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院內,地上是一層密密麻麻的老鼠屍體,人在行進的時候,腳踩在上面,滿是柔軟的觸感,踩得深了,還伴隨着骨頭的斷裂聲。
河面上,被炸燬的貨船並沒有沉沒,仍舊還在燃燒,冒着滾滾黑煙。
寧哲等人一動,黑馬公司那邊的所有槍口,全都指向了他們這邊。
曲項然畢竟是黑馬公司的掌門人,是黑馬公司數萬人的衣食父母,他的一行一動,都關乎着幾萬人的生死存亡。
有了秦小渝到場,寧哲心中並沒有感覺到緊張,帶着身邊的人,很快走到了曲項然面前:“曲總。”
曲項然看見寧哲,面色陰沉:“寧哲,你加入黑馬公司多久了?”
“幾個月。”
“這幾個月裡面,我可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
“沒有。”寧哲搖了搖頭,雖然曲項然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提防寧哲,但的確沒給寧哲下絆子。
曲項然再度問道:“答應給你的東西,我可曾食言過?”
寧哲依然搖頭:“沒有。”
“在黑馬公司的這段時間裡,我可曾壓榨過你,設計過你,虧待過你?”
“沒有。”
簡短的三問三答,讓現場變得寂靜無聲,曲項然聽見寧哲給出的三個回答,臉色陰沉的喝問道:“既然我從未虧待過你,爲什麼要背叛我,黑馬公司,哪裡讓你不滿了?”
寧哲聽見曲項然的問題,沉聲道:“人各有志,黑馬公司的生存環境不適合我,否則的話,你也不會想殺光我的兄弟,斷了我的後路。”
“究竟是黑馬公司不適合你,還是隻適合做你的墊腳石?”曲項然面色陰沉:“你當初在非治安區一無所有,顛沛流離的時候,爲什麼不說這裡不適合你?你城外那些朋友食不果腹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黑馬公司不適合你?”
“爸……”秦小渝聽見曲項然的連聲責問,在一邊想要插嘴。
“閉嘴!”曲項然此刻正在氣頭上,就連秦小渝也呵斥了一句,然後看向了寧哲:“你一直認爲,你加入黑馬公司之後,我在限制你,控制你的晉升,可是你想過沒有,能夠進入黑馬公司,已經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你一個流民出身的底層,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已經爬到了中層,難道你依然不滿足嗎?你就沒有想過,如果沒有黑馬公司,你連一個向上爬的機會都沒有嗎?”
“曲先生,抱歉打斷你。”一邊的呂勐聽見曲項然的話題,沒等寧哲說話,就主動站了出來:“我覺得你的一番話並沒有道理,你不能站在上位者的角度上,去任意揣測和扭曲其他人的想法,大家都是平等的人,你憑什麼就認爲,沒有了你們黑馬公司,寧哲就會一無是處呢?”
“呂勐。”曲項然看了呂勐一眼,微微眯眼:“我倒是沒想到,你這個財閥子弟,居然能說出衆生平等這樣的話來。”
“我從不否認階層的存在,但是在我眼裡,寧哲並不是一個流民,而是我的朋友。”呂勐挺直腰板把話說完,然後轉語道:“現在咱們已經步入僵局,大家在這裡毫無意義的爭論,是沒有意義的,因爲我們的目的並不是清算,對嗎?”
曲項然反問:“那你覺得,咱們是要幹什麼?”
“你既然在寧哲身邊安插了臥底,但是還能讓他知道了你掌控要塞的事實,其目的不就是爲了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他的朋友們嗎?”呂勐撓了撓頭:“譬如,我們呂氏。”
曲項然不語。
呂勐指了一下現場的蘇飛和北風等人:“讓他們後退。”
曲項然猶豫了一下,擺手。
而後,無關人等全都向後退了一些。
“我們呂氏,可以支持你奪取要塞。”呂勐看着曲項然,擲地有聲的開口道:“不僅如此,我們仍舊會承認你們對於秋林礦區的控制權,有了財閥的支持,你的行動就會變得不一樣,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曲項然不爲所動:“你要清楚,呂氏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財閥。”
“但你現在走的,也是呂氏的老路,而且還是一條比我們艱難的老路。”呂勐身爲外交官,在此刻保持着極度的冷靜:“你既然敢對裴氏動手,想必也是因爲你很清楚,裴氏在前線的戰事並不順利,那麼自然也該知道,我們呂氏和夏侯氏的聯軍,已經取得了戰場上的主導權。
這場戰役結束之後,只要夏侯氏拿下北部總督之位,我們呂家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被國會授予正規軍事部隊的番號,屆時便可以成爲真正的財閥,但作爲戰敗方的景氏和裴氏,都將是我們的肉中刺。
景氏地處東方,而且跟我們呂氏的轄地毗鄰,始終都是我們的威脅,如果裴氏和景氏準備一起對付我們,裴氏就可以借道景氏的地盤,進攻我們呂家,而這一點始終都是我們的心病。
一旦戰爭結束,提防景裴聯軍反撲,將是我們和夏侯氏共同關注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裴氏出現內亂,將是我們共同樂於見到的,所以呂氏能夠提供給你的支持,恐怕會超乎你的想象。”
“你要知道,呂氏並沒有任何讓我驚豔的地方。”曲項然並沒有表現得多麼激動:“論財力,呂氏雖然號稱是個財閥,但實際上並不如我黑馬公司,論資源,你們偏安一隅,守着一片荒漠,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論裝備,我黑馬公司的運輸線遍佈全國,可以拿到各大勢力的頂級武器,而你們呢?”
“我們有人,有地緣政治。”呂勐跟曲項然對視一眼:“景裴聯軍一旦落敗,必然會擔心遭遇後續的清掃和壓制,脣亡齒寒的道理他們很清楚,而我們呂氏可以選擇在領土交界處進攻景氏,拖住他們支援裴氏的腳步!讓你可以減少來自裴氏盟友的壓力。”
“你們進攻景氏,並不是爲了我,而是爲了討好夏侯氏,讓他們打消你們準備休養生息的疑慮,避免兔死狗烹的結局。”曲項然冷笑:“就算沒有我黑馬公司,你們一樣會做這件事,這也是你敢在這裡答應我的原因。”
寧哲聽見兩人的對話,不禁鎖眉。
這一老一小兩隻狐狸,他們此刻討論的根本就不是這些人該如何撤走的事情,而是在給自己的團體爭取利益。
或許對他們這些玩政治的人來說,這纔是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