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徐世楊的話,有個打手用細如蚊吶一般的聲音問道:“都亭驛那邊……,是你放的火?”
“啊,我不是故意的。”徐世楊友善的笑着回答:“我的目的不是放火,那只是個意外。”
你的目的是殺人吧!那可比放火更要命啊!
對面二十幾個青皮打手無聲的吶喊着,只是沒有一個人敢於說出口。
“行了,文兄,讓你這些朋友們都回家吧。”
徐世楊樂呵呵的說:
“咱們也先回府上去,我估計文相公和文仲兄都等急了。”
這就夠了,現在,眼前這這些人都知道徐世楊今夜做了什麼。
即使金槍班士兵把徐世楊的所作所爲掩蓋下去(這很難很難),青皮也會不自覺的幫他吹噓殺光韃子使節的驕人戰績。
徐世楊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在江南應該就能聲名鵲起了。
對徐世楊來說,這也可以算是一個巨大的收穫!
……
文府。
今天對許多人來說,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文相公相公的書房中,文介甫本人安靜的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閉目養神。
他身邊匯聚着文仲、文書、徐世柳以及章明義和剛剛趕到的翁書平。
這些人中,除了徐世柳一直優哉遊哉的品茶,其他人都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文相公,這是大事,您得管管啊!”
最早過來通報的章明義最先忍不住哀聲勸道:
“今夜不管徐世楊是勝是敗,對我們的大業都沒好處!”
“那樣不聽話的武夫,敗了更好一點!”翁書平沒好氣的補充道。
“呵呵,翁舍人,我三哥敗了更好?”徐世柳放下茶杯,冷笑道:“你是怕勝了就能襯托你的無能吧?”
“你說什麼?你敢做說一遍!”
“無能之輩!”徐世柳真的重複了一遍:“不思進取,只曉得偏安江南,別人去殺韃子,你就在背後拖後腿,只爲了你那點面子,你跟主和派那些奸賊有什麼區別?”
“你!”
“夠了!”
文仲一聲爆喝,阻止了兩人接下來的爭吵。
隨後,他又轉頭對徐世柳說道:
“世柳,你這樣等於把我們也都罵進去了!”
‘我本來就是想把你們都罵進去。’
當然,這話並未說出口,畢竟現在開始,他本人也算是跟眼前這些主戰派在同一條戰線上了。
“那是我的親哥哥。”徐世柳認真的對文仲說道:“即使我哥哥真的做錯了,翁舍人也不應該在我面前說他的不是。”
這就是儒家所謂的親親相隱,大義所在,既然大家都是讀書人,那這就是最正的正論。
“何況,我不認爲我三哥做的不對!”
“世柳兄弟,你是知道我的!”章明義無奈的苦笑道:“我跟世楊兄弟的關係還算不錯,今天我們還一起在樊樓喝酒來着!”
“可我覺得世楊真的不該這麼做啊!”
“若是他贏了,皇上他……,哎,皇上一定會爲了平息韃子的怒火,主動做出更多退讓的!”
“若是世楊輸了,我方就是失去一大將!勝敗都不好,那爲什麼要打這一仗?”
“父親,孩兒也是這樣想的。”文仲站起來,對依舊閉着眼睛一言不發的文相公說道:“我們應該阻止徐世楊暴走。”
“殺韃子可以鼓舞民心士氣。”徐世柳也站起來,對文相公鞠躬到底:“還請老師明鑑,我們就是因爲退得太多,想的太多,纔會造成如今的局面。”
“阻止世楊這種話,就不必再說了。”文相公睜開眼睛,掃視全場一拳,然後一字一頓的說:“到了現在,無論勝敗,那邊都應該打完了,我們那什麼去阻止?”
“你們都稍安勿躁,老夫估計,用不了多久,都亭驛那邊就要有消息過來,等知曉戰鬥結果,我們再來討論如何善後的問題。”
幾個主戰派年輕人互相看看,覺得確實如此,於是只要各自返回座位,靜靜等待着都亭驛那邊的消息。
大約半個時辰後,一個下人慌慌張張的竄了過來,進門的時候,還被門檻絆了一跤,重重的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纔算勉強穩住身體。
“老……老爺,徐少爺回來了……”
“結果如何?”章明義,文書以及翁書平一起追問。
文相公、文仲和徐世柳聽到這個通報,反而不再着急了——人都回來了,勝負如何不是很明顯了嗎?
“小人看到他的時候,他和他那些人都是渾身浴血,然後徐少爺就沐浴去了……”下人顫巍巍說道:“小人還聽到……”
“聽到什麼?”翁書平追問道。
“聽到街上有人喊,都亭驛那邊着火了,火勢很大!”
“嗯,完勝啊。”文相公點點頭說道:“行了,你下去吧。”
“相公,不用叫徐少爺過來問話嗎?”
“不用,他今天累了,讓他早點睡吧。”文相公臉上掛着笑容說道:“吩咐後廚,給他們做些肉湯,沐浴之後吃些東西纔好。”
來通報的下人走後,文相公從太師椅上站起來,揹着手在大堂中間來回渡步。
這個時候,沒人敢於打擾他,所有熟悉文相公的人都知道,這個動作意味着老頭子正在仔細思考一件事,而且馬上就要做出重大決定。
這種時刻,他是不需要任何人諫言的。
果然,大約一刻鐘後,文相公在門口站定,背對着廳內的幾人說道:
“這是大勝,從明天開始,動用各自關係,大肆宣揚這件事!”
“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大周也是有勇士的!能殺韃子的勇士!”
文仲皺着眉頭說道:“父親,皇上和朝堂那邊……”
“韃子已經無法出現在皇上面前了,有什麼好怕的?”文相公冷笑着問道:“從現在開始,你在朝堂上要寸步不讓!不僅和親取消,之前的160萬貫兩匹也不給了!”
“父親,皇上和秦相公不會同意的!他們不自覺增加歲幣就不錯了!”
“沒關係,你現在人輕言微,他們不同意是正常的。”
文相公眯着眼,望向黑暗中的禁城方向,平靜的說:
“只是到時候,天下人會做什麼選擇,那就很不好說了。”
“想辦法暗示太子一下,告訴他……”
“建興朝已經有十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