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藥三分毒,任何藥物的使用對你父親來說都跟服毒沒有差別。人腎臟的功能就是代謝我們身體產出來的廢物,從而讓人的身體機能達到一個平衡狀態。
現在,你父親的腎臟壞死了,失去了這個功能,身體裡的廢物就會積蓄在體內,最終身體機能紊亂而死。
很早以前呢,我們西北理工還可以通過機器清理病人血液中的廢物達到延緩病情的目的,最終通過換掉腎臟來重活。
可惜,一場大變之後,這樣的手段永遠的失傳了。”
在與父親和解之後,霍光立刻覺得自己還不能這麼快的失去父親,就騎着快馬回來找師傅。
雲琅的回答雖然讓霍光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很快抓住了要點——師傅說,換掉腎臟父親還能活。
他不覺得弄到幾個腰子對他有什麼難度,不論是死囚牢裡的死囚,還是滿長安跑來跑去的匈奴奸細,或者那些飛檐走壁的大盜,都是很好的腰子來源。
至於奴隸的腰子,還不在霍光的考慮範圍之內,那會玷污父親的身份。
雲琅自然看透了徒弟的心思,嘆口氣道:“別多想了,十萬人裡面也不一定有一個適合移植到你父親身體裡的腰子。
即便是有合適的腰子,就我們目前的條件,想要移植腎臟是一樁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霍光並不氣餒,瞅着師傅道:“會不會還有高人?”
雲琅擡手在霍光腦瓜上拍了一巴掌道:“如果不出什麼別的意外,你師傅就該是這世上最高的高人。“
霍光笑道:“高人就是意外!”
雲琅頗有意味的瞅着霍光道:“你師傅我就是意外。”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問題是,你別拿你父親來做實驗,還記得皇太后是怎麼死的麼?”
“您說是被她的兒子孝順死的!”
“所以啊,殷鑑不遠,你就陪你父親好好地度過他最後的歲月,就是最大的孝順。
不醫治,還能多活一段時間,一旦用藥,就離死不遠了。”
“師傅您知曉這種病症?”
雲琅斬釘截鐵的道:“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加清楚這個病症了。”
霍光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站起身道:“子欲養而親不待這種倒黴事又落在我身上了。”
雲琅怒道:“人死鳥朝天,我不信教導了你這麼多年,你會沒有這個覺悟。”
霍光怒道:“那是我父親!”
吼叫完畢了就摔門出去了。
蘇稚抱着自己的兩個孩子在一邊笑道:“你徒弟在你面前越發的沒有規矩了。”
雲琅冷笑道:“他要是在你面前規規矩矩,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話,你敢用他?
知道不,我其實最討厭聰明人了,尤其是比我聰明的。”
蘇稚氣惱的將雲樂放進丈夫懷裡,她自己抱着雲動掀起衣襟哺乳。
雲琅瞅瞅閨女嘴裡的軟木奶嘴,再瞅瞅兒子嘴裡含着的**,惱怒的道:“你平日裡就是這麼糊弄我閨女的是不是?”
蘇稚笑道:“動兒飯量大,樂兒是女孩子飯量小,她哥哥吃飽了剩下的足夠她吃了。
即便是不夠,不是還有乳孃麼?”
雲琅再掂量一下輕飄飄的閨女,再看看胖嘟嘟的兒子無奈的道:“你總說你爹孃對你不公,只喜歡你弟弟不喜歡你,看看你現在在幹什麼?”
“她有奶吃!乳孃的奶,兩個呢?”
雲琅儘量讓自己聲音變得平和一些,低聲道:“乳孃的兒子都兩歲了,你覺得她現在產出的奶水真的可以給孩子當飯吃?”
蘇稚皺眉道:“那就喝牛乳。”
雲琅輕柔的拍着閨女小小的身子繼續壓低了聲音道:“關中剛剛纔經歷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牛瘟,你就不怕?”
蘇稚楞了一下,就把已經喝奶喝的開始吐奶的雲動給了丈夫,接過雲樂繼續哺乳。
兒子明顯的比閨女沉不少,見他正在吐奶泡泡,雲琅就開始梳理兒子的後背,免得他吐奶。
宋喬進來的時候,見丈夫正抱着雲動在地上轉悠,就接過雲動對丈夫道:“大長秋找你呢。”
“什麼事?”
