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統計出來,今日一戰我軍共計陣亡572人,負傷3739人,陣地前方有闖賊屍首1770具。”
劉錫命大帳中,匆匆從營地裡趕回來的穆敬難行了個軍禮向劉錫命彙報道。
雷洪雖然也統領過內鄉民團作戰,但是卻從未經歷過今天這般數萬人的大戰,聽到穆敬難報出的數據頓時有些激動難耐。
“社長,我軍戰力如此出衆,看來即便是將流寇殲滅在此也不是什麼難事,咱們要不要修改一下作戰方略?”
劉錫命莞爾笑道:“幼澤不要太過激動,咱們看起來傷亡不大,但是那是因爲我軍建有軍醫體系,大部分傷員都可以得到救治。”
“除此之外,因爲地形原因,流寇無法一次性投入壓倒性的兵力進攻我軍。但是要真是將他們逼急了的話,流寇全軍壓上來,咱們也只能暫避其鋒。”
見雷洪有些失望,劉錫命趕忙補充道:“不信你看,明日流寇肯定要加大沖擊力度,到時候勝負如何還不好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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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軍營中,此時的氣氛卻頗爲凝重。
在不斷哀嚎的傷兵營中轉了一圈,李自成臉色已然變得鐵青。
親眼見到一個自家士兵因爲左臂被斬斷得不到救治而活活痛呼致死之後,李自成終於有些忍不住了,當場便怒吼起來:
“郎中呢,咱們之前抓的那麼多郎中呢,都死哪兒去了,趕快把他們帶過來救人。”
負責後勤的牛金星扭捏地上前低聲道:“闖王,軍營中的大夫郎中經常都在偷跑,現在營中已經剩的不多了。”
李自成一臉晦氣地看了他一眼,怒甩袖子轉身返回大營。
“玉峰,今日傷亡統計的如何?”
負責統計的田見秀從衆將中走了出來,“闖王,今日我軍戰死兩千三百餘人,另外還有五千多人受傷,估計至少有兩千弟兄熬不過這幾天。”
“不成想鄧州兵戰力如此強勁”,李自成長嘆一聲。
他偏頭看向牛金星、宋獻策和李巖等人道:“如今官軍堵我去路,曹閻羅等人又在身後追趕,我們應該怎麼做,還請幾位先生說說。”
牛金星皺眉道:“闖王,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如今兩邊無路,唯有冒死衝陣一途了,從今日大戰來看,鄧州兵雖然戰陣整齊,但是對於我軍也不見得能形成壓倒性壓制。”
“依牛某的意見,明日一開戰我軍先佯攻左路,實則派大軍朝右路衝陣,只要能夠衝破敵軍營地,那此戰咱們便算是勝了,到時天寬地闊自然不用擔心。”
“就怕鄧州兵明日使出全力啊”,一旁的宋獻策喟然長嘆。
李自成眉頭一動問道:“先生這話怎麼說?”
宋獻策扇了扇自己手中的羽扇,一邊仙風道骨道:“今日宋某在中軍觀戰,發覺鄧州兵馬並未使出全力,否則以開戰之初的火炮猛攻我軍陣地,闖王自覺可能無虞?”
李自成一臉凝重地搖了搖頭,“鄧州火炮着實兇猛,我軍不能抵擋。”
“正是”,宋獻策眼中露出讚賞的神色,“那麼問題來了,鄧州既然有如此神器,爲何壓制不用,反而要使步軍與我軍對敵呢?”
