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靖從來都沒有覺得這麼生氣過,哪怕當初葉蕾和葉萱出事也沒有,因爲那時他除了憤怒之外更多的是害怕。然而,如今他卻覺得無比的憤怒,和葉痕一樣,他深深明白視力對一個人的重要,就好比葉蕾先前失去了世界的色彩一樣。可是,失去色彩卻遠比失明要好得多,至少還能看見,失明的話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葉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他了,自從接受楚延之後,正式接觸了在普通人眼裡最爲黑暗的一面,葉靖就知道生活在黑暗中的殘酷。首先,脫離平凡而走向黑暗就註定了人生不再平凡,而想要在黑暗中求得生存,那麼就必須要變強,只有這樣纔不會被淘汰,也只有這樣才能夠活下去。
每個邁入黑暗的人都曾有過一個平凡的人生,且不去追究他們墮入黑暗的原因,但每個人都有活着的資格。想要獲得生的希望,那麼就必須要靠着雙手去實踐,倘若你因能力不足而被掩埋那誰也不會對你伸出援助之手。
失去了原本生存的價值,毫無疑問就等同於失去生存的希望。
試問一個殘廢的人能夠在黑暗之中立足嗎?答案理所當然是否定的。
葉靖不介意養活一個廢人,尤其是對自己有恩的人,卻不等於他能認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人。在見過葉痕努力求生存之後,葉靖更換是清楚葉痕對生的渴望與付出,而就是這樣的人如果被生生剝奪生的希望,那麼等待他的又是怎樣的絕望?
爲了獲得認可和被需要,葉痕的努力從來都是隻多不少,也更是不少人看在眼裡的。哪怕葉靖真的不介意養活他一輩子,他卻知道葉痕自己是最無法接受的。
所以,一想到那麼努力求生存的葉痕幾乎被人生生奪得生存的希望時,葉靖就怒不可遏。
葉痕纔多大?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普通相同年齡的孩子是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葉痕之所以能夠活到現在靠的是他自己。
這叫葉靖如何能容忍?不說別的,就是衝着葉痕身爲他的人,他也不能讓葉痕在遭受到這些之後視若無睹。
半休克中的葉痕,似乎感覺到葉靖的情緒,擡起滿是傷痕和血污的手想要掙脫‘桎梏’,但那力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察覺到葉痕的動靜,‘幽靈’似會意的朝身邊的人一點頭,身邊的人也立刻會意解開領帶,利落的將葉痕的眼睛捂得嚴實。
葉痕沒有掙扎,也沒有拒絕,只待對方將自己鬆開來,他才轉向葉靖,往自己直覺葉靖所在的方向‘看’過來。
張了張口,發出的只是那幾不可聞的破碎***。
葉靖也從一開始的愣神中回過神來,低聲道:“沒事別說話,你需要醫治。”
說完便給了‘幽靈’一個眼神,示意他將他帶走。
即便看不見,葉痕卻能夠感覺到,於是在葉靖說完之後‘幽靈’還沒有動作之前,一手扯住‘幽靈’的衣襟,一手伸向葉痕,嚴重脫水和脫皮的脣一張一合,神情有些焦急。
見此,‘幽靈’沒有任何動作,哪怕這種行爲違反了‘小主人’的命令。
葉靖緊皺眉頭,換做平時他必定會感到不悅,可現在,他只是擔心。見葉痕努力的想要說什麼,發出的卻只有破碎的音節時,葉靖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你別說話,有什麼話等你好了再說。”葉靖低聲道。
這句話換來的是葉痕艱難的搖着頭,雙脣仍努力的張合着。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太過努力的緣故,葉痕突然劇烈的咳了起來,小小的身子幾乎縮捲成一團。
‘幽靈’意外的有些驚慌,忙蹲下身來,單膝落地,騰出一手拍打着葉痕的後背,當然力道不敢太重。
等到葉痕終於緩過來的時候,原本還有一絲血色的臉色早已褪的一乾二淨,而原本應該漲紅的臉上甚至透着一層沒有生氣的青白。
對葉痕,大多數人是不認識的,不過從葉靖已經發黑的表情不難看出他身份的特殊,這樣也就不難理解葉靖會下命令要讓他們將葉痕救出來了。
葉靖半蹲在葉痕的面前,雖然他很想馬上把人送去救治,但不知道爲什麼,他知道葉痕有話要說,而且還是非常重要的話。
似乎是感覺到葉靖的動作,葉痕擡起頭來,仰視着對方,再次朝着直覺葉靖所在的地方。
‘幽靈’從其他人手中接過一瓶遞來的水,利索的打開然後放到葉痕嘴邊。葉痕沒有拒絕,也沒有任何懷疑的就那麼喝下,好比就算是讓他喝下毒藥他也不會猶豫,只要是葉靖的命令。
喝過水之後葉痕總算緩過來了,至少能夠發出嘶啞的音節。而且經過這麼個小插曲,原本處於半休克的葉痕奇蹟般的清醒過來,看上去卻頗有種迴光返照的感覺。
“c城……有他們……的……據點……還有……摩洛哥……沙漠……蜥蜴……”
斷斷續續、破碎不堪的音節從葉痕嘴裡吐出,任誰也聽得出來這是一個線索,哪怕不完整。同時,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得出來,即便是這短短的幾個破碎音節,對葉痕來說是那樣的艱難。
葉靖沒有打斷,且將葉痕的話全都記在心裡。
“那個……女人……大家都……都叫她……紅蠍……是襲擊大人……和少主……的人……”
動容嗎?當然。
葉痕提供的線索無可謂不寶貴,畢竟這是他拿自己換來的,只要眼睛沒問題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來他在這裡的時候遭受什麼樣的對待。可饒是如此,他卻能在身處險境之中提供這些寶貴的線索,更讓人在意的還是他也只不過十來歲而已。
交代完這些的時候,葉痕差不多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整個人除了軟趴趴的窩在‘幽靈’的懷中之外,他自己沒有任何的支點。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他力氣用盡的時候,就在葉靖想要說什麼的時候,葉痕的聲音再次響起:
“……少主……你沒事……太好了……”
越說到最後,葉痕的聲音就越是微弱,直到完全消音,衆人才發現他已經徹底昏迷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