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我的兒子不用任何人來插嘴，無論是誰攔着他，他現在很好，什麼都有，不好的人是你，你要是再有這麼多話說，我就不客氣的攆你離開顧家，我們顧家不缺一個下人！”李婉婷厲聲。
夕佳聽得心裡一顫。
對面的人似乎是沒再講話。
夕佳站在原地，走廊上似乎是僵持着，夕佳想了想，想要轉身走開，雖然不是不好奇，雖然也很想知道當年到底是怎麼樣的事情，也想要知道小叔的父親是誰，可是這樣的場合，她好像還是不適合站在這裡，又有偷聽的感覺。
纔是準備退下去兩級臺階，就聽見上面走廊傳來高跟鞋的聲音，“蹬蹬”的作響，自己身後還有十幾級臺階，倉惶的根本來不及退避，一回頭，腳步聲已經到了近處，李婉婷的高跟鞋踩着出來……
也不料到樓梯上竟然有人的，當即呆在原地。
兩個人面面相覷，都站着。
夕佳看向李婉婷，李婉婷臉上一瞬間的慌亂，這樣多年都從來沒有見過李婉婷這樣的表情，好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只是一瞬，就飛速的掩埋下去，眼底閃過一絲光亮，開口：“夕佳。”
夕佳也叫一聲：“夫人。”
李婉婷身後走出來一人，夕佳看着，瞳孔不禁的放大開來……
做夢也想不到的人，怎麼都不可能想得到，竟然是福叔……
印象裡面，福叔一直是一個那樣嚴肅的人，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笑，總是寸步不離的跟着在老爺子顧憲東的身邊，是一個管家，卻是顧家一直以來最讓人懼怕的人之一，對於老爺子是絕對的忠心，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老爺子以前救下來的人，怎麼可能是小叔的親生父親……
一點都不像，一丁點都不像。
夕佳看向阿福，阿福穿着老式的唐裝上衣，深棕色的閃耀緞面上面繡着吉祥圖案，每一個釦子都扣的整齊，衣服連一個皺褶都看不到，已經是年紀半百的人，頭髮花白，眼角也有皺紋，脊背卻那樣直挺，周身籠罩着練武者纔有的氣質，沉靜而可怕，目光犀利，也看向她一眼，她就恨不能避開來。
從小到大所有的印象都是可怕而陰霾的，這個人竟然是小叔的親生父親？
這樣多年來也沒有看到他們有任何的聯絡，怎麼會……
大家都住在一個房子裡面，阿福並沒有……夕佳猛然想起來，老爺子剛剛去世的時候，李婉婷一個人被長房逼迫，是阿福站出來支持李婉婷這一邊，可是那個時候，她以爲阿福只是慣性的遵從老爺子的囑咐罷了，後來幾次看到夫人對阿福無理，也沒有想過太多……
因爲太過不可思議，所以不敢想，怎麼都想不到的兩個人……
李婉婷的目光快速的在夕佳身上打量，正要說話，那邊阿福先開口。
“小小姐，今天的事情如果說出去，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聲音帶着中氣，一字一句。
夕佳點頭，又搖頭說：“我不會說出去，不會告訴任何人。”
李婉婷眼底本來還有些溼潤的，是剛纔好像落淚的樣子，此刻下臺階來，一手拉了夕佳就往下走：“夕佳，我們談談，到書房說。”
夕佳被拉着一路的向下，走到樓梯下面，回頭看見樓上的阿福，眼底還是不可置信，總覺得是不是自己弄錯了，那個人……
***
“夫人，我是剛好回來，想上樓，不是有意聽見的，我也不會告訴別人，我保證。”夕佳低聲說。
書房很大，陽光很暖，照在地上猩紅色的地毯上面，李婉婷關了窗戶纔過來，上一次被夕佳聽見的事情已經是鬧的夠大，老房子窗戶畢竟隔音不夠好。
李婉婷在沙發上坐下，撫着額頭，好像頭痛的樣子，夕佳坐在旁邊的沙發，卻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小學生一樣，看着李婉婷這樣的表情覺得自己有些坐立不安。
