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奇蹟導演首次涉及驚悚、懸疑、犯罪類型的電影,坦率的說,沒人看懂他在電影中想要表達什麼,但處處都有懸念,處處都有聯繫,阿德里安不僅重新拾起了曾經丟掉的東西,還不斷的將其深化,給人不安的同時還想要繼續追尋下去。”——《費加羅報》
“這是一部需要放棄自我的電影,它由無數碎片而組成,阿德里安想要用曾經讓他大方異彩的多線敘事手法爲自己再拿下一座金棕櫚,但似乎太久沒用過,最後玩過了頭,繼而呈現出這樣一部讓人倍感無聊的作品。”——《衛報》
“簡直不敢讓人相信,這部電影充滿了低能而斷裂的垃圾片段,想要從中找到邏輯?抱歉,你走錯了地方,奇蹟導演的光芒似乎要因此而消退了。”——《紐約時報》
作爲本屆戛納電影節最受關注的作品,《穆赫蘭道》上映之後立即迎來了許多評論,讓很多人意外的是這些評論大多都不怎麼樣,各國的影評人似乎約好了似的,異口同聲的認爲這部電影在邏輯上的缺失是相當大的敗筆。即使也有很多人——法國人、意大利人居多——認爲還不錯,鏡頭的構成、顏色的運用、氣氛的營造以及分割開來的小故事,還有兩位女演員的表演都相當的出色,但在談到電影邏輯的時候依然不能迴避這個事實。
“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作爲名聞遐邇的奇蹟導演,阿德里安不可能執導這樣一部毫無意義的電影,那麼他爲什麼不能將自己想要說的表達清楚呢?”某個影評人提出了疑問,這也是很多觀看了首映式的人的疑問,儘管首映之後的掌聲還算熱烈,但並沒有消除他們心頭的疑惑,而且阿德里安隨後那似是而非的回答讓這種疑惑更多了。
不過也有不少人暗自幸災樂禍,這正是他們想要看到的畫面,爲了這一刻他們已經等得太久了。所以隨後兩天,對《穆赫蘭道》的評論更加猛烈了,諸如“奇蹟導演已經才盡”、“這是場糟糕的滑鐵盧”等文字不斷出現在報紙上,這讓很多奇蹟導演的擁蠆非常不滿,但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儘管阿德里安製作過各種題材的電影,但《穆赫蘭道》和他以前作品的風格差別實在太大,唯一有相似之處的只有那部《大開眼戒》了,可那是庫布裡克的作品。
偏偏阿德里安面對這種情況什麼迴應都沒有,記者們在酒店外面守了兩天,妮可也好,娜奧米也好,都遇到過好幾次,可就是抓不到奇蹟導演的身影。他們在鬱悶的同時也在暗自竊喜,幾乎大部分都認爲奇蹟導演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所以在悶在房間裡不出來,他們自然也就隨意的發揮起來。
不過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爲羅傑?艾伯特的影評很快出爐了。
“這是一部讓人驚訝的作品,爲此我不得不花了幾天時間來回味並抽時間再次去影院裡觀看了一次。無疑,阿德里安是個很會捉弄人的導演,每當你以爲熟悉了他的行事風格後,他就會推出出乎你意料的作品,而且始終保持着非一般的活力和意義,尤其是那些成本不高的電影,是的,就是《穆赫蘭道》這樣的電影。
很多人都認爲,《穆赫蘭道》最大的敗筆就在於有一個毫無邏輯的故事,但我認爲這卻是整部電影最有意思的地方。即使是再苛刻的人都不會不承認,明顯分成的上下兩部分有着明顯的聯繫,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前半部分當中來自加拿大的那位女演員叫做貝蒂,而到了後面卻被叫做戴安,而前面那位失憶女性叫做麗塔——這顯然來自麗塔?海華絲——而後面叫做貝蒂,很明顯二者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關係,電影裡也證明了這點。那麼戴安這個名字又有什麼聯繫呢?很簡單,前半部分中,咖啡館的女招待就叫做戴安,而後半部分當中,女招待的名字變成了貝蒂。(注)
非常有意思,對嗎?如果再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前半部分登場的角色在後半部分也都有登場,但他們的形象起了非常大的變化,這當中到底有什麼聯繫,就需要觀衆自己去尋找了。想一想吧,當你在一團亂麻中,因爲某個線頭而抽絲剝繭的將整個線索找出來後,那種感覺會有多麼的愉悅
這是部非典型的電影,它存在的意義不是講述一個故事,而是讓觀衆去尋找屬於自己的故事,正如阿德里安在首映結束後所說的那句話一樣,這部電影沒有標準答案,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穆赫蘭道》給出了足夠多的線索讓觀衆去尋找,很精彩,不輸給阿德里安以前任何一部作品,我想我有時候還會再看一次,至於我看到了什麼樣的故事,很抱歉,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兩位女演員的演技也爲這部電影增添了許多色彩,妮可?基德曼將前面的迷茫、恐懼與困惑,後面的性感和妖媚都詮釋得非常貼切,這應該是她幾年來最好的角色。而娜奧米?沃茨更勝一籌,除了最開始作爲一個初來咋到者的天真和自信,以及後面因爲失去情人而在絕望中的掙扎外,還有一場用試鏡的戲中戲,這些都被她把握得非常到位,讓人信服,幾乎可以看做是好萊塢女演員不同階段的不同命運,非常精彩,我要給她一個大拇指”
——羅傑?艾伯特
這篇影評的出爐頓時讓整個評論界的風向爲之一轉,艾伯特在好萊塢可是頂尖的影評人,即使那些自視甚高的歐洲人,在談到他的影評時也刺不出太多的刺。既然他都這麼說了,《穆赫蘭道》肯定有可取之處,那麼這部電影到底精彩在什麼地方呢?
