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安排下去了,雲琅心中並不愉快。
看着自己的兩個弟子,終究還是嘆息一聲。
“我早就告訴過你們,我們不能急功近利的做事情,哪怕慢一點,也不要急於求成。
我們的目標不是錢,任何利益對我們來說沒有太大的作用,我們現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爲了創造一個適合我西北理工生長,繁衍的環境。
現在,你們兩個都犯了這個錯誤,目標都沒有找對,真是愚不可及。
殺人滅口這種事算不得大事情,然而,做了一次,以後就會繼續用下去,長此以往,就只剩下這一種手段了。
真正的智慧是接納,外不起分別,內不生對立,團結所有能團結的人,如此,才能與天鬥,與地爭,最終跳出三界外,成就真正的無上功業。”
霍光站起身垂手而立,張安世也跟着站起來站在霍光身邊。
雲琅知道這兩個傢伙的心裡還是不服氣的,讓兩個自認智慧過人的少年在面對一羣蠢貨的時候,不生出激進之心是不可能的。
這種錯覺很容易讓他們產生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態,從而反應在做事上。
他們與大漢人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他們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於常人。
雲琅講了太多後世的故事給他們聽,他們很喜歡,也很喜歡模仿一下,這就導致他們他們在大漢的人羣中格格不入。
後世的教學手段可能會迅速的讓一個人成熟起來,與此同時,疑問一切的教學方式也會讓他們無視權威。
現在,這兩個混蛋最樂意乾的事情就是將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玩弄於掌心之中,而對方無法查覺猶自沾沾自喜。
“如此說來,你們準備讓謝長川來頂缸?”
“他最貪婪,所以他的僕人也貪婪,以至於所有追隨他的人也貪婪。”
“會傷害到謝寧嗎?”
“不會,自從謝寧不願聽他父親的安排,決意自立門戶,而謝長川又在五年中給謝寧生了三個弟弟,因此,謝寧已經成了謝氏的棄子。”
“衛皇后他們在漢中,以及蜀中安排的局面會被破壞麼?”
“不會,都是皇族,又沒有謀反之心,皇帝只能訓斥他們,壓制他們,不會對他們下手的。”
“事事總有意外,要小心從事啊。”
霍光拱手道:“會的,蜀中的事情,在我回來之前,已經處理完畢了,卓王孫接替了我們暗中留存的基業,他也不知道是我們故意留給他的,他甚至殺掉了那個孫姓商人,以爲基業是通過搶奪得來的。
所有事情,雲氏並未出面,所有貨物幾經周折,最終還是落進了我們手中。
即便是有人來查,也只會查到我們從某某人那裡平價買到了一些貨物,絕對想不到,整個產業鏈全是我們在暗中控制。”
雲琅瞅着霍光微微泛紅的眼睛,拍拍他的腦袋道:“殺了很多人是吧?”
“十一個。”
“有你很看好的人?”
“有。”
“有對你有恩的人?”
“沒有!下不去手。”
“以後試試不用殺人就能清除後患的法子。”
“師傅,沒有那樣的法子!”
“有的,一定有。”
“弟子不敢冒險。”
霍光已經形成自己獨立的思維了……
他在嶺南的經歷是常人無法想象的艱難,不僅僅要面對自己的內心良知,還要兼顧所有人的利益。
問題是,要了良知就沒了利益,良知與利益根本就是背道而馳的兩件事。
所以說,雲氏獲得了多大了的利益,霍光就丟掉了多少良知。
雲氏在艱苦時期經常吃鮎鬍子魚,只是貪圖這種魚的油大,很適合進補。
實際上,鮎鬍子是一種雜食性的魚類,最喜歡吃水中腐爛的生物。
以雲琅的潔癖性格,如果不是實在沒法子,他不會吃這東西的。
但是,霍光喜歡,超級喜歡,尤其喜歡師傅親自烹調出來的鮎鬍子魚。
在霍光回來之前,雲琅就命人準備了兩條肥碩的鮎鬍子魚,養在清水裡去除污物。
已經養了十天了,除過換水,一點食物都沒有喂,直到清水再也沒有變渾之後,纔算是徹底把這兩條魚弄乾淨了。
做這樣的兩條魚沒有什麼特殊的技巧,只要重油,重香料就成。
紅燒出來的鮎鬍子撒上香蔥之後就香氣噴鼻。
師徒三人蹲在小廚房裡圍着一個小桌子吃魚。
雲琅就吃了兩口,接下來就一直在喝酒。
霍光跟張安世兩個倒是吃的滿嘴流油。
等霍光吃飽喝足了,雲琅就對霍光道:“你接下來繼續進學吧,以後要執掌西北理工的,如果學問比不過別人,你也沒臉說你是大弟子。”
霍光擡起頭道:“師傅要我修心養性麼?”