“尤其不能告訴的人是廷燁，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想讓知道的人就是他，如果他知道，我不能猜測他到底會是什麼反應，我怕他受不了，他其實一直很怨恨，你知道他多想離開顧家，可他明明不是顧家的人，他想要掙脫這些，所以怨恨他的親生父親，我跟他說他的親生父親走了，逃出顧家，他一直認爲那個人怎麼能不帶着我們母子一起離開，我沒辦法跟他說，那個人一直在顧家，一直在角落裡，每天都看得見他，他見面還會叫一聲福叔，我沒辦法開口……”李婉婷的聲音有些發顫的……
記憶的匣子一打開，所有的往事都如同江水一樣的洶涌而來，她最不想記起來的那些事情，拼命逃避假裝不曾發生，此刻卻是那樣鮮明的記起來曾經真的是如此。
曾經真的天真的以爲可以逃走，以爲自己是愛上了一個人，因爲瀕臨着生死，所以什麼都不在乎，所以可以緊緊的抱住他。
他的手臂環上她的腰身的一刻，也曾經想過，這樣就不會鬆開，再也不會，會一直這樣下去。
他有機會可以帶她走，太多太多的機會，可他帶了她回來，看她被關進房間裡，看老爺子進房裡，看她被捆着折磨掉最後一點點的脾性，終於學會了逆來順受，學會了如何在顧家立足。
想起來都會顫抖，此時此刻的她想到當年的事情，會怕的不知所措，會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用什麼堅守下來，可是那個時候，竟然就那樣活下來了，竟然可以……
夕佳看着李婉婷，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她也同樣被震驚着。
“當年的事情很亂，夕佳你不會懂，顧家從來都不是什麼好地方，你應該也聽說過，我以前是顧氏公司裡的秘書，後來被老爺子看中才來了顧家，當時我纔剛畢業，做夢都沒想過忽然人生就這樣改變了，老爺子那個人，是一個惡魔，我想沒有人會不認同，就算是阿福，也要承認這一點，他的自私，他的無恥，他的血腥，他從來不讓他身邊的任何人好過，哪怕是最親近的人。”李婉婷聲音裡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好像是回憶，可是又這樣的咬牙切齒。
對於老爺子顧憲東，是他一手毀掉了她的人生。
可是也是他，在她柔順的時候，給了她無上的權利，好像是要*着她在外人面前捧着到最高的地方，要讓所有人看到她的存在，要讓所有人都對她畢恭畢敬，恨不能把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推着給她，即便是，私下裡，她只是一個替身，在他眼底清明和朦朧交匯的一刻，她纔看得見他曾經是有心，對着另外一個女人，將她當做那個女人的替身。
顧憲東毀掉了她李婉婷的人生，可也造就了新的李婉婷，給了她完全不一樣的舞臺。
這樣想着，掙扎而痛苦。
夕佳腦子裡也快速的轉動，今天得知的事情太過讓人驚愕，她覺得她恐怕都不能接受，想到小叔知道真相時候的樣子……
“爲什麼不早點告訴小叔？早一點可能比現在好，現在已經這麼大，如果是小時候，夫人，小叔很愛你，如果你早一點跟他說，他不一定會不接受，他說的，您是這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他不可能怨恨您任何事……”夕佳說着，如果早早說了，也許真的小叔能夠認同。
畢竟現在老爺子已經不在了，何況，小叔可能很想自己的父親也不一定。
父子連心，正常的人都會有些想要知道對方的情況，這對小叔很不公平，自己的親生父親就在身邊，他卻不知道。
一想到小時候，福叔會讓司機送他們去上學，站在車子旁邊，雖然冷着臉，現在想，當時的福叔看着小叔的時候，應該也是會心裡有小小的期許，看着小叔從小到大那麼優秀，應該也是內心自豪……
只要是一個正常的父親，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吧。
