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談晉承說的是對不起。
這三個字，顧以安聽得非常清楚。
他說的就是對不起。
對不起……
顧以安輕輕地笑了起來。
她伸手輕輕地撫摸着談晉承的頭髮。
“晉承，不要跟我說對不起。”顧以安微笑着說道，“對不起是一個非常有魔力的詞語，說了對不起，那麼就會有下一個對不起。我們以前是不是說過，永遠被都不要跟對方說對不起？”
談晉承的臉色很不好看。
他緊抿着脣，他的眼神特別幽深，就好像是一汪永遠都看不見底的寒泉一般，黑黝黝的，好像能把一切都給吞噬掉一樣……
看着他，顧以安就能夠相當準確地解讀他的心理狀態。
他在愧疚，他在自責，他在難受，他非常非常難受。
這就是談晉承啊，這就是她的晉承。
顧以安的心裡感慨萬千。
如果說之前她就已經很確定，談晉承和那個女孩子的吻只是個誤會的話，那麼現在，她反倒是無法確定了。
她看着他，低聲說道：“晉承，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是真的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
談晉承一聲不吭。
顧以安的心開始一點點地往下沉。
她咬着脣，目光淺淺地看着他，“晉承，是什麼呢？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跟那個女孩子的吻，並不是誤會，並不是意外？”
“……”談晉承擡頭，看着她，依舊是一言不發。
顧以安和他對視。
她們兩個對視了很久。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什麼樣子的，可是她能清楚地看到談晉承的眼神。
他的眼神……
不太好。
非常不好。
他的眼神裡，是深不見底的愧疚和自責。
顧以安的心已經沉入到了谷底。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不去看他的眼神，不去看他的目光。
她承受不了。
是的，她真的無法承受他這樣的目光。
這種愧疚的目光，這種自責的目光，真的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她，他和那個女孩子的吻，不是誤會。
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對他的信任，付諸東流！
信任一個人，是那麼艱難的事情，甚至是極難做到的事情。
可是如今，毀掉這一份信任，竟然會如此簡單嗎？
竟然會這麼簡單。
顧以安真的很想笑。
可是她完全笑不出來！
她真的笑不出來啊……
他毀了她對他的信任，他毀了他們之間的默契，毀了一切，毀了所有……
她……很難受，相當難受。
可是更讓她難受的是，她以爲這份信任會就這麼直接毀掉，但事實卻是，她還信任他！
她依舊信任他。
哪怕是他已經毀掉了這份信任，她卻還是信任着他……
顧以安從來都知道，自己是很難信任某一個人的，自己是非常非常吝嗇自己的信任的。
哪怕是一點點的不對勁，也會毀掉自己的信任。
她甚至都覺得，除了談晉承之外，她已經完全沒有了信任人的能力。
可是現在呢？
現在的事實，很殘忍地告訴她，她對他的信任，好像是牢不可破的。
哪怕是他已經開始拿錘子砸這份信任了，這份信任依舊堅固，依舊牢牢地拴住她和他……
這到底是幸運，還是悲哀？
顧以安真的是無法控制自己。
她以爲自己的信任會很容易被破壞掉，可是現在她卻纔知道，這只是看人而已。
對於其他的那些人來說，她的信任往往在尚未建立起來的時候就已經被破壞掉了，可是對於談晉承來說，就算是他拿錘子砸，這份信任卻依舊穩固。
這是爲什麼呢？
顧以安真的有些想不明白。
她伸手，輕輕地觸摸着他的臉，她的聲音非常低沉，甚至是有些低啞。
“晉承，爲什麼？”
她的聲音非常平靜，平靜得幾乎沒有一點兒波瀾。
她的聲音也非常輕，輕得彷彿風兒輕輕一吹，就能把所有的聲音都給吹走一般。
談晉承緊緊地抿着脣，他好像是很爲難的樣子。
顧以安有些驚訝，她遲疑了一下，才緩緩地說道：“不能說，是嗎？”
談晉承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他這樣子，讓顧以安立刻就想到了某件事情。
她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地說道，“爲什麼不能說？是因爲保密的緣故，對吧，因爲保密，所以你不能告訴我，你也不能告訴任何人。”
談晉承有些訝異，好像是沒想到顧以安竟然會知道這些。
他沉默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微微地點頭了。
顧以安輕聲嘆氣，過了一會兒，她才緩緩地說道：“她，是你的某個隊友？”
此言一出，談晉承瞬間瞪大了眼睛。
他一言不發，但是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顧以安輕輕地笑了起來，“她是你的隊友，她或許還救過你的命，對吧。如果再極端一點猜測，或許你認爲她已經死了，可是她卻忽然出現了……所以你很震驚，你爲了她的安全考慮，你關閉了自己身上的定位裝置……”
顧以安的聲音非常低，她的語速也非常緩慢。
她輕聲說道，“你尾隨她去了金爵會所大樓。你只想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她。你對她的安危這麼在意，你對她的行蹤這麼執着，那麼我是不是可以猜測，她曾經跟你一起出過絕密任務，你們曾經生死與共？嗯，再近一步的話，你對她太過在意，甚至不惜現在隱瞞我，不，不是隱瞞我，是任由我誤會你和她的關係……我猜，你們不光是生死與共，她或許，還救過你的命？因爲她，你才活了下來，而她卻生死不知，甚至是被宣佈死亡，又或者是她在你的面前死去……”
談晉承的眼神之中全部都是震驚。
顯然，顧以安說對了。
看他這樣子，顧以安真是又心疼又無奈，她嘆了口氣，“你對她很愧疚，或者是你認爲你對她的死，負有責任，所以你這麼多年都很愧疚。這份愧疚一直都壓制在你的心底。在那一天，你忽然看到了她，然後，這份被壓抑已久的愧疚，就不可抑制地跑了出來，所以纔會出現後面的事情……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