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從一開始就展出了一種莫名的氛圍,尤其是開場那段讓人眼花繚亂的片頭,讓原本安靜的放映大廳響起了一陣低低的討論聲。儘管都知道奇蹟導演的作品風格多變,但是這樣毫無頭緒,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開場還是頭一次。如此歡樂的舞蹈哪裡像是犯罪、驚悚類型的電影了?
討論聲很快就消失了,正如前面所說的那樣,奇蹟導演的作品風格多變,他選擇用這種方式開頭那也是他的事情。很快,電影正式開場,一開始就是妮可飾演的麗塔/貝蒂被人逼迫然後遭遇車禍,跌跌撞撞的走出汽車順着陡坡往下,最終倒在了一棟屋子外面的灌木叢中。
妮可的頭髮紅色偏金,染成黑色的確不般配,所以阿德里安讓髮型師加深了她頭髮的顏色變成了深褐,這樣一來既達到了目的也無損她的美麗。加上她本來就因爲離婚案以及被阿德里安的玩弄而憋着一口氣,將麗塔/貝蒂那種茫然的、不知所措的感覺把握得相當好,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她,大廳裡,或者說後幾排,在片中女郎抱着胳膊倒在地上後隨即傳出了幾聲嘖嘖的聲音。
聲音雖輕且短,妮可還是聽得很清楚的,這就是坐後排的好處了,但她的表情並沒有變化,目光始終放在銀幕上,一門心思等着電影結束後人們的評價。饒是如此,她還是用眼角的餘光瞟了身邊的阿德里安一眼,對方正襟危坐的同樣將目光放在銀幕上。
她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下午的事情,當時不過是因爲不想落了下風才說那句話的,剛出口就後悔了,以阿德里安表現出來的性格,怎麼可能不擺出姿勢讓她吹,那麼她到底是吹還是不吹呢?沒想到的是對方笑了下後就沒有再提這件事,不由讓她有種一拳打空的感覺。
可惡的傢伙。儘管沒少這樣腹誹,但每次過後總會伴隨一聲嘆息。她看不透這個男人,當她自以爲已經算計到對方接下來會做什麼的時候,對方的行爲總會出乎她的意料。對於妮可這樣的女人來說,尤其是在度過了近十年卻幾乎可以說一事無成的婚姻後,她非常討厭這種感覺,同時也感覺到了危險。
等着瞧吧,不用這麼急。妮可最後這麼對自己說道——也只能這麼說了——將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銀幕上面。
故事此時已經分成了兩條線,一條是黑道人物插手電影公司的製作,要求某個知名導演在電影中必須用某個女演員做主角,並通過電公司高層的緊張來表現對方的可怕;另一條則是娜奧米飾演的貝蒂/戴安從加拿大來到了這裡,然後在舅舅舅房間裡住下並撿到了昏迷後醒來逃到這間房後失憶的麗塔/貝蒂。
出場的娜奧米穿着件粉色的絲質小外套,體恤加露出腳脖子的長褲以及金色的中短髮恰到好處的將她美麗外貌展現出來,臉蛋上始終帶着微笑,眼中閃着光芒,這個初入好萊塢對一切都感到好奇的天真形象,和燦爛陽光下的金色配合的相得益彰,給人非常深刻的印象。
到這裡這個劇情都還算有些條理,儘管中途穿插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情節,比如某個傢伙和自己的同伴在咖啡館裡談到做夢,然後又在外面被某個鬼一般的流浪漢嚇昏;又或者某個傻蛋殺手的表演,明明殺掉一個就可以了,卻因爲各種稀奇古怪的原因殺了三個人,後來還引發了火警——這段劇情倒是引起了很多笑聲。
