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似乎凝結了。
蘇涼睜大了眼睛,不停的搖頭,“不可能,我昨天晚上還去看過她,她答應我會好好的,她答應我的,她明明答應我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的聲音由弱到高,漸漸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吶喊,用力地、胡亂揮着手,她沒有哭,只是不停的喊着,喊着,慘白着一張臉,目光空洞,彷彿她的整個世界都塌了。
顧斯年也呆住,彷彿突然意識到自己終將失去什麼,他驚恐的看向蘇涼,事已至此,他又該如何解釋,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想…
他像瘋了一樣從椅子裡跳起來,躍過辦公桌,用力把蘇涼扣在懷裡,從來沒有的驚恐洶涌的向他襲來,他抿緊了脣,只是很用力、很用力的把蘇涼摁在懷裡。
門口。
俞浩苦澀的低下頭,就差了一步,不對,是差了一天,只要他拿着手裡的東西早一天去找陳康,一切都還是可以挽回的,黎娟就不用死…
現在,一切都晚了!
他不敢離開,退到門外,守着裡面的動靜。
他怕,蘇涼會失去控制,更怕顧斯年會失控。
慢慢的,蘇涼平靜下來,瞪大了空無一物的眸子看向顧斯年,彷彿只是眨個眼睛的功夫,她整個人都蒼白了,就像是丟了靈魂一樣。
“放開,你放開,我讓你放開!”
她一聲更比一聲尖利的喊着,門外的俞浩聽到聲音忍不住探頭衝裡看,顧斯年,雲城高高在上、萬人敬仰的顧先生此刻就像個固執的孩子一樣,緊緊的、死命的、拼盡全力抱着蘇涼。
他不敢再看,抹着眼睛縮回牆角站着。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這話用來形容顧斯年再貼切不過。
“滾,我讓你滾,滾啊——”
蘇涼機械的一聲聲喊着,她的腦子裡已經一片空白,只剩了一個念頭格外強烈,是這個人,就是眼前的這個人,是他害死了黎娟,她恨他,恨死他了!
她再也不要看見他!
“滾哪,我讓你滾。”
顧斯年始終緊緊抱着她不肯撒手,他也不明白自己爲何會這麼害怕,可他就是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他有預感,這一次鬆手了,他就只能墮入更深的地獄。
從此,萬劫不復!
而他,並不想把蘇涼也拉入阿鼻地獄。
然後,何凡宇出現了。
他沉着臉闖進辦公室時,守在外面的俞浩已經飛快的攔在他前面,對上一臉焦急的人,又默默的縮了回去。畢竟,他纔是蘇涼的未婚夫,他們誰都沒有立場阻攔他。
他不能,顧斯年也不能。
“涼涼,”
何凡宇焦急的闖進辦公室,他本是打蘇涼的電話沒打通,不放心,才往警局去了個電話,不想卻意外得知黎娟的事,他當然是坐不住了,思來想去,想到了顧斯年這裡。
果然…
他看到了蘇涼,被顧斯年緊緊扣在懷裡的蘇涼,他猛地就站定了腳步。
直到,蘇涼美麗卻空洞的眸子隔着半個辦公室看向他,委委屈屈的喚出一聲,“凡宇哥。”
何凡宇再不猶豫,大步走上前,隱忍着對顧斯年道:“顧先生,請你放開涼涼。”
蘇涼也在顧斯年懷裡掙扎,即使目光已然失了焦距,她依然看不到抱着她的顧斯年,她只想推開他,離他遠遠的,更遠一些,再遠一些。
顧斯年難受的轉過半個身體,不願讓何凡宇看到他眼裡的痛苦,懷裡的人始終在抗拒他的親近,旁邊還站着一個苦苦守候的男人,誰又能明白他的恨,他的怨,他的苦楚?
他真的不想放開蘇涼。
“凡宇哥,幫我。”
蘇涼無助的望向何凡宇,一個人在這般無助的情況下還能口口聲聲念着的人,可不就是心心念念之人,她這一聲聲的求助像是鈍刀刮過顧斯年的心,痛的鮮血淋淋。
“顧先生。”
何凡宇加重了語調,預備顧斯年再不鬆手,他就要用強了。
“請你放開我未婚妻。”
話落,顧斯年勾脣冷笑,猛地推開蘇涼,蘇涼踉蹌後退,何凡宇立即搶前一步將她接住,穩穩的抱在自己懷裡,皺眉緊張的問,“涼涼,沒事吧?”
蘇涼即不搖頭也不搖頭,伸出胳膊緊緊抱着何凡宇,整個身體熟悉的往他懷裡靠,這是一種依靠和信任的姿態,顧斯年被刺的眼睛一片生疼,猛地別開頭。
“滾!”
他斥道,再不想看他們一眼。
蘇涼安靜的偎在何凡宇懷裡,安謐的笑容彷彿是棲身在最安全的港灣,而何凡宇細心呵護着她,兩人相攜離開辦公室,就連背影看上去都那麼協調動人。
許久。
俞浩試探的挪動腳步向辦公室探頭看去。
陽光依舊燦爛,甚至是刺眼,偌大的辦公室顯得格外空闊,顧斯年兩隻手撐着辦公桌,背影…說不出來的孤獨,就像…就像被全世界拋棄了,即使陽光那麼燦爛,依舊驅不散他周身的陰霾。
這一刻,他竟然覺得這個高高在上的顧先生很…可憐!
“你也滾!”
辦公室傳出一聲怒吼,顧斯年大掌揮落辦公桌上所有能掃開的東西,還覺得不解氣,在辦公室胡闖亂撞,把整個辦公室都砸掉了。
血順着他修長指節的汩汩落下,在新換的白色地毯上匯成一條小小的血線,又一點一點的暈開,觸目驚心,他卻好像恍然未覺,也不覺得疼,垂着頭,暗自苦悶。
身後突然有腳步聲。
他驚喜的回頭,又在看到來人時目光倏地暗了下去。
俞浩拿着藥箱,小心翼翼的走近,“顧總,你的手受傷了,還是先包一包吧。”
“不用。”
顧斯年直接拒絕,冷硬的板起臉,如果不是這一地的狼藉,他的樣子真的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冷漠疏離,即使笑着也是拒人於千里之外。
俞浩不忍心點破他,繼續勸,“身體要緊,你只有保重了自己才能謀劃將來。”
大抵是他所說的將來兩個字刺激到了顧斯年,在短暫的沉默過後,他點頭默許了俞浩的接近,傷口很深,七七八八的在掌心劃了好幾道口子,血肉模糊,俞浩小心的用酒精消毒了,上了藥又用紗布仔細包着。
做完這些,他又向後退開幾步,幾經猶豫,終是鼓足勇氣說道:“顧總,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別太自責,這件事…誰都…沒有料到黎小姐的性子這麼烈。”
“不要說了!”
顧斯年擡手打斷他,生硬的轉身看向窗外,留給俞浩一個冷漠孤傲的背影。
他想,這一次,他和蘇涼…或許,真的要漸行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