李婉婷只是笑笑，笑的那樣苦：“我怎麼說，告訴他，你的親生父親就在你眼前，就是那個人，跟在顧憲東身邊的男人，你不要恨他，要愛他，要不漏痕跡，不能被任何人察覺，如果被別人察覺了你們的關係，哪怕是一點點蛛絲馬跡的情感流露，都會萬劫不復，可能會死，小心一點，上面的老爺子都在看着……他不可能做得到，廷燁那個孩子，畢竟是個孩子，他感情用事的部分太過感情化，應付不來這些。”
夕佳點點頭。
小叔有非常感性的一面，比一般的人還要更重視感情。
從他對李婉婷的母子之情的無限度包容可以看出來一些。
還有對她。
在工作上面，或者不夠熟悉的人面前，他都是冷漠的有些可怕的男人，可是對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他完全的容忍。
公司裡的人應該都不會想得到，他們的顧總，早上會起*給她做早飯，並且沒有覺得是任何的討好，只是認爲她需要吃早飯身體纔好，所以他就做了，沒有一點點架子或者什麼。
他連笑容都只對自己熟悉的人。
或者是因爲他的經歷，才讓他對感情更加的細膩。
“可是這樣小叔很可憐，他可能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夕佳聲音低低的。
李婉婷脣角向上，那樣的無奈：“夕佳，我一直以來，保住他的生命都很難了，很難很難，我只能盡我的能力去保全他，等到我死的時候，我才能卸下一切的包袱，到時候這些事情就由你告訴他好了，希望那個時候他能放得下。”
聲音到後面，非常緩慢，好像每一個字都辛苦。
“夫人……”夕佳有些不解，怎麼會忽然說到生死這樣的事情上面來。
李婉婷搖手：“我說說，早晚的事情，我也都這麼大年紀，暫時都不想他知道，你幫我瞞着他吧。我一開始的確是不希望你跟廷燁在一起，可是廷燁堅持，我拗不過他，而且，夕佳，你的確足夠好，你爲了廷燁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裡，未來是你們的世界，我希望你能幫我好好的照顧廷燁，他是一個好孩子，從來不想傷害任何人，心底太過軟弱。”
夕佳點點頭，說不出話來。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打算，廷燁壓力很大，外面已經有很多事情讓他焦頭爛額，你說我是母親心疼兒子也好，還是別的，他的忙是真的，你不在的時候，他忙的每天我都見不到他幾面，深夜纔回來，早上又走得早，我很希望他能舒服一點，不這麼辛苦。夕佳，別給他再多壓力……”李婉婷伸手拉過她的手。
手心裡溫熱。
夕佳點點頭。
李婉婷笑笑，還是悵然的樣子，深深吸一口氣，深深的，幾乎是痛一樣的沉沉閉了眼。
夕佳看着李婉婷，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還不是那樣的苦，想到老爺子，想到自己父母的樣子，想到阿福，很容易想到李婉婷走過的這些路是什麼樣的情況，步步爲營步步驚心。
外人只看見了李婉婷風光跋扈的一面，沒人看見她此刻沉靜下來周身都流露出來的痛。
自己至少還有小叔，至少他還願意陪着她，至少他還一直在她身邊。
***
碩大的辦公室，雪白的地板光亮的能照映到好像鏡子，顧廷燁的腳步大步的過去，後面王耀慶緊緊跟上，秘書關了門，顧廷燁到黑色的辦公桌的後面坐下，王耀慶跟在他身邊站定。
“到底怎麼回事？樓下圍了那麼多記者！”顧廷燁的口氣有些不好，帶着冰冷的暴戾。
剛纔他開車進來，就看見樓下里三層外三層的記者，就差沒有連線報道。
“顧總，現在大型報紙已經知會過了，還想接到顧氏的廣告就都沒上這篇報道，還有很多是小型的娛樂雜誌。”王耀慶有些汗顏，拿了已經整理好的文件出來，打開給顧廷燁，這些都是他剛剛從網上列印下來的。
顧廷燁翻開。
前兩天鋪天蓋地的都是關於夕佳的緋聞，還有南發跟顧氏決裂的消息，現在都變成了那張照片，顧氏家族亂倫，照片上的人分別加了備註，是顧廷燁和顧明敏。
下一頁，還是這些。