但這種條理很快變得越來越支離破碎,謎團宛如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卻不給出解決的線索,麗塔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爲什麼有人要殺她,爲什麼她的包裡帶着鉅額的鈔票,爲什麼黑幫一定要那個女孩在那個導演的電影中擔任女主角,並且想方設法要這個導演屈服,二者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聯繫等等。
更讓人奇怪的是,貝蒂在讓麗塔給自己對臺詞的時候,明明是個殺氣騰騰的劇本,女主角威脅着自己的情人一旦分手就要殺掉他,可爲什麼在試鏡的時候卻變成了情人之間的哀婉纏綿。這種變化實在讓人想不通,然後這個時候,更驚悚的情節來了,貝蒂在陪着麗塔來到她記起的某間房屋,翻開窗戶進去後卻看見了一句已經腐爛的女性屍體
大廳裡響起一片低低的吸涼氣的聲音,而在這之前有人用很小聲的聲音抱怨不明白電影到底要表達什麼。
妮可搖了搖頭,將目光垂了下來,她不喜歡這個鏡頭,驚悚算不上,但是有些噁心。就在這時,她的大腿上傳來了溫熱的觸感,一隻手隔着晚禮服的薄紗放在了上面。
不用說也知道是誰的,暗中氣惱的咬了咬牙,妮可隨即將雙腿緊緊夾了起來。但這阻止不了對方,很快那隻手就從她晚禮服的高叉處深了進去,開始了最直接的接觸,儘管因爲她夾緊着大腿,無法往裡面前景,但在她大腿上的揉捏依然讓她全身感到了痠麻。
可惡的傢伙,這裡是劇院妮可氣憤的想着。她用眼角的餘光瞟了阿德里安一眼,對方依然是那副正經的模樣,只是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這越發的讓她惱火,放在扶手上的雙手也微微顫抖起來。但她很快又吃驚的注意到了一件事,坐在阿德里安左邊的娜奧米雖然也在專注的看着銀幕,但胸口起伏的頻率卻變快了不少,餘光再往下一點,音樂可以看到阿德里安另一隻手在她的大腿上游走着。
這樣的情形沒有來由的讓妮可雙腿一鬆,那隻等候已久的手頓時往裡面伸了進去。即使她馬上反應過來再次夾住,但那隻手已經夠得着那敏感的一點了。
這個混蛋這個色鬼呼吸同樣急促起來的妮可在心中大罵着,卻又恍惚的意識到這和以前的某個場景何其相似,那應該是……去年,是的,去年年初,在《大開眼戒》的首映式上,那時她還是克魯斯太太,在那個包廂當中,湯姆離開後,他當着他秘書的面也是這樣玩弄自己的
那天的種種畫面頓時涌入了腦海,讓她的身體在酥麻的感覺下開始微微有些發燙,雙腿也跟着鬆了幾分,讓他的手進一步的深入進去。在那種時候他就敢對她做那些事情,又何況是現在?後面雖然幾排都安排給了《穆赫蘭道》劇組,但最後這排除了他們三個幾乎沒有別人。
這時,音響中傳來了曖昧的音樂,銀幕上的劇情也已經進展到了那一幕,娜奧米和妮可的牀戲。兩個女人在屏幕上翻來覆去的親吻着糾纏着,帶着微笑,無比的曖昧,彷彿從來沒有這麼愉悅過。在阿德里安的剪輯上,真正露在外面的其實並不多,重要部分更是一點也沒有,但依然給人一種血脈賁張的感覺,大廳裡也響起了若有若無的吸氣聲。
除了三個當事人,恐怕誰也不知道,鏡頭中的兩個女人是在來真的。妮可的眼睛開始變得迷離,她依稀能回憶起親吻娜奧米,和她糾纏在一起摩擦和撞擊的感覺,同時一些畫面也在她的腦海中重合起來,拍攝《大開眼戒》的時候不也是如此嗎,穿着海軍制服的阿德里安將自己按在牀上對着鏡頭馳騁縱橫。