在首映後人流量開始減少的播放《穆赫蘭道》這部電影的劇院頓時迎來了第二波高峰,有好奇而慕名前來的,有想要再看一次揣摩的,也有想要證明自己比羅傑?艾伯特聰明的等等,然後新的影評又開始出爐了。
事實上,也不能說是新的影評,因爲很多評論都是首映後沒有出聲的影評人發表的。這些都是真正的富有名氣的評論家,他們情願和艾伯特一樣多看幾次也不會隨隨便便的下結論。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這是奇蹟導演的作品。
從開始執導到現在,每次有人不看好他繼而進行嘲諷的時候,阿德里安都會用事實打這些人的臉,一次二次甚至三次四次倒也罷了,如果每次都被打臉還要孜孜不倦的進行鄙視,那不是個性,那是腦殘和受虐狂。
影評人寫影評是給讀者看的,不是給導演或者製作人看的,如果一個讀者站在影評人這邊次次都被打臉,除非同樣也是腦殘和受虐狂,否則沒人願意和他們站在一起。所以如果沒有特別的原因,比如和阿德里安有過節又或者有特殊使命的,這些知名度高的影評人都會非常謹慎。
“這的確是一部古怪的電影,尤其是後面半部分,絕望的女演員的絕望故事,足以刺痛我們的神經,而且將繼續刺痛下去。”——《洛杉磯時報》
“單從表演角度來說,娜奧米的角色恐怕是今年目前難度最高的角色之一。”——《泰晤士報》
“荒誕不經毫無邏輯的故事中包含了一個殘酷的題材,深層次的展現好萊塢的另一面,這也是奇蹟導演的良苦用心之一。”——《解放報》
《穆赫蘭道》畢竟是個充滿邏輯碎片的電影,沒有提示,艾伯特也說得不明不白,一時半會兒很難拼出個大概來。但這並不代表影評就沒法寫了,整體劇情不好把握,還有演員的表演可以,況且前後兩個故事基本還算完整,從中找出點可以說叨的東西也是很簡單的事情。
不僅評論界雖然因此而忙碌,普通人影迷之間也在大肆討論電影,AC傳媒官方網站的關於電影的子網站中,也有不少特意到戛納來觀光的影迷在論壇裡交流。不過最忙碌的不是他們,而是因爲阿德里安一句話而捲進來的大衛?林奇。
對於大衛?林奇來說,這應該是他生命中最爲糟糕的一個五月,因爲去年《迷失在高速公路》遭到前所未有的慘敗,他今年什麼計劃都沒有,就呆在家中哪也沒去。可一覺醒來,自己的屋子外面就堆滿了記者,剛打開門,他們就舉着照相機一陣狂拍,然後紛紛將話筒、錄音筆什麼的遞到自己面前瘋狂的詢問起他和奇蹟導演阿德里安的關係。
上帝作證,他雖然也是好萊塢比較有名氣的導演,但因爲執導風格過於詭異,雖然有着《鎮》這樣著名的cult電視劇,但受衆始終很小,除了各個電影節,他從來沒有私下裡受到如此隆重的對待,真是見鬼了。
“抱歉,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和阿德里安?科威爾先生並沒有交集。”面對記者們的狂轟亂炸,林奇只能反反覆覆說着這麼一句話,可記者們怎麼會相信,要知道阿德里安可是親口承認這不是自己的作品,這是“大衛?林奇的作品”。
毫無辦法的林奇只好退回了家中,好好的一天就這麼毀了。接下來幾天同樣出不了屋子,不過他總算搞清楚了事情的緣由,雖然不知道那個和自己毫無交集的奇蹟導演怎麼會說這麼一句話,但他還是迅速通知了家人、朋友和經紀人,並通過經紀人發表聲明,自己對阿德里安先生這部作品沒有提供任何幫助,自己也和阿德里安先生沒有任何交集,至於爲什麼阿德里安先生回這麼說,還請去問他自己比較好,當然,他很尊重阿德里安先生這樣的年輕導演,也很希望有合作的機會之類的場面話也說了一大通。
林奇這樣堅決的表態之後,記者們又開始迷糊了,事實上,既然兩人之間毫無關係,那麼阿德里安爲什麼會說這種話呢?在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艾伯特的影評出爐後又一篇頗具分量的影評刊登在了《洛杉磯時報》上面,發表文章的只是個小有名氣的評論家,但內容卻讓人無法忽視,因爲他的標題是:僅僅只是一個夢。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在前後兩個故事割裂的時候,也就是麗塔打開藍色盒子的時候,煙霧繚繞之後,貝蒂或者說戴安正躺在牀上睡覺,然後威脅導演亞當的那個牛仔開門走了進來,這時鏡頭切換,躺在牀上的不是貝蒂或者說戴安,而是之前的那句腐爛的女屍。接着,牛仔笑了下,轉身又出去,鏡頭再切換,依然還是貝蒂或者說戴安躺在牀上,然後第二個故事開始。
