“我們被人坑了。”
雲琅冷笑道:“誰坑了你們?渾邪王?”
周鴻眼光閃爍兩下,終究沒有說出被人給坑了,只是嘆口氣道:“你們小心了,我覺得這事沒完。”
曹襄嘿嘿笑道:“才發現啊,上林苑最近的風氣不對頭,你沒見我們兄弟一個個都當縮頭烏龜了,就你們有能耐,渾邪王的錢是那麼好拿的?”
張連抱屈道:“天爺爺啊,我們真的沒有拿到渾邪王的錢!我們進去的時候,渾邪王家裡一個銅板都沒有啊。”
雲琅低頭瞅着張連道:“這話不對,再說一遍!”
周鴻怒道:“要是拿到了錢,我們就不覺得冤枉了,真的沒拿到。”
曹襄冷笑道:“你們必須拿到!”
張連大聲道:“我對天起誓,我要是拿到……咦?我們兄弟只拿到了五萬金!”
周鴻正要怒斥張連,卻看見雲琅,曹襄一副看張連孺子可教的模樣,就閉上嘴巴。
年少的時候,雲琅,曹襄,張連就比他聰明,這一點周鴻是知道的。
曹襄笑嘻嘻的道:“這就對了嘛,出兵一趟怎麼可能沒有弄到錢,我大漢的軍兵何時空手而歸過?
有了這五萬金,我們就好跟陛下說話了。”
張連可憐兮兮的對曹襄道:“這就告訴家人,把所有的小妾都送到府上去,周鴻家裡也有幾個顏色不錯的。”
霍去病見不得這幾人的猥瑣模樣,吐口唾沫,率先走進了犬臺宮大殿。
雲琅,曹襄進去的時候,皇帝還沒有出來,隋越抱着拂塵守在大座邊上打瞌睡。
犬臺宮物設簡陋,地上鋪了很多狗皮,率先進來的蘇建,公孫敖跪坐在狗皮上也在閉目養神。
他們佔據了左邊,霍去病,雲琅,曹襄只好跪坐在右邊。
頃刻間,大殿裡就再一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劉徹腰間掛着長劍從裡面走出來,解下長劍重重的拍在矮几上道:“臣子無能,朕親自上陣!”
蘇建,公孫敖連連叩頭請罪,曹襄也很想這樣做,見霍去病跟雲琅兩人把腰板挺得筆直,也就壯着膽子挺直了腰板。
“不服?”劉徹的牙縫裡似乎能迸出冰珠子。
霍去病仰首道:“臣並未出馬!”
雲琅接着道:“臣早就枕戈待旦,就等陛下號令!”
曹襄見這兩人的話語強硬,就諂媚的對皇帝道:“啓奏陛下,這犬臺宮下還有暗道未曾查明,爲陛下安危計,微臣斗膽邀請陛下進駐扶荔城。”
劉徹對霍去病,雲琅無視,見曹襄說的親切,也就放緩了語調道:“你扶荔城就是朕的安全所在麼?”
曹襄挺着胸膛道:“微臣不敢說萬無一失,但是,微臣敢保證,在微臣戰死之前,陛下當無恙。”
劉徹滿意的點點頭,繼續道:“如今,上林苑裡流賊遍地,諸位愛卿以爲如何?”
霍去病站起身抱拳道:“微臣這就出兵,不出一月定會將所有流賊斬殺乾淨。”
雲琅也站起身道:“微臣這就配合驃騎將軍將這上林苑好好的梳攏一遍。”
劉徹笑道:“到底還是有勇於任事的,既然你們請求了,那就去吧,虎符隨後送到。”
霍去病,雲琅在蘇建,公孫敖不解的目光中起身離席,昂首闊步的出去了。
劉徹看着欲言又止的曹襄道:“你怎麼不走?”
曹襄拱手道:“大軍出動怎可無錢,微臣以爲周鴻,張連從漯陰侯府上搜出的五萬金可爲軍資。”
劉徹明顯的楞了一下,旁邊的蘇建,公孫敖更是驚詫莫名。
事情通過幾天的發酵,該明瞭的事情早就大白於天下了,誰都知道周鴻,張連幹了一件蠢事,一個錢沒撈到,反而把自己陷進去了。
他們兩人,現在很想知道,張連,周鴻兩人的五萬金是從哪裡來的。
劉徹沉默片刻對曹襄道:“五萬金押送府庫,命周鴻,張連戴罪立功,若有不諧,陣前斬首祭旗!”
曹襄俯身拜倒:“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