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犀利睿智的他,會看不出自己拙劣的僞裝嗎?還是他另有目的?可是,她相信自己的感覺,他的柔情絕對不是僞裝出來的!
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眉宇間染上絲絲驚懼和困惑:“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二少爺是誰?大少奶奶又是誰?你們真的把我弄糊塗了。”
“嘴上糊塗沒關係,心裡明白就好。”不再多她多費話,陳茉莉從包包裡拿起一張已經簽好名和支票遞到她面前:“這數字夠你們一輩子吃穿不愁的了。”
拿起支票一看,縱然有心理準備,還是被上面的數字,嚇到了大跳。一億,果然是一筆天文數字。這是多少人幾輩子都賺不到的錢,可雷家卻如此慷慨,只爲了打發掉雷厲霆身邊的一個情婦。
見秦汐蕊拿起支票,戚華鳳鄙夷一笑,不置可否。這世上就沒有錢辦不成的事,關鍵是你給的數目對方是否滿意。
起身就要離開,秦汐蕊攔住了她,一臉無辜地說:“夫人,你還是收好支票,萬一被人撿走就不好了。”那可是一張即時支票呢。
雪白的紙張在眼前晃動,戚華鳳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脣角上揚彎出優雅而帶有深意的弧,笑容只一閃而過,如同月下曇花。
擡起頭,第一次仔細看着眼前這個她親自挑選卻未曾謀面的“兒媳婦”,暗自冷笑。長相一般,連智商都這麼低,活該一生被人擺佈。
當然,她的時間很寶貴,沒有陪她耗的必要:“支票你先收着,時不時看看,衡量一下,你會有決定的。”說完不再多逗留一秒,帶着陳茉莉如來時般,匆匆離開。
那抹優雅高貴的身影消失了很久,林熙蕾才從幻境中回過神來。雪白的紙灼灼燙人,明明那麼輕,卻如山壓在她心頭。
在爲自己難堪的同時,心頭涌現一縷疼痛,那是爲雷厲霆而起的心痛。這麼多年過去了,戚華鳳依然要操控他的生活,他的感情。
雖然他表面上不說,但對於戚華鳳的強勢和獨裁,他一直是反感的。礙於情分,很多時候他除了選擇隱忍外,別無他法。
空白的十年,她不知道雷厲霆對戚華鳳的感情有沒有改變。戚華鳳又強迫他做了多少他不願意做又不想違抗的事?
前世,她用錢用情逼自己離開,用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使她最後下了決心。今生,她絕不會再被她被威脅!
買菜回來的王真如一進家門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秦汐蕊呆坐在沙發上,目無焦距眺望着遠方。精緻透明宛如一尊陶瓷娃娃,美得驚人,卻沒有生命力。
空氣中殘留的香水味讓王真如微皺了皺眉,放下菜籃子,快步走到秦汐蕊身邊,擔憂地問:“小汐,剛剛誰來了?”
自從搬到這裡來後,賀依依就不曾再找上門。但她們都清楚,賀依依找上門只是早晚的事。秦汐蕊每天呆在家中,兩耳不聞窗外事,甚至連新聞都不看,所以,她肯定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些什麼。
全城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她多多少少有些耳聞。但她除了更盡力去保護秦汐蕊外,她不能讓她面對。
流產後她的身體一直很虛弱,加上每天“演戲”,勞心勞力。秦汐蕊從不提,她也知道,要在自己心愛的男人面前演戲,那種煎熬如火上跳舞。
表面絕美翩然,烈火燒烤着血肉,那種痛,那種悲,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緩慢地轉頭,片刻呆滯後綻出淡淡的笑:“小阿姨,你回來了啊。中午給我做什麼好吃的呀?”少女般的語言,少女般的夢幻,只爲掩飾心中的悲涼。
“小汐,告訴阿姨,發生什麼事了?”她越是這樣越代表有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在看到她安然無恙時,悄悄鬆了一口氣。
朝夕相處幾個月了,她早就將秦汐蕊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更何況,她真真太像小熙了。她由心底憐惜她,疼愛她。
同時也支持她的任何決定,當年的小熙不夠勇敢,造成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她衷心希望秦汐蕊能融化雷厲霆鐵一樣的心,那樣,小熙在九泉之下也會開心的。
原本不想讓王真如擔心,卻也知道自己不說,她越擔憂。拿起那張鉅額支票,白皙的臉上綻開慘淡的笑:“他母親剛剛來過。”
王真如心一驚,脫口而出:“戚華鳳?”
