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整整陪了母親一夜,母親那痛苦的樣子,他都看在眼裡。他的心裡也很不好過。
兒子那突然的動作,也讓有些迷糊的王東紅下意識地朝着門口看去。
她還沒糊塗到認不出是誰。冉冉一步一步地朝着王東紅走了過去。
就在這時,王東紅突然做出了一個舉動,讓大家大吃一驚的舉動。
只見她動作迅速地掀開被子,就勢跪在牀上,就那麼跪着衝着冉冉磕頭。嘴裡還唸叨着:“冉冉,過去是媽對不起你,你要怎麼樣對媽都行,就是別讓我不見孫子。算是媽求求你了。求求你一定要讓我看到我的大孫子......”
突然間鬧出這麼一出,一貫高高在上的王主席,都是盛氣凌人地發佈號令,指手畫腳的人物,可一夜之間變了個人一般的王東紅,居然跪在牀上求她!這麼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冉冉嚇得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驚慌地投給了魏文一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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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一直高高在上的王主席,如此失態,魏文也有些尷尬。他掩飾一般手握拳頭到嘴上,輕咳了一聲,提醒自己的母親:“媽,您別這樣,這樣會嚇到冉冉的。”
王東紅像是聽到了號令,非常乖巧地趕緊縮回去一些:“冉冉,別怕,媽不是要嚇你,乖孩子,過來媽看看你。媽只是想看看你。”
一下子自稱爲媽,還叫得那麼親密的王東紅,真的讓冉冉很不習慣。她從未打算叫王東紅做媽,就算以後她也不打算那麼做。這回,她也下意識地學着魏文的樣子,也清清了嗓子,反正無論如何,讓她含王東紅媽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她於是就含糊其詞了:“您好點了嗎?我過來是看看您的。”
哪知道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觸發了王東紅的哭點,讓她哭了起來,她邊哭邊嘴裡不時地說着話,語無倫次還完全沒有章法:“孩子,你是我們展家的恩人哪,媽謝謝你!謝謝你!從今往後,你要媽幹啥媽就幹啥,我絕無怨言!媽要謝謝你要謝謝你照顧了我們家小武,讓他一個人不那麼孤單.......
說到這裡,王東紅泣不成聲。
冉冉心裡也難過,她能理解王東紅此時的心情。只不過同情歸同情,她還是和王東紅保持了距離:“不用謝我,這是我該做的,事情已經這樣了,您不要太傷心了,自己保重身體。”
她的禮貌和疏離,讓王東紅心裡很不是滋味,她哭着說:“你還是怨媽是不是?爲什麼連過來一點讓媽看看都不肯?”
冉冉的心裡真是無奈到了極點。她看看一旁的魏文,魏文也正看着她,他的眼中那種情愫,實在讓她琢磨不透,似乎很夾雜着一種名叫痛楚的東西。可似乎又期待她過去。那東西刺痛了冉冉的心,她再度難過起來。人也不由自主地朝着王東紅走了過去。
還沒靠近,王東紅已經伸長手,抓住了她的手,眼睛裡含着淚,不停地撫摸着她的手背:“好孩子,好孩子.......”
她那雙冰涼的手一接觸到冉冉,冉冉身體輕微地顫了顫,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還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王東紅沒注意到這些,雙手合住她的手,不停地撫摸着,嘴裡還說着話,不外乎就是重複着感謝她,感謝她照顧了她的大兒子,感謝她還爲她的大兒子爲展家留下了血脈......
她的手對冉冉的每一次觸碰,都讓她難過得想去撞牆!她本來出於道義,來看看而已,可並沒想和王東紅建立什麼親密關係!她王東紅自以爲親近的觸摸,對冉冉來說,簡直如同上刑罰一樣難受。她從內心深處還是沒法接受王東紅,這個人揹負了她們家裡的幾條人命,她不可能因爲她是聞鳴的親生母親就把過去的一切都忘了......
冉冉強行按捺着心中的不舒服,語氣平靜地和她說話:“小憶是展家的孩子,這個我知道,該怎麼做我心裡也有數,您不用擔心.您放心好了,我答應您,您可以來探望您孫子。”
王東紅臉上閃現了一絲驚喜,這麼快就得到了冉冉的承諾,她有一會兒的失神,趁着這關口,冉冉趕快把手從她的爪子裡解救出來,難受得恨不得趕緊找個地方洗手,於是就勢說道:“您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王東紅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放她走,反而熱切地說:“冉冉,別走,來和我講講我們家小武的事情......”