血液已經涌上了腦袋,她能感覺到自己臉蛋在發燒,妮可徹底的鬆開的雙腿,然後握住阿德里安的手,進一步往裡面按去。隨便你好了……被玩弄的女人放棄的長出口氣,同時也注意到另一邊的娜奧米,也在做着和她同樣的事情。
儘管大廳最後這一排發生着這樣的香豔刺激的事情,但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都在爲劇情而冥思苦想。如果說前面這幾十分鐘多少還有線索可循,但在牀戲結束之後,之前的內容就被徹底的顛覆了過來,貝蒂變成了戴安,而麗塔又變成貝蒂,她們似乎還是情侶,然後原本被黑幫趕得走投無路的導演卻變成了有權勢的大人物,並將貝蒂弄上了手,之前曾出現過的角色一個個又開始粉墨登場,而且和之前的定位完全不同。
如果換成是別的什麼不知名的導演的作品,恐怕早就有人開罵了,但這部電影偏偏出自奇蹟導演之手,那麼他肯定安排了什麼深意在裡面,他不可能莫名其妙的拍一部毫無邏輯的電影出來捉弄大家,而且在他剛開始執導電影的時候就有《兩杆大煙槍》和《低俗小說》這樣的多線敘事作品,那麼看不懂肯定是因爲我們忽略了什麼。
不得不說,有名氣,有巨大名氣的好處就在這裡,就如一句俗話說的那樣,同樣的蠢事,小人物做了就是蠢事,而大人物做了就是軼事。阿德里安的名氣擺在哪裡,就算他真的拍了部亂七八糟的垃圾,也會有人想方設法從中找出合理的解釋。
劇情繼續發展,線索終於多少又有了一些,原本叫貝蒂現在叫戴安的女人,和原本叫麗塔現在叫貝蒂的女人是一對同性情侶,而現在叫貝蒂的那個女人因爲得到那個導演的賞識而被捧成了當紅的明星,自然,貝蒂投入了導演的懷抱,還在舉辦的酒會上當衆宣佈訂婚。
而被拋棄的,原本叫貝蒂現在叫戴安的女人,整天以淚洗面,甚至還一邊哭泣着回憶着貝蒂一邊自,這個鏡頭頓時又引來了許多低笑聲。而對於兩個正沉浸在某些事情當中的女人來說,這又是一個強烈的刺激,尤其是妮可,鼻尖滿是細密的汗珠,眼中閃爍着濃濃的慾望,咬着嘴脣將阿德里安的手按得更深了。
之後,因爲貝蒂的原因參加了酒會的戴安聽到兩人訂婚的消息後再也忍不住,隨即在咖啡館裡找到了一個殺手,要他殺了貝蒂。殺手答應了下來,並交給了她一把藍色的小鑰匙,並告訴她到時候會通知她去某個地方拿一個藍色的小盒子,可以用這個鑰匙打開,裡面裝着證明貝蒂死掉的東西。
然而,當戴安從一個鬼一般的流浪漢手中拿到小盒子,回家猶豫的打開後,卻是她的舅舅舅媽從盒子跑了出來,瘋狂的大笑着向她張牙舞爪。崩潰的戴安在躲進臥室後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隨即從抽屜裡拿出一把手槍對着自己的嘴巴扣動了扳機,砰的一聲後,戴安就此死去,姿勢和前半截那具腐爛的女屍一模一樣。
最終,鏡頭一轉,轉到了故事斷開時,還是麗塔的貝蒂和還是貝蒂的戴安去了那傢俱樂部,那個女歌手依然用西班牙語唱着歌,悲傷而又悽婉。
電影到這裡就結束了,字幕開始緩緩上升,漆黑的大廳裡除了配樂後再無其他聲音,一個掌聲都沒有。這是件很不禮貌的事情,除非電影實在太爛,爛到所有人都不想觀看的地步,該給的掌聲還是要給的。
不過阿德里安會是這樣原因纔沒有得到掌聲的嗎?當然不是隻過了十來秒鐘,第一個掌聲就啪啪啪的響了起來,跟着其他人也鼓起了掌,儘管這部電影讓人看不懂,但線索還是很明顯的,奇蹟導演肯定是故意這麼安排,然後讓觀衆自己去揣摩,他不可能拍一部爛片,不是嗎?