“蘇煥被隋越帶回來了,陛下要你去領人。”
“啊——”
蘇稚騰的一下就站起來,閨女沒奶吃了就大哭起來。
雲琅看了蘇稚一眼,蘇稚連忙乖乖的坐下,繼續給閨女哺乳,低着頭不敢看丈夫陰沉的臉色。
宋喬笑道:“終究是好事,說明我夫君的面子足夠大,在沒有跟陛下求情的狀況下,陛下還要看在你的面子上饒了一個必死之人。”
雲琅冷笑道:“只要是讓我不高興的事情,陛下一定會幹的,他喜歡看我一邊感恩,一邊痛恨不已的模樣。”
宋喬笑道:“這件事真正倒黴的人是夫君,真正虧心的人是我,夫君就當是給妾身一個顏面,把蘇煥領回來,妾身在陽陵邑給他置辦一個小院子,再把師孃接過去,讓他們母子好好地過日子也就是了。”
雲琅笑道:“怎麼不把你師傅也接過來?”
宋喬尷尬的笑道:“師傅如今身在洛陽,據說購買了一座大院子,當他的富家翁,當的心安理得。”
雲琅冷笑道:“把他們母子全部交還給他,讓他知曉,他之所以能走掉,並不是因爲他運氣好,而是我看在你們姐妹倆的份上不計較。
我本來還等着他喪心病狂的來報復我呢,沒想到他居然大徹大悟的開始混日子了,真是讓我失望。”
宋喬苦笑道:“師孃跟蘇煥過去了,會把師傅嚇死的,他原本以爲自己逃掉了,如果知曉他一直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隨時都有性命之憂,再好的日子也會沒有滋味的。”
雲琅笑道:“全家團聚,不是很好嗎?”
“師傅丟下師孃自己遠遁,不管兒子死活,如今又見面了,不知道他會如何自處。”
宋喬說的痛快,臉上卻沒有什麼笑意,蘇稚早就想哭了,在丈夫面前卻不敢哭出來,憋着嘴努力的憋着眼淚,生怕自己惹怒了丈夫,丈夫就不去領蘇煥回來了。
一個心高氣傲的女子被折磨到這個份上,雲琅心頭一軟,嘆口氣道:“罷了,罷了,我去領,隨你們去安置。”
雲琅剛剛出門,就聽見蘇稚在大哭,心頭煩亂,搖搖頭就去前廳見大長秋去了。
又見到了皇帝那張陰不陰陽不陽的臉,跪坐在毯子上的雲琅也只好眼觀鼻,鼻觀心的等候皇帝發落。
“知道是什麼救了你小舅子的命麼?”
雲琅俯身道:“陛下恩典!”
劉徹搖搖頭道:“錯!”
雲琅笑道:“請陛下解惑。”
劉徹合上面前的文書瞅着雲琅道:“是他的無能挽救了自己的性命,這樣的人不適合做官,是朕給了他官做,所以錯在朕。
朕赦免了他的罪,也剝奪了他的官職,爵位,把他還給你,從今往後,朕在這件事情上就不欠你什麼了。”
聽劉徹這樣說,雲琅非常的驚訝,不解的看着皇帝道:“陛下如此說,真是愧殺微臣了。”
劉徹擡擡手不耐煩的道:“朕的恩典居然換不來你的一點實話,醫館的事情是朕安排的,你會不知道?”
雲琅堅決的搖頭道:“關陛下何事?”
劉徹吧嗒一下嘴巴道:“儘管這又是一句屁話,朕還是很受用的,領了你的小舅子回去吧。”
“微臣謝恩!”
劉徹點點頭又道:“你不會殺了你小舅子吧?”
雲琅也跟着嘆口氣道:“終究還是要過日子的。”
劉徹笑道:“是啊,好日子誰都想過,就看怎麼個過法了,你算是一個知足的,多少知道一點知足常樂的道理,有些人就不一樣了。
不論朕給了他多少,他都想要更多,非要到了死到臨頭才知道懺悔,這還真是很無趣的一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