再下一頁，說的就是夕佳無故沒有登機離開，而且也沒有回到何家的事情，深度剖析，懷疑他顧廷燁佔了姐妹花，顧氏家族亂倫，還有說明懷疑夕佳流產的分析。
顧廷燁把文件一把摔出去！
“儘量的封鎖。”顧廷燁吩咐。
王耀慶在一邊回答：“好。股價方面小幅度的下挫，不過還在正常範圍內。”
顧廷燁點頭：“知道了。”
“還有，顧總，國立大學的邀請，您出席一下他們的公開活動的事情，因爲可能會要做一個小的演講，所以我問問看，還需要出席嗎？現在這個情況並不合適宜。”王耀慶問。
現在是風口浪尖，要頂着很多壓力，如果這個時候還出席這種公開活動……
顧廷燁停了一下，說：“什麼時間？”
“下午四點。”
“我會準時到。”顧廷燁說。
這個時候，他不習慣退縮，媒體就是這樣，你越是躲着藏着，他們越是想要挖掘，乾脆一次就讓他們看看清楚。
“下週有公司的對外新產品發佈會，也是時候準備一下，去年的新產品發佈會……”王耀慶提醒說。
顧廷燁想到自己去年因爲夕佳的事情，臨時沒有出席，竟然還是顧廷麟出席的，當下知道王耀慶專程提前提醒的意思，希望是他無論如何別再弄個漏洞出來。
顧廷燁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王耀慶退出去，顧廷燁打開電腦，看了看報表，開始準備大學裡的那個小型演講。
平常這樣的場合，他都是不準備稿子的，即興的說幾句，也知道說什麼樣的話這些學生最喜歡聽到，畢竟那些學生努力一輩子的目標很可能就是給顧氏打工的機會，如何將最優秀的人才吸引到顧氏來，不僅僅是薪資，還需要別的更閃光的東西，譬如一點理想。
越是緊急的時候，越是需要更在意細節。
飛快的敲打出了一份初稿，腦子中過了一下，發給秘書列印出來，又看了看幾個新項目的進展情況，低頭看見那張照片，想了想，按下桌上的電話機，電話接通，顧廷燁開口：“我是顧廷燁，幫我查一下，網上流傳的關於我在夜店的照片，是在哪裡列印出來的，對方是誰，儘快給我資料。”
***
夕佳在房間裡面等着顧廷燁回來，在顧家裡，她習慣就待在自己的房間，不亂走。
難得的是顧家的網線竟然是要維修，都不能使用，她就更無聊，只能是趴着在沙發上面，百無聊賴。
一想到今天白天知道的事情，就覺得好亂，竟然是福叔，還不能告訴小叔，才覺得原來有秘密要獨自隱瞞真的是很辛苦的事情，小叔那時候瞞着她的時候，是不是很多時候也是這樣的感覺。
並不是好玩的把對方當猴子耍，也不是看熱鬧，而是很有壓力，知道不能說，想着對方看着對方的時候都會覺得好像是有一根刺梗在半途中。
閉了眼睛，看外面的天色一點點的黯了，小叔還是沒有回來，想打給他，可是又覺得會耽誤了他的工作。
從今天知道小叔的親生父親，之前的吵架竟然好像都已經不那麼重要了，滿心滿眼的都是心疼小叔，他真的好辛苦，比她要辛苦一萬倍。
這樣想着，趴在沙發上靠着窗就睡過去，風吹的剛好，也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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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廷燁從外面回來，已經是晚上10點多鐘，進門來，直接去了夕佳的房間。
夕佳迷迷糊糊的聽見響動，看見有人進來，睜開眼，那人已經是走到面前，也沒開燈，伸手去關了窗戶，又過去拿了毯子出來，給她蓋上，一低頭對上她睜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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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加更竟然忘了求鑽石，汗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