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董身體狀況不佳,不能生育,盛世後繼無人。”
鄒凱慢慢說完,語氣越來越沉重。
董事會不可能用佟威和盛櫪解除婚約做藉口罷免他,更不能用佟威有可能和穆墨合作爲理由罷免他,能夠當做理由的,其實只有這個不是理由的理由。其實最讓鄒凱擔心,擔心到不得不請長安幫忙的,恰恰也是這個理由。
一旦提出,盛老夫人就有可能把盛楠或者盛傑推出來,萬一到時候董事們突然倒戈,那麼孫玉蘭和盛櫪只有兩敗俱傷的結局,反而是盛楠或者盛傑漁翁得利。他跟長安說,是報着讓長安偏向盛櫪,想辦法勸盛楠不要參與進來的小心思。
而長安卻偏偏沒有想到,她腦子裡如今根本容不下盛楠或者盛傑是否會成爲繼承人這件事,她在想的,只有如何替盛櫪解決目前的危局。
“鄒凱,你在做什麼!”一道沉冷的聲音突然傳入電話,鄒凱顯然嚇了一跳,電話那頭久久沒有回聲。
長安已經聽出來,說話的是盛櫪。果真片刻後,傳來他向來沉穩的聲音,“長安,是不是想我?”
他突然這樣說,語氣又那般溫柔,竟讓長安懵了。都什麼時候,他居然還有心思跟她說這些俏皮話?
“想我的話,就說出來,晚上我去看你,怎麼樣?”盛櫪好像認爲她沒有說話是臉紅羞澀了,反而還鼓勵她,甚至還準備給她點兒小甜頭。長安本來緊張的要死的一顆心,此時反而安靜了幾分,她的脣角忍不住揚起笑來,“晚上?你確定晚上有心思來?”
“只要是見你,任何時候都有心思。”盛櫪用極低的,幾乎耳語的聲音說着,那樣的聲音從他嗓子裡散發出來是異常迷人的,恰似仲夏黃昏夜中響起的大提琴,低啞中透着迷人的磁性。
長安笑的愈發柔軟甜蜜,俏皮着問,“若是這麼想我,我去見你呢?”
“現在無論你開車還是你坐車,我怕是都不能放心。所以你還是老老實實呆在那裡,晚一點兒,我一定去看你。”盛櫪彷彿對孩子說話般耐心,那‘一定’兩個字咬的尤其的重。想到此時此刻他的處境,長安只覺一陣心疼。
可盛櫪卻說了一句讓她更加心疼的話,“長安,什麼都別想,什麼都別擔心,我會好好保護你,不讓你受一點兒傷害!”他的聲音並不重,每一個字卻好似千斤分量,壓在長安的心頭,壓得她疼起來。
她也許錯了,她一直害怕被盛櫪傷害而拒絕他,卻從不知道她的拒絕,也是對盛櫪的傷害。他待她這樣用心,她更該全心全意待他纔對。
“嗯,我信你。”長安輕笑,抱着電話,彷彿電話瞬間也親密了許多。盛櫪在電話那頭滿足的低低笑起來,叮囑她兩句,壓了電話。
長安猜得到,鄒凱少不了挨一頓責罵。可是目前這情況,他估摸也不會捱罵多久,她也就不必費心思想這閒事兒,反而是真該想想,她要怎麼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這療養院。
初春的中午,已經有了些許的暖意。
尹佳囡悄悄從房間裡出來,長安已經站在門口等待了片刻,互相點點頭,長安悄然出門,尹佳囡拿了車鑰匙,尾隨在後,輕輕合上病房的門。
進了車庫,上了車,尹佳囡一邊發動車,一邊鬆了口氣,看向長安,再次問,“你確定要去?”
長安點頭。
“好吧,不過,阿姨生氣起來,我可不管!”尹佳囡無奈的歪了歪腦袋,發動車子,開向濱城市區。
此時是中午十二點三十分,距離董事會開始還有兩個半小時,剛好夠尹佳囡和許長安到盛世集團。而盛櫪正從一場飯局離開,他已經做了最後的努力,結果如何,他尚且無法預料。
從那家高級餐廳出來,鄒凱已經等在門口,盛櫪俯身上車,突然在腳下發現個黑色的錢包。他沒有多想,隨手撿起來,朝着周圍看了看。這間餐廳來來往往的客人都有專車接送,一時半刻怕是找不到主人。
“鄒凱,送到酒店前臺吧。”盛櫪一如既往遞給鄒凱。
“是。”鄒凱接過來,剛拿在手中,一張照片突然從錢包裡落下來,恰好落在盛櫪的掌心。他看一眼,眸子突然變得黝黑,整個人都僵硬起來,手指看上去以一種極其奇怪的姿勢握着照片,像是怕掉了,又像是要揉碎一般。鄒凱不解的等了片刻,見盛櫪竟一直沉默着不說話,彷彿是陷入某種回憶,忍不住提醒,“盛董,有什麼問題嗎?”
鄒凱的聲音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硬生生把盛櫪從一場大火的真實回憶中拉回來。他回過神,才發現心口疼的厲害,忙摸索向口袋找出藥片吞了一片下去,方纔緩過一口緊繃在胸口的氣來。
餐廳保安發現異常,過來詢問,盛櫪卻只冷冷的道,“沒什麼,謝謝。”
敷衍走保安,他朝鄒凱伸出手,“錢包給我。”
鄒凱立刻再送還給他,盛櫪鑽進車裡,便吩咐鄒凱走了。自始至終,什麼都沒有說。
車開出去片刻,盛櫪纔再次打開那隻錢包。
這是隻普通的女士錢包,白色,長款,裡面整齊的放着幾張鈔票、銀行卡、票據,就再沒什麼了。但在盛櫪的眼裡,這個錢包卻處處印證着什麼。顏色是她喜歡的顏色,款式是她喜歡的款式,就連放置鈔票的習慣,都是她喜歡的……
他取出兩張銀行卡,拿在手裡,慢慢摸索着。銀行卡冰涼,若非這冰涼的氣息,他怕是已經隱藏不住內心的驚濤駭浪,若非這冰涼的氣息,他怕是剛剛就要衝出去,尋找一個完全不可能存在的人。
然後慢慢的,他再次把注意力放在那張照片上。不過是證件照而已,雪白的底,清晰的臉,那女子面容白皙,相貌姣好,笑起來,便給人一種安寧到極致的感覺。是她,是他記憶中那個她的樣子,可她已經死了,三年前,就死在那場大火裡,他曾親眼看到她被燒焦的,慘不忍睹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