隨着字幕的滾動,持這種想法的人越來越多,掌聲自然也就越來越熱烈,這不由讓一個人變得越來越緊張起來。儘管在阿德里安的玩弄下,慾望佔據了妮可的腦袋,但多少還是保持着一份清醒,畢竟這是在劇院當中。
可隨着電影結束掌聲響起,阿德里安依然沒有絲毫的想要收手的感覺,甚至還在進一步的挖掘。妮可想要拿開他的手,可做的時候反而是跟着他的節奏往裡面按,隨着字幕越來越多,掌聲越來越大,那種惶恐而又夾雜着一點興奮的感覺開始支配起她來,讓她的身體開始微微的顫抖。
就在這時,又一陣熱烈的掌聲響了起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似乎所有人都在鼓掌,那種彷彿被看到的感覺頓時充斥着妮可的軀體,讓她發熱發燙,覺察到了什麼的阿德里安也忽然的按了下去,瞬間,她繃緊了自己的身體。這樣持續了好幾秒鐘又像是過了幾個世紀,妮可才喘息的軟了下來,同時,另一邊的娜奧米也是如此。
燈光終於打開了,適應了黑暗的人們一時間都有些接受不了,紛紛眯起了眼睛,但這光線並不強,所以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人們司機開始尋找起了阿德里安的身影,很快發現他一個人坐在最後一排,正在慢條斯理的擦着手。
很快有影評人走了過去伸出了手:“你好,阿德里安先生,我是雅克?雷曼,我在《費加羅報》有個專欄,你製作了一部很有意思的電影。”
儘管他的口語很重,阿德里安還是聽得很清楚,但他並不打算用法語回答,一看那邊的人就知道他們馬上也會涌過來,總不能讓他用其他國家的語言回答吧?
“抱歉,雷曼先生,我的手上沾了些飲料。”阿德里安說着舉了舉手中的紙巾。
雷曼笑了笑收回自己的手,剛要說話,一個意大利口音就插了進來:“現在可以說說你對這部電影的想法了嗎,阿德里安先生?”
看他掛在胸口的牌子就知道這是位記者,一位來自意大利的記者。
“請不要急,我們還是先出去在說吧。”阿德里安笑着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邁開大步往外走去。
雅克?雷曼瞪了那個意大利記者一眼,隨即跟上,意大利記者沒有看到似的也跟在了阿德里安身後,其他人眼見探路的結果不錯,隨即紛紛涌了下來。那些原本想要過來跟奇蹟導演打個招呼,聊幾句這部奇怪電影的導演、片商們則放棄了這個打算,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當阿德里安走到放映廳門口時,記者已經再次圍住了他,積累下來的問題也變得更多了。
“你不覺得你這部電影在邏輯上沒有絲毫的連貫之處嗎,阿德里安先生?”
“你想要在這部電影中展現出什麼呢,阿德里安先生?因爲情人背叛而產生的絕望?還是那個時代好萊塢的黑幕?”
“我們觀察到前後兩個故事雖然完全不同,但又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你到底想要表達些什麼呢,阿德里安先生?”
“你這樣將故事生硬的分廠兩截,而且前後顛倒是不是……”
“你認爲自己這部作品……”
面對這些無窮無盡的提問,阿德里安一直面帶笑容,等走出來到了劇院門口,保鏢上來隔開了他們只後才做了個籠統的回答:“關於這部電影具體講的是什麼,那應該是觀衆的事情,這部電影並沒有標準的答案,就像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樣,爲什麼不發揮自己的智慧去尋找自己想要的答案呢?我知道,很多人可能還有疑問,我的作品雖然風格多變,但從來沒有過像《穆赫蘭道》這樣的電影,那麼我在這裡稍微透露下……”
說到這裡,他掃了一眼這些伸長脖子等着答案的人們,然後露出一個惡作劇式的笑容:“這其實不是我的作品,這是大衛?林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