需要注意的是,貝蒂或者說戴安躺在牀上的姿勢和那句腐爛的女屍一模一樣,然後當她開槍自殺時,倒在牀上的姿勢依然和那句腐爛的女屍一模一樣。再通過第二個故事展現出來的種種細節,我們可以確定戴安很愛貝蒂,但貝蒂雖然對她有感情,卻不如她那樣濃烈,於是當貝蒂宣佈和導演亞當要結婚後,因愛成恨的戴安找到殺手要他殺了貝蒂,但當她發現貝蒂真正死了之後——藍色的盒子——良心的折磨讓她痛不欲生,最終吞槍自殺。”
整篇文章詳盡的分析了貝蒂/戴安和麗塔/貝蒂之間的感情關係,然後將後面的人物和前面的人物一一對號入座,比如後面的導演有權有勢,所以前面的夢中,他不僅被黑道所威脅,老婆還跟油漆工上牀,最後破產不得不屈服。又或者貝蒂、戴安、麗塔這幾個名字的關係轉換,以及戴安心裡對貝蒂的美化,還有和麗塔對臺詞時候和試鏡時的兩場表演的不同氛圍等等,不得不說,這個傢伙相當的細心。
這篇報道後很快引起了熱烈的反響,無論是普通觀衆們還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影評人都開始討論起來,有很多人支持的也有不少人反對的,反對者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既然是夢中,既然是夢醒後吞槍自殺,那麼爲什麼會夢到腐爛的女屍?
支持人的自然要維護“做夢”這個說法,畢竟好不容易有個符合邏輯的解釋,於是各種理由都被提了出來,比如既然是做夢,有不符合邏輯的地方很正常,奇蹟導演或者正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引導大家的思路。至於一邊尋找着邏輯一邊又說又不合邏輯的地方很正常會不會有些奇怪,那就不是他們要考慮的事情了。
總之,熱烈的爭論又開始了,在短短的不到一週的時間裡,《穆赫蘭道》在戛納的聲望又提升了一截,儼然成了電影節上最爲熱門的電影,到這裡參加電影節的人們要是不去劇院了看上一場,都不好意思和別人聊天。
然後,很快又影迷火上澆油,在網絡上發表了“奇蹟導演是在向大衛?林奇致敬”這樣的帖子。
“只要有人看過大衛?林奇的所有作品就會發現,阿德里安這部新作有着多少典型的‘林奇式’風格的語彙和場景:忽明忽暗的吱吱作響的電燈,神經質的敘述者,面目猙獰的神秘人,歌者已倒在舞臺上卻仍然嘹亮繞樑的歌聲,還有着諧仿黑色電影的情節:失憶的性感女人,穿着風衣墨鏡的高壯白種男人等等等等。阿德里安之所以在首映之後宣稱這實際上是大衛?林奇的作品,原因就在於,這是一部致敬之作”
這是那個影迷帖子中的一小段,接下來更是詳細的剖析了《穆赫蘭道》和林奇的那些作品的相似之處。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爲寫文章的人原本曾是阿德里安的影迷,他是那種小衆電影的愛好者,林奇的那些詭異電影正和他胃口,也因此喜歡往歐洲電影節跑。
當初是因爲《兩杆大煙槍》以及《低俗小說》喜歡上了阿德里安的,在他開始執導主流電影后又隨之離開,這次來到戛納來聽說他又有新作參賽,隨即抽時間看了一場。這樣的人自然會非常喜歡這樣的電影,當即開始樂此不彼的猜測起劇情來,後來又在報紙上看到了阿德里安在首映後說的那番話,當即開始比較起來,於是就有了那篇帖子。
當然,也有很多人進行了斥責,尤其是那些阿德里安的死忠影迷,認爲這分析毫無道理,完全是牽強附會,奇蹟導演不需要向誰致敬。但是這個影迷也有部分支持者,就和報紙上關於如何解讀《穆赫蘭道》那樣,也是一番爭吵,到最後被嗅覺靈敏的傢伙轉載到了報紙上面。
這樣的消息刊登出來可想而知又會讓多少人跌破眼鏡,大衛?林奇的詭異風格作品在歐洲這幫人眼中還是很有藝術感的,所以他在這邊受到的關注要比好萊塢太大,自然有人熟悉他的風格,這篇帖子被轉載之後,立即又有人出來表示確實非常相似。
“這很不可思議,但《穆赫蘭道》的確有着很明顯的‘林奇式’風格。”一位比較著名法國影評人這麼說道。
於是圍繞這部電影所產生的種種消息更加混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