冉冉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一旁的魏文。
魏文領會了:“媽,這個事情可以慢慢講,冉冉她還要上班去呢,您別耽誤了她。”
王東紅那不看場合不知輕重的性格瞬間再度爆發:“這種時候還上什麼班!你去給她請假!來冉冉,和媽說說話。叫魏文去請假。”
她那霸道的樣子,不由分說。冉冉看到了魏文那無奈的表情。心裡有些明白,這王東紅估計受到的刺激不輕,現在大家都順着她的意呢。所以魏文也不好太過於強求。
她沒想讓魏文爲難,既然人都來了,那索性做好人做到底,她聽話地在牀邊坐了下來。
王東紅於是又高興起來了。一一問着冉冉聞鳴的情況。還從枕頭底下翻出一張聞鳴的照片。冉冉認出了正式自己找出來讓魏文帶到醫院的。魏文上前,體貼地給母親戴上老花鏡,王東紅看着照片,指點着說着聞鳴小時候的事情,然後又問上冉冉幾句。整個過程哭哭笑笑,看着真不像個正常人。
等激動了很久的王東紅終於累極睡了過去時,冉冉和魏文也打心眼地感覺到累。身體累是其次,關鍵是心累。
魏文幫母親掩好被子。和冉冉悄悄走出了病房。
他帶着些歉意:“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
說實話,這樣的魏文真讓冉冉不習慣。要知道,過去的他,就算她爲他做了什麼,他都會一副天經地義的表情,更不會想到考慮她的感受來對她道謝或者抱歉。可現在處處爲她設身處地着想的魏文,卻讓她更心疼。現在的他和過去的他相比,棱角已經抹平了太多。而冉冉清楚,很多都是因爲自己而發生的改變。這種認知,讓她更難過。
她的笑容有些難看:“我應該做的,你不用客氣,一點也不麻煩。”
說完這句話,兩人之間是死一般的沉寂,居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樣的感覺好可怕。似乎曾經的親密關係,有了隔閡。這讓冉冉心底一陣刺痛,可卻發作不得。
沉寂了幾秒後。兩人又同時說話。
魏文說:“我想....”
冉冉說:“你要....”
那場景真是有些詭異,如果是平常,那一定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可現在。兩人也只能苦笑。魏文很紳士地請她先說,冉冉也不客氣:“你要是需要這幾天呆在醫院的話,我讓張阿姨給你收拾些東西帶過來,家裡你就不用擔心,我會弄好的。”
魏文點點頭:“我也剛想和你說這事。媽的情形現在不怎麼好,精神科的醫生說她的抑鬱症本來就一直沒有根治,只不過過去是輕微的,並不影響生活,可是現在情況有轉嚴重的趨勢,我想這幾天還是在醫院裡多陪陪她。”
冉冉點頭:“這個是應該的,我回頭讓張阿姨收些東西送來。”
她想起來了他父親鄭重其事地給自己的提出的問題,聲音有些沙啞:“你爸爸說希望小憶和你們一樣姓展,我會好好考慮這個問題的。”
魏文看着她,冉冉又敏感地感覺到了他眼底的痛楚。她有些受不了那個,轉開了頭:“那我先走了。”
他沒留她,想說點什麼,可說出口了卻是:“辛苦你了,路上小心。”話纔出口,他就後悔了。這樣子的話不應該是他說的,更不應該是對她說的,太禮貌,可卻是非常的疏遠......
冉冉顯然意識到了,她沒回頭,只是伸手向着身後揮了揮,義無反顧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天空飄起了鵝毛一般的大雪,那是今年的第一場初雪,冉冉倚在車窗上,失神地看着窗外,沒有看到初雪時的激動心情,反而卻發現眼角不知不覺地多了些淚水。
她擦乾了眼角的淚水,在心中給自己鼓勁:“林冉冉,什麼風吹雨打你沒見過?你現在難道還不明白,世間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嗎?不管是什麼挫折,最後歸根到底都是人們給自己壘了一堵牆,橫亙在路上。可是不是條條大路通羅馬麼,大不了換條路走!那樣的話,你又有什麼想不開的?”她雖然不停地給自己打氣,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病房外的魏文,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被抽了筋骨一般地頹廢,以至於他得靠牆站着,才能獲得點支撐。他緊緊地閉了閉眼睛,張開。心情是無比的煩躁和焦慮。他的手已經在衣兜裡摸索,取出了一盒煙,抽了其中一根,動作麻利地點上。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帶着種不拘的瀟灑,以至於路過的醫生護士都忍不住多關注一下這位影星一般的男人幾眼。
很快就有人認出他來了,他和冉冉那曾經神仙眷侶一般的亮相,很多人都知道。何況他們夫妻還是程川市的形象代言人。當沉浸在思考中的他聽到有人低聲地議論,那不是程川市長嗎?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避開了。然後就有護士紅着臉,拿了本子來請他簽名。
就算心情再怎麼煩躁,現在的魏文耐心顯然好了很多,他一一給那些小護士甚至是醫生,還有些病患簽字,如同個明星似的。叼在嘴裡的眼,菸灰都老長一截了,他卻沒機會吸一口。不過他那衣冠楚楚的造型和那痞痞地叼着煙的樣子,更是迷倒了一大片懷春少女。不少人忙着合影,**他的正面照,甚至他忙不及用他做背景也行。
一時折騰過後。小李聞訊趕來,讓那些人都散去了,魏文才有片刻的清寧。他看着已經點完的一支菸,苦笑。看來有時候分散一下注意力,還真是個有效的方法,本來他都打算抽着煙好好想想的,哪知道被這麼一打岔,心裡的那點愁苦,居然少了些......
送冉冉回去的司機效率很高地回來報備:“魏市長,我已經把夫人送到辦公室了。”
魏文點點頭,司機等了會兒,見他沒發話,恭敬地彎彎腰:“那我先下去了,有事您叫我就行。我就在車上。”
“她還好吧?”魏文答非所問,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司機楞了楞。想起了自己從後視鏡中看到的那個靠窗哭泣的女人。他老實回答,簡明扼要:“她哭了。”
魏文垂下了頭,揮了揮手。
司機恭敬地退下,可還是忍不住偷偷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魏市長掏出一隻煙,抽了起來。空曠的走廊裡,他一個人抽菸的背影,尤其顯得孤寂。他搖了搖頭,看來無論在什麼位置的人,都會有自己的煩惱。這個沒人能躲過。
這邊,魏文深深吸了一口煙。吐着菸圈。電話就在這時候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