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耀着流金的光輪半沒入海,鋪染了半天半海的紅暈,濤聲疏緩輕細。
層層的浪花細碎翻涌,柔柔的掠過細白沙灘,海風帶了抹鹹澀輕撫過面頰,像害羞的愛人溫暖溼潤的脣。
這情景讓人覺得不犯懶的話,都對不起這份造化靈秀。
白蘇蘇眯上籠霧般的雙眸,舒服的枕在蘭特的腿上。她的左臂半舉着,對着落日餘暉欣賞手中精緻小巧的細長水晶瓶裡琥珀色的液體。
那是一種深沉而寬厚的美,不飲自醉瑚。
悠閒的半撐着身體,蘭特一條腿支起,一條腿免費的給白蘇蘇當枕頭。蘭特在沙灘上顯得有些意興闌珊,微薄的水汽撩起他額前的碎髮,招來不少女人的媚眼。只是,卻沒有人敢靠近以他們爲中心的附近半步。
“又是什麼要人命的實驗藥劑嗎?”蘭特睜開眼睛瞄了瞄那個小瓶,語氣好奇鑠。
“這種評價可真是對美的褻瀆。”白蘇蘇懶懶的慢條斯理。
“……”蘭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不禁調轉視線,對着幾乎已經完全隱沒的落日,看着那抹餘讓自己如此無力又傷感到無法留戀的餘輝。
“不好奇嗎?”白蘇蘇挑挑眉,伸出細涼的手輕拍了拍他的臉頰。
蘭特的心下一緊,然後動了動喉嚨,躲開了她的手。“不好奇。說實話,從你手裡出來的藥劑,除非是想死的人,否則沒有人願意去好奇。”
“真會惹我傷心。枉我一向那麼愛你。”略帶哀怨的語氣揚起,白蘇蘇慢騰騰的撐起身,然後撩了撩她的長髮,姿態嫵媚。
“愛我?你在講笑話給我聽,還是給你自己聽?”蘭特的心裡咯噔一下,卻下意識的皺眉,低聲的問道。
白蘇蘇‘噗哧’一聲笑起來。不以爲意的湊近了蘭特,用手肘頂了頂他的肩膀:“上次和你從意大利回來以後,你就一直保持低迷走勢啊……我們被搶劫的事情,被老大知道了,所以你捱罵了?還是你看上那個跟你交手的小美女了?”
蘭特卻皺皺眉,然後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目不斜視,抿脣不語。
白蘇蘇挑眉,摸摸鼻子。不禁暗歎一聲,看樣子,自己果然是天生聰慧又加後天機敏。看來這回十有八.九又正中紅心!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麼想着,她不禁伸了個懶腰,又在蘭特的腿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重新躺下,面帶微笑,相當愜意。“你還小呢,別學大人談戀愛。別人都看着你跟我差不多大,但誰能想到,你這麼囂張的傢伙,居然比我還要小三歲。”這麼說着,白蘇蘇拍了拍蘭特的頭。“不過,這樣也對,小孩子才能像你這麼桀驁張揚。”
“蘇蘇,你……和老大認識多久了?”蘭特沒有躲開白蘇蘇的手,許久之後,他才輕輕開口,仿若夜風低迴。
白蘇蘇歪了一下頭,然後笑道。“三百年了?”這麼說着,白蘇蘇笑了一聲,又開始不正經。
“……”蘭特皺起了眉,抿着脣角。“我記得,你們認識應該是有五年了吧。那個時候,不是你初來中東的時候嗎?你纔剛來,居然就弄得那麼狼狽,滿身都是血……”想到那一幕,蘭特不禁細細的眯起眼眸,試圖讓時光倒流,原影原聲重現。可是,只有他才知道,這會兒自己想起,是有多緊張。
“不。並不是。”白蘇蘇下意識的出聲。
“啊?!原來你們早有私.情!”蘭特詫異了一下,不得了的拔高嗓音。可是卻只能用出口的話,來阻擋自己的心虛。
然後,白蘇蘇不禁用一種看白癡的眼光,寸寸地凌遲他。
“呵,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親愛的蘇蘇。可憐我單戀了你那麼久,權當是安慰我了。”蘭特半真半假的嬉皮笑臉。然後用手指輕繞着白蘇蘇的發,只是,目光如潺潺流水般細柔,如汪洋般寬廣。
“不要。”白蘇蘇想也不想的立刻拒絕。
“別那麼無情嘛……”蘭特努力的眨眨眼睛,試圖讓白蘇蘇改變心意。
而白蘇蘇則是慢慢的移開視線,望向了遠處,已經墜落下去的夕陽,反而取而代之若隱若現隨波盪漾的月華。“今晚天氣不錯,陪我走走吧。”
蘭特不禁愣了愣。“是月色不錯吧。沒想到蘇蘇你居然這麼有情調。看來我以前還真是冤枉你……蘇蘇你等等,慢點兒!不就是散步嘛……”蘭特嘆了口氣搖搖頭,起身跟上。聽白蘇蘇的故事,可是千載難逢的機緣啊。錯過了……如果錯過了的話……他也不知道,下一次會不會還有機會了。
“你應該早就清楚,我是白家的人。我們那裡有這樣一個說法。東有安唐,南有白杭。你所知道的杭凜曜,就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雖然這個稱呼有點噁心,但是,也這麼說倒是一點兒也沒錯。不過,我的父母卻是一項科學計劃的發起者和高階研究員,他們爲其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熱情。那種狂熱和執着,使得他們經常忘記我是他們的孩子……不,應該說,假使我不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他們壓根兒就不會承認我的存在。”白蘇蘇的語氣在此時此刻,顯的無比的冰冷,語調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彷彿所有的事都與己無關。是啊,都那麼久了,久到麻木了。
