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萌愕然,看向陸之謙。
陸之謙重複的問:“萌萌,你要這個孩子麼?”
他的眼神無比認真,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思慮已久。
郝萌咬住脣,不說話。
陸之謙再問:“不要?”
郝萌依舊沉默。
陸之謙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問:“要?”
郝萌皺緊了眉頭,沉吟了半晌,才說:“阿謙,對不起。”
陸之謙緊抓她的手不放,聲音有些激烈,“你別和我說對不起,你非要生下來我也不會攔着你,但是……”
陸之謙的聲音頓了頓,吸一口氣,冷靜的說:“但是你不能再像昨天那樣,一走了之。”
郝萌眼底有淚光涌動,除了說“對不起”,她無話可說。
陸之謙眼底不經意的滑過一抹受傷的神色,說:“如果你非得把他生下來……”
陸之謙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郝萌打斷:“我不是非得把他生下來……”
事實上,郝萌已經開始動搖,這畢竟不是陸之謙的孩子,她卻像和陸之謙在一起一生一世。
“那也有可能是我的孩子。”陸之謙咬牙。
郝萌知道也有這種可能,但是這種可能畢竟微乎其微,即便傷他的心,她也要告訴他實話。
“阿謙,這不是你的孩子。”
陸之謙抿脣,攥緊了拳頭,額頭的青筋凸顯,他一字一字的說:“你能不能別這麼殘忍。”
郝萌搖頭,淚水終於涌了出來,“我只怕日後才告訴你,你心裡會不好受。”
“你如此照顧我的感受,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陸之謙質問的語氣。
郝萌無言以對。
陸之謙語氣依舊咄咄逼人:“你明明知道我會不好受,你當初就不要去找他!你明明知道我會難過,你爲什麼還揹着我和他做這種事情!我不管你是因爲什麼纔去找他,我不想知道,永遠都不想知道。”
陸之謙其實可以猜到郝萌去找他的原因。
也是因爲這個,他才能暫時勸服自己,繼續和她在一起。
可是他寧願自己不知道那個原因。
郝萌是瞭解陸之謙的,他的尊嚴比所有一切都重要。
她只能一遍遍的說:“對不起,對不起……”
陸之謙吼他:“我說了你不要和我說這三個字。”
郝萌一邊哽咽,一邊開口:“阿謙,那你要我怎麼說?你要我怎麼做?你說啊……說啊……你想讓我把孩子打掉麼?如果你非要這樣做,心裡才覺得好過一些,我也可以的。”
陸之謙伸手,去爲她拭乾眼角的淚,聲音帶着憐惜:
“我沒有說過要你把孩子打掉,我從來沒有這麼說過,我昨天也沒有這樣的念頭。那是你的孩子,你有決定權。萌萌,我的心沒你想的那般齷齪。你能不能別冤枉我。”
郝萌依舊哽咽:“那你說,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怎麼做你才滿意?”
陸之謙一把將她扯入懷裡,薄脣貼在她的發頂上,輕吻了一下,嘆息着說:
“萌萌,我也不知道,我不能沒有你。我告訴自己,如果我愛你就要接受你的一切。可是,如果你把孩子生下來,孩子的爸爸卻不是我,你讓我以後如何面對他?”
郝萌埋首在他胸口,眼淚愈發洶涌的往下流。
她想起陸之謙的處境,他的顧慮其實是很現實的問題。
她若是將孩子生下來,那孩子以後該叫他什麼?
陸之謙的立場將會變得十分尷尬。
郝萌想到頭皮發憷,全身都顫抖起來。
陸之謙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沉重。
倆人各懷心思,一夜到天明。
卻是誰也無法踏實的安眠。
第二日,陸之謙比郝萌起得更早。
只要不注射抗生素,他的作息相當規律且嚴謹。
他今日換上了襯衫毛衣搭配牛仔褲,外面搭了一件深藍色休閒風衣,顯得愈發年輕英俊有朝氣。
這樣的穿扮搭配他那一頭有些標新立異的新發型,倒也覺得很是順眼。
郝萌躺在牀上,看着他好整以暇的模樣,笑得眉眼彎彎。
冬日的陽光恰好打在陸之謙頭頂上,他的臉龐就像是帶着朦朧恍惚的光與影,讓他熠熠生輝。
陸之謙單手插在褲兜裡,哪怕是在生病,站在那裡,依舊是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
而後,他朝她笑了笑,眉目舒展,容顏燦爛。
只是一個笑,郝萌就清楚陸之謙已經釋然。
她瞭解他,也許比陸之謙認識的自己還要多。
他是個真男人。
這一刻,陸之謙的笑,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濃濃的愛意,勇敢,原諒,包容,寬恕,還有對未來所有美好的憧憬。
郝萌那時想,今天真是一個高興的日子。
她一定要記住今天這一天、這一分、這一秒。
陸之謙沒有逼着她做任何事。
他接受了一切。
也許他心裡還沒有完全接受。
但是至少表面上已經完全接受。
他安排郝萌去見本市最好的婦科醫生。
每當郝萌離開去做檢查,他會仔細向醫生詢問,各種在別人看來有些奇怪的問題。
比如,他會問:“孩子真的是六週前懷下的麼?有沒有可能更早一些?或者更晚一些?”
又比如,他會問:“同-房的時候,男人的精-液如果沒有射入女人的陰-道,有無懷孕的可能。”
陸之謙的問題,直白得令婦科女醫生臉紅。
但婦科女醫生依舊細心的爲他解答,這些看起來不像是準爸爸,應該提出來的問題:
“首先,貴夫人的孩子,從b超顯示,的確是六週之前懷下的。當然,這並不排除有更早或更晚的可能,但是時間不會相差特別多。
其次,您提出的這個體-外射-精的問題……咳咳,其實這是許多夫婦避孕採取的方式。這個方法雖說不是萬無一失,但是,體-外射-精的避孕率還是挺高的。當然,也不排除有意外,只是這意外的機率還是挺小的。”
陸之謙認真的聽着醫生的回答,只是越聽越失望,越聽越茫然。
他絲毫沒有察覺到,郝萌拿着檢查報告單出現在了病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