沒注意到王真如的驚訝,微微點點頭,語氣飄忽:“錢可以買到一切,卻買不來真愛。爲什麼她們都認爲我是因爲錢才接近霆的,爲什麼她們總喜歡把自己的想法加諸到別人身上?”喃喃自語,不是真的問王真如,一種無奈的自問罷了。
慈目流出憐愛,恍惚間,王真如看到了林熙蕾。滿臉委屈又悲傷,撲進她懷裡大聲地問:“爲什麼戚伯母要用錢來羞辱我?我和霆哥哥是真心相愛,以前戚伯母和雷伯伯是贊成我們在一起的,爲什麼現在卻逼着我離開他?爲什麼?”滾燙的淚一顆又一顆,浸透皮膚,火燒一般的疼。
從記憶的幽思中抽出,將哀傷的秦汐蕊擁入懷中:“愛情裡沒有買賣,可以買賣的就不是真的愛。小汐,不要管別人的看法,你的愛,你的幸福,不需要別人參與。只要自己懂得要什麼,問心無愧就行。”
頭枕在王真如肩上,乾澀的眼流不出淚。也許三番五次的遭遇,她已經麻木了。生與死的界線她都可以跨越,還有什麼是不能承受的?
“我知道。我不會放棄的。”不是說給王真如聽,而是告訴自己。“小阿姨,我餓了。”幽幽輕渺的語氣聽不出情緒,可如此平靜的她,卻讓王真如有些捉摸不透,甚至透出隱隱不安。
“想吃什麼?我去給做。”拍了拍她的肩,壓下心頭的不安。人總要經歷風雨才能長大,蛻變的過程是痛苦非常的,可未經歷過痛苦,就不會擁有美麗的翅膀。
“只要是小阿姨做的都好。”閉上眼睛,彷彿又回到了從前。還以前小阿姨是不會做飯的,每次她要下廚媽媽都緊張得要命,因爲小阿姨有將廚房燒燬的本事。
這些年小阿姨一定吃了很多苦,藏在秦汐蕊的外殼裡,她無法對過去提問。而且,傷心往事埋藏遠比刨開幸福。
“呵呵……”秦汐蕊的回答讓王真如有種充實的成就感,在她眼中,秦汐蕊早已不是她的僱主,更像她的孩子。
望着王真如漸漸走遠的背影,林熙蕾的眼眶漸漸模糊。她知道小阿姨的不易,也擔心她的情況,卻無法將這份擔心付諸行動。
握緊手中的支票,眼前,耳裡,全是戚華鳳的聲音。前世今生重疊,她分不清。相同的對話,同樣的面孔。只是,今時今日的戚華鳳比當初更加盛氣凌人,更加傲慢,不可一世。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們都不是當日的自己。她不會再懦弱退縮,也不會輕易低頭。爲了這一場華麗的涅磐,她已斬斷所有退路。
窗外景緻依然美麗,無任何改變。而她的心已千帆過境,更加堅定。
午睡起來,整個人懶洋洋的。天空又飄起零星小雨,點點晶瑩,紛飛的悲傷。披了件棉衣,打開房門,想下樓倒杯水喝,剛走到樓梯口,傳來隱隱女人哭泣的聲音。
林熙蕾心一驚,本能反應:小阿姨。
她沒有如以往直奔而下,反而隱於樓梯間,聽王真如講電話。知道這樣的行爲是不道德的,侵犯了小阿姨的隱私,更是對她的一種不敬重。可是,她沒有辦法。
好幾次小阿姨從醫院回來臉色十分凝重,神情疲憊而憔悴,一下子彷彿老了好幾十塊。她擔憂追問,她卻閃爍其詞,一言帶過。
一定是小姨父的病情了變化,可是,任憑她怎麼追問,小阿姨就是不說。她知道小阿姨擔心她,更不想給處於冰天雪地中的她雪上加霜。
她們保護彼此的心是相同的,小阿姨是她的至親,這世上最重要的之一。她如何能棄她於不顧,還讓她爲自己的事勞心勞力?
不,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初的林熙蕾那全略帶孩子氣,只懂索取,不會回報的小女孩了。
“醫生,我求求你,一定要想想辦法啊……什麼?五十萬?……可是……兩個月……”一個又一個的數字串成一幕可怕的事實。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醫生。”頹然掛掉電話,淚水於皺褶裡流淌,王真如踉蹌了幾步,跌坐在沙發上。
林熙蕾心痛如絞,她好想跑下去給小阿姨一個安慰的擁抱,像她每次受傷,小阿姨抱着她一樣。可是,她知道小阿姨並不想讓她知道她的情況,不要她有所負擔。
愣愣站着,痛漫延至全身,連靈魂都在顫抖。她該怎麼辦?怎麼辦才能幫到小阿姨?五十萬?她到哪裡去籌五十萬?
就算可以借到,以她現在失憶,無親無故的狀態,她如何演下去?一旦讓雷厲霆知道她的欺騙,那麼將是她徹底跌入萬劫不復地獄的那一天。
一邊是親情和生命,一邊是愛人和未來。她站在佈滿尖刀的十字路口,走哪一邊,都會鮮血淋漓。
“小汐,你起來了啊?我煮了些紅棗桂圓湯,補氣補血的,我去給你盛一碗。”低着頭,語速極快,悄悄拭着淚,匆匆往廚房走去,不敢有絲毫停留。
林熙蕾若無其事吃着王真如做的甜湯,明明是清香甘甜的湯吃進嘴裡卻是濃濃苦澀的中藥味。吃完後,藉口累,隨即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