“先生是說,這鄧州兵馬不欲和我軍大戰?”,李巖一臉沉思地接話道。
“哈哈哈,鑄萬想的極是”,宋獻策大笑着朝李自成功拱手道:“宋某以爲也是如此,是以闖王需得考慮到這一點,明日作戰不可對鄧州多加殺傷,免得激怒了那中原巡撫劉錫命。”
“好好好,難得先生觀察細緻入微,否則俺們就要失策了。”
見宋獻策和李巖兩人全都這麼認爲,李自成心中也緩過勁來,當即大笑着誇讚兩人道。
只是衆人沒有發現,牛金星的眼中再次閃過一道嫉妒、憤恨的光芒。
他本就不是什麼大氣的人物,現在屢次被宋獻策和李巖等人搶了風頭,早就有些心生不滿了。
不過李自成自然管不得他這些,闖軍之中再次厲兵秣馬,準備明日再戰。
十月二十二日,修整兩天的兩軍再次在商洛山口擺開了陣勢。
這次闖軍學乖了,根本就沒有弓箭手出擊,分爲左中右的三路大軍直接向前壓上。
在經受了兩輪火槍輪射之後,闖軍先鋒再次如同浪潮一般拍打在劉家軍陣地之上。
劉錫命一如既往地在中軍中觀察着闖軍的動向,大約半個時辰之後,他敏銳地發現闖軍中軍似乎已經開始在悄然向自己的左路進行移動。
嘴角閃過一絲輕笑,劉錫命看了看身旁的穆敬難道:“你去親自指揮,讓105師盡數向左路移動,務必給與闖賊一個深刻的教訓,若是敵軍勢大,准許他們逐步後撤,但是務必要穩住陣腳。”
“喏”,穆敬難興奮地應諾一身,轉頭變下去領兵。
李自成最初還是讓中軍悄無聲息地向前移動,等到距離右路不遠時,他這才一揮腰刀,狂呼着讓大軍全軍壓上。
從商洛山口中源源不斷衝出來的流寇就如同洪水一般,開始猛力地衝擊起劉家軍的左路大軍起來。
劉家軍陣地左路只有一萬兵馬,面對闖軍的全力進攻立刻陷入了被動當中,好在此時穆敬難帶領的105師主力及時趕到,總算幫助他們穩住了陣腳。
闖軍的士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105師密集的彈雨進行了一次洗禮。
這時位於劉家軍後部的炮兵陣地也跟着開始發威,猛烈的炮火直轟闖軍後陣,將整個戰場攪得一片混亂。
然而這樣的攻擊才持續了將近三刻鐘的時間,穆敬難帶領的左路兵馬竟然開始慢慢向後撤退了,留出一條南向的通道給闖軍來。
“萬歲!”
“快衝出去!”
久戰無果的闖軍大營中爆發出一陣沖天的歡呼聲,在劉錫命的刻意放水下,整隻流寇大軍開始順着穆敬難留出來的通道蜂擁而出。
這個時候戰場上出現了奇異的一幕,劉家軍在劉錫命的指揮下不斷收縮陣線,同時對開始撤退的闖軍進行看似激烈實則軟弱無力的追擊。
而李自成這邊,也頗爲默契地假模假樣組織人手防守反擊,但是雙方下手又都頗爲剋制,更多的不過是雙方士兵大眼瞪小眼的狂呼亂叫。
隨着闖軍的有序撤退,在拋下大量屍體之後,整個戰場終於慢慢恢復了平靜。
十來萬人的部隊要想通過一個隘口,光是撤退時間要花上近一天的時間。
從劉錫命的包圍網中衝脫出來後,李自成並未急着率領大軍南下,反而是屯駐在劉家軍的南面,一邊和劉家軍進行對峙,一邊慢慢收攏己方的兵馬。
然而等到第二天一清點各營兵馬,李自成等人還是心痛地發現,整隻隊伍又損失了近一萬兵馬,全是在衝出來的過程中被直接擊斃或是炮擊致死的。
連續幾日的大戰下來,包括李自成在內的一衆流寇總算清晰地認識到了,鄧州富庶果然有他富庶的理由,這裡可不是什麼軟柿子,能夠讓人隨便拿捏的。
雖然鄧州兵馬似乎沒有繼續攻擊的打算,但是闖軍上下已然膽寒,此時自然不敢主動挑事。
在花了幾天時間收攏了全軍上下之後,李自成灰溜溜地帶着十萬大軍一路順着湍水沿途南下,劉錫命則帶着數萬大軍緊隨其後,逼得闖軍不敢輕舉妄動。
一直到了鄧州境外,快要接近襄陽府的時候,整個鄧州大軍才止步不前。
闖軍營裡,包括李自成在內的衆將全都鬆了一口氣,被這麼個強大的敵人一路虎視眈眈押送,任誰都要心中墜墜。
好在鄧州兵馬到底要顧及大明朝廷守土之策,不然闖軍還能剩下多少猶未可知呢。
饒是如此,經此一役之後,李自成麾下的兵馬全都識得了一個教訓,從此以後對於鄧州等地全都開始繞道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