雲琅點點頭道:“以前聽一位高人說過,一個人的本事一定要跟一個人的心性修養相匹配。
如此,才能相輔相成,不至於走火入魔。
實際上,我們師徒三人現在都有些走火入魔的傾向。
我在上林苑佈局,安排二十年後的事情,你在蜀中,漢中佈局,破壞別人來之不易的基業,免得將來大漢國又出現一個分裂的局面。
安世用錢,在長安掀起滔天巨浪,爲我們兩個打掩護。
現在看來,成效不錯。
可是呢,我們三個卻變得有些不倫不類了,我們本着最慈悲的心幹着殺人越貨的勾當。
我們認爲沒有錯,認爲這是前進路上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可是啊,別人恐怕不這樣看,那些被我們殺死的人也不會這樣看。
太注重大局,而忽視細節的人呢其實是殘忍的。
很早以前,我是極爲鄙視這種人的,現在,我成功的變成了我昔日最討厭的那種人了。
所以說,接下來,不僅僅是你要開始讀書,我也要開始讀書,而安世就要去完成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娶妻!
無論如何,生活還要繼續。
你們兩如果心中還有心結沒有解開,那就不要解開,反正三個壞蛋中最壞的一個壞蛋是你們師傅我。
只要你們一旦不痛快了,就這樣想——所有的壞事都是我師傅要求我去做的。
你們不妨這樣想,時間長了,就會感到很舒服。”
張安世嘿嘿笑道:“弟子豈是攬功諉過之輩。”
霍光笑道:“弟子以後一定會這樣想的。”
雲琅仰天大笑,舉起酒杯道:“安世是個言不由衷的傻瓜,我們飲甚!”
師徒三人的酒杯在半空中重重的碰一下,然後相視一笑,痛快的將酒漿倒進嘴裡。
就在他們師徒三人在自家的小廚房裡飲酒的時候,富貴城裡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今年的秋季馬上就要到來,天南海北的客商源源不斷的走進了富貴城。
臨縣侯謝氏的大管家謝永這兩年一直都是富貴城中最受人歡迎的人,僅僅一年時間,他就被富貴城中的商家譽爲‘財神’。
因爲,不管你想要什麼貨物,謝永那裡都有。
尤其是從西南來的貨物,更是應有盡有。
其中,以硃砂,粗銅,蜀錦,蠶絲,藥材,香料爲最。
好不容易擺脫了一羣對他噓寒問暖的商賈,謝永長出了一口氣,就安步當車來到了他最熟悉的文昌街。
文昌街東西長兩裡,就在太學裡面,這條街幾乎貫穿了太學,將碩大的太學分割成兩半。
一半是學堂,一半是住宿地。
太學祭酒董仲舒原本是不同意讓低賤的商賈進駐太學的,是謝永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終於打動了董仲舒的心,親自接見了這個身份低微的人。
要知道,即便是他的家主謝長川,見到董仲舒也是被呵斥的對象。
沒想到,謝永離開董仲舒居住的湖心亭的時候,年邁的董仲舒親自送他到碼頭,這在學子中間掀起了軒然大波。
然後,原本只有雲氏文房四寶以及書籍店鋪可以進駐的文昌街,一下子就成了富貴城中最繁華的商業市場。
謝永路過雲氏買賣文房四寶跟書籍的店鋪,嘴角輕輕地咧一下,極爲不屑。
“買這些東西能得幾個錢!”
謝永嘮叨一聲繼續前行。
謝氏還有兩間鋪面正在修整,準備加蓋兩層,如此拓寬空間之後,在這裡開一間專門爲士子們服務的歌舞宴會場所應該是很不錯的。
高高的毛竹搭建的腳手架上站滿了工匠,謝永仔細看了一遍,沒見到偷懶的,這讓他非常的滿意。
就在他準備進入其它店鋪喝口茶的功夫,就聽見有人在大喊:“閃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