蘭特沒有作聲,只是垂下頭,慢步在白蘇蘇的身側。他的心有些隱隱作痛,可是卻也只能默默地聽着。
白蘇蘇不禁扯了扯嘴角。“說得好聽些,我是計劃的中樞核心,其實,不過是個實驗品。我從出生開始,就不斷的嘗試各種藥品,注射劑,甚至他們企圖用不同的手術來改變我身體的結構和機能……我的身上總是插滿各種各樣的管子,有段時間,我的肺形同虛設,只能靠我的水晶棺裡那些噁心的液體存活,用皮膚呼吸。”
那種生不如死,只是一個弱小的孩子,沒有任何辨別能力的孩子,沒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孩子,在最該得到呵護的年紀裡,所擁有的一切。
蘭特的手不禁緊緊地攥起。他目不轉睛的望着白蘇蘇,在他的雙眸裡凝出一種曖昧不明的溫柔,又夾雜着濃重的心疼。
而白蘇蘇卻毫無所覺,這種噩夢,一旦陷入,就要繼續下去,一直都沒有選擇,命運一向如此刻薄。“其實很好笑,即使我的父母在某些方面可以堪稱是天才中的天才,即使白家的家世那麼顯赫,可是卻還是阻擋不了他們狂熱的腳步。那些可以說是瘋狂的舉動,已經超出了我祖父的承受能力。”
白蘇蘇的嘴角微微帶笑,洋溢着幾許純真。她的語調輕柔,眼眸清澈,仿若幼年那種非人的磨難,並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仇恨的痕跡。
“在我六歲那年,我的大腦就已經被植入了父母的不少學識。這也許聽起來很神奇,但是相信我,那種滋味絕對痛不欲生。如果我有機會重來一次,我只想學我喜歡的東西,任何強加於人的東西都不配得到感恩。”這麼說着,白蘇蘇冷笑一聲,嘆了口氣,眸色迷離的遙望遠處已然綴滿縈光的漆黑天幕。
“就在我絞盡腦汁策劃逃離的時候,那個試驗基地卻突然遭遇了罕見的極地風暴。當時離他們的研究成果已經很接近了,各個研究員,包括我的父母,都處在一種極度亢奮的狀態中,全部集中在課題的研究上,無人顧暇到天氣的預警……除了我……”
“那麼,當時你……”蘭特覺得白蘇蘇幾乎快要透不過氣了,適時的插話進來。
“是的……我逃了出來,從瞬間坍塌陷落的基地,只有我。其實,本來我也沒辦法逃出的,因爲在最後的關頭,我卻陷入了流沙般翻滾的冰雪內,只有六歲的我,根本毫無辦法……那個生死關頭,耳邊卻突然聽到了父母的呼喝,他們在教我使用力量的方法。呵,原本他們尾隨我只是要抓我回去,可是那時他們卻在用身體保護我,想到的只是要救我……其實……當時我並沒有聽懂什麼,我想大概是求生的本能吧,我居然可以憑藉席捲而來的風雪的力量一躍而出……那一霎那,我回過頭時,卻看到父母已被冰雪吞噬淹沒……當時他們脣邊有沒有笑容……我不知道……或許,在最後那一刻,纔是他們把我帶來這個世界上……唯一所做的,能讓我銘記的事情。”
蘭特聽着白蘇蘇的話,不禁俯下身去揉了揉她的頭髮,好像在耐心的安撫她一樣,拍了拍她的頭。
白蘇蘇這回卻沒有避開,也沒有讓他把手拿開。畢竟這個時候,真的渴望一種帶着溫度的碰觸。
“因爲,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想到這些,我只是一直一直的跑,不停的跑,沒有任何方向的跑……我已經自由了吧,再也不用忍受地獄般的噩夢了……可是爲什麼,我並沒有快樂的感覺?只覺得再沒有任何希望……其實,希望,只誕生在絕望裡,一旦它真的變成現實來到你面前,躲在它背後的,卻又是絕望……”
“再後來就真的筋疲力盡,再也動不了了,完全麻木了,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到……很虛無的感覺,沒有任何痛苦,那時我覺得,死亡的滋味也不錯……可是心裡偏偏有個微弱的聲音在掙扎着嘶吼着救命……”
“那個時候……是老大救了你……?”蘭特的心裡一抽一抽的。
可是,他還是比較好奇,因爲他聽到現在,似乎他關注的另外一個人還沒有出場。
此時此刻,白蘇蘇的脣邊終於是露出了一絲笑意,又放慢了些腳步,眼神出奇的溫柔。“沒錯……當時我只覺得包裹着我的冰冷黑暗,突然變得柔軟而溫暖,身體像沒有重量的羽毛一樣被托住,緩緩下陷,越來越深……也不知過來多久,恍惚中吐息之間全是一陣陣若有似無的香氣……我醒過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棵特別大的樹,盤根虯結,枝葉沖天,我勉力坐起來,就看到了他,正對着我微笑……他的雙眼睛……呵,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眼眸,直到現在也再沒有……那一刻我以爲,自己見到了神……可是我出口卻是冰冷而不屑,我喝問他爲什麼要救我,甚至怪他多管閒事……”白蘇蘇不禁抿了抿脣笑笑,低下了頭,嘆氣。
蘭特心裡有點兒發酸。懊惱着命運的安排,爲什麼當初碰到的人不是他呢?可是,卻還是伸出手拍拍白蘇蘇的肩。“一般情竇初開的小女孩,碰到一見鍾情的對象,十有八.九都是如此逆反的,這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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