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到達醫院的時候,冷楓正在休息室抽菸。他顯然是不會抽菸的,吸一口之後就劇烈的咳嗽。可是等那陣難受的咳嗽結束後,他又會拿起來深吸一口。他不懂得把菸圈吐出去,不少的煙霧嗆進他的肺裡,又引出另一陣劇烈的咳嗽。
湯子俊遠遠地看着他,眼裡滿是擔憂。他其實是一個長得很俊的青年,白皙的皮膚,濃密的眉毛和深黑的眼眸,五官清秀俊郎,話不多,很安靜,卻很有修養。他在擔心冷楓,是發自內的,不是做作的樣子。他就那麼靜靜地看着他,站得遠遠的,他希望騰出一個獨立的空間讓冷楓自己去發泄他內心積鬱的很多感情。
人的情感有時候是很奇怪,他明明知道冷楓並不值得同情,可他還是同情他,甚至產生出了一種類似於同病相憐的情感。他知道,如果這世上有誰是真的愛敏君的,那麼這個人一定是冷楓。他的愛藏得很深很深,因爲害怕自己愛的人受到傷害,所以他寧願她誤會她,寧願她以爲是他負了她。他也曾經愛過一個人,因爲無望,因爲找不到出路,所以他寧願放棄。但是他放棄,不是爲了別人,而是爲了自己。而冷楓的放棄,則是犧牲了自己,把幸福的希望寄託在對方身上。
他有多矛盾多糾結與多難過,他其實是可以理解的,就像他理解自己的堂姐湯柔和冷楚爲什麼要去傷害敏君一樣。愛一個人方式有很多種,冷楓是因爲真愛,所以纔會如此做。
“你試過愛一個人,卻不能愛的痛苦嗎?”冷楓曾這樣問他。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愛一個人的滋味,總覺得自己最應該做的事讓湯家重新振興起來。“如果你不知道什麼是愛,你就放手吧!”那是冷楓最後一次和他討論有關於他和夏敏君的問題。
他和敏君只談了三個月的戀愛,很平淡的相戀,抑或說只是他一廂情願的單戀。然後他提出分手,因爲他發現,即便他想談一場純粹的戀愛,敏君也未必給他一個機會。她之所以答應和他在一起,無非是因爲冷楓願意看到他們在一起。
她不愛他,他又有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所以不如干脆分手。在分手前,他曾和冷楓談過一次,冷楓就是如此跟他說的。他一直以爲自己愛得不夠深,最起碼沒有深到可以與家庭利益相抗衡的地步。一度以爲自己的決定是明智的,可是在這三年的痛苦掙扎裡,他知道,愛情是世上最沒有道理的事情,明明知道不該卻控制不了自己。如果可以,他願意一廂情願地守護她一輩子,哪怕她根本就沒有愛過他。
冷楓還在咳嗽,不停地吸,然後不停地咳。冷冽就透過休息室門上的那扇玻璃小窗冷冷地看他。
他也知道他的痛苦,比湯子俊知道的只多不少。
“冷冽大哥……”湯子俊走過來,輕聲喚他。
“你怎麼不勸勸他?”冷冽知道湯子俊和冷楓的關係一直很好,要不然當初冷楓也不會同意湯子俊去追求敏君。
“你知道的,這種時候什麼勸慰的話也沒有用。”
“他這麼不堪一擊,我簡直不齒於與他爲敵。”冷冽說得冷淡,那種譏諷卻露骨的讓湯子俊這麼溫和的人都不由得皺起了眉。
“大哥不想與你爭。”
“一個人男人連這點勇氣都沒有,還算什麼男人?”冷冽的話更冷,像刀子似的割過人的肌膚。
他的聲音清亮透徹,聲音不高不低卻足夠讓裡面的冷楓聽清楚。
冷楓擡眸看他,死氣沉沉的眸子裡了無生機。冷冽看得生氣,攥緊的拳頭恨不得砸在冷楓的鼻樑上。
“之前怎麼沒有人告訴我夏敏君有心臟病?”
“你關心過這個嗎?你除了想搶屬於冷家的一切之外,還想過什麼?”湯子俊嘲諷一笑,淡淡地問。
冷冽擡眼看向他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在他森冷的眼眸下,湯子俊沒有退縮,而是勇敢的擡眼與他對視。
“你明明知道大哥爲什麼放棄敏君,你明明知道你也不能越這個雷池的,可是你還是做了。冷冽,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敏君知道了她的身世,想到她和你之間的關係,她會怎麼樣?她會死的,她會死的……”湯子俊壓抑着自己的聲音,讓自己的情緒儘量冷靜下來。
“我不會讓她死。”冷冽只是這樣冷冷地說,眸子沒有閃躲,迎着湯子俊的目光,清明冷冽看不出絲毫玩笑的意思。
“你憑什麼?”冷冽的鎮定與篤定讓湯子俊覺得很可笑,他冷冽憑什麼。冷楓不敢做的事情,他爲什麼就可以?“你以爲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我說不會就不會。你只需要知道一點兒就行,我和冷楓不一樣。”冷冽言盡於此,剩下的話他不屑於和他們言明。他轉身向院長辦公室走去,他現在當務之急是弄清楚敏君的病症,如果不容樂觀,他會強硬地要求把她轉到國外去治療。在他的字典裡,從來不沒有妥協兩個字,他是說一不二的,只要是他認定的事,任憑誰也拉不回來。
股東大會並沒有因爲兩個大股東的缺席而延後,現在幾乎所有的股東都已經人心惶惶,只要有人願意按原價收購他們的股份,他們就謝天謝地了。冷冽開出的條件夠優厚,不少股東毫不心疼的把股份轉讓給了他。他不費吹灰之力地拿到公司大部分的散股,加上他之前股份,他個人份額已經佔到百分之四十多。他在缺席的情況下,毫無懸念地成了冷氏下一屆新的董事長。不過,冷氏還並沒有完全屬於他,因爲冷長風手裡還捏着和他一樣多的股份,當然冷長風的股份裡還包括楊豔豔手裡的百分之三。當年楊豔豔帶着豐厚的嫁妝嫁給冷峻,只換得這百分之三的股份。這些股份對於楊豔豔來說,無疑比生命都還更重要,輕易她是不會放手的。不過,自從冷家失竊後,楊豔豔應該不會死攥着那些股份不放手了。
是時候放線了。
從院長辦公室出來,冷冽知道敏君暫無大礙,終於輕鬆了一些。既然敏君躺在了病牀上,他不妨趁機攪它個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