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做唐家女婿
上衣被掀起後,背部摩擦着牆上的磚面,既冰冷又堅硬,唐意瑟縮起肩膀,指尖抓過男人肩頭,“停啊,外面有人。”
“哪裡來的人?”封騁不管不顧起來,“今晚,我們可以盡興地玩,好好地玩。”
唐意自然是不習慣的,她整個人都縮着,封騁掐着她的肩胛處,等一波重重過去後,唐意疲倦地倚向他,“餓死了,能吃晚飯了嗎?”
“吃的還不夠嗎?”
“封騁,你能不能在該正經的時候正經點?”
“那好,”封騁向前抵着她,由於襯衫已經解開了,肌膚相觸的瞬間,有種令人快慰的舒暢感,“你爸爸過生日,把我帶着。”
“不行。”唐意還是那句話,將他推開之後,她便自顧整理起衣物。
而事實上,唐家兩姐妹提前就開始準備起來了,逛商城買禮物,甚至還選了喜蛋,忙的不亦樂乎之餘,倒是都把封騁排除在外。
等唐爸爸生日那天到來之際,唐意果然沒帶封騁,跟着唐睿的車一起,早早便回了鄉下。
老傢什麼都不缺,有空曠的場地,屋裡的房子不夠擺桌,就在巨大的場上搭起木棚,許多親戚包括村上的鄰居都來幫忙了,殺雞宰羊,毫不誇張,就跟平時村上擺喜酒時一模一樣的陣勢。
唐爸爸腿好了不少,就是走路還不怎麼方便,今天刻意穿上女兒給買的唐裝,整個人顯得精神奕奕。鄰居們的說笑聲傳到耳朵裡,一個比一個大嗓門,那真叫個熱鬧。唐爸爸笑着,嘴上卻說道,“花這個錢幹嘛啊,誰家過個生日還這樣興師動衆的。”
“爸,你可以啊,成語都會用上了。”唐意不用笑道。
“跟電視裡學的。”
唐睿彎腰湊到爸爸面前,“爸,馬上就要拆遷了,接下來大家肯定都很忙,我又要出國,以後聚在一起的機會很難得,你看看,村上那麼多你的牌友酒友,你捨得啊?”
唐爸爸沉默半晌,眼神間透露出一種複雜的情愫,是啊,捨得嗎?原本以爲要一輩子生根的地方,如今卻即將要沒了,人也是,有從小打打鬧鬧的同伴,彼此見證了年輕的歲月,再相繼變老,他垂下了頭,不知該是高興還是惆悵。
“老唐啊!”一陣男聲洪亮地傳到他耳朵裡,“你真是好福氣啊,兩個女兒這麼能幹,又孝順。”
唐意和唐睿面帶笑意喊了聲伯伯,雖不是親大伯,但因爲和家裡關係一直好,打小她們就是這麼稱呼過來的。
她們先去招呼客人了,等到中午時分,快要開席了,鄰居們就和往常辦喜酒般,一家出一個勞動力幫忙鋪桌布、端菜送酒。
唐意和唐睿分別坐在爸媽的左右側,剛開桌,提了筷子還沒吃上兩口,就聽到門口傳來陣躁動。
“呦,這麼大這麼高的蛋糕啊!”
“媽媽,我要吃——”
“奶奶,我要上面的巧克力。”
小孩子們耐不住了,恨不得就立馬撲上前,唐意順着衆人的說話聲望去,看到一個巨大的蛋糕被推了進來,足有十幾層,由於排滿了桌子,地方顯得很擁擠,鄰居們自發搬開椅子,讓推着蛋糕的人過去。
唐睿朝唐意看眼,“我們訂的蛋糕,不是說等飯吃到一半再推進來嗎?”
“姐,這不是我們訂的,我們定的是雙層的。”
“那是誰啊?”
推蛋糕的年輕男人,身上穿着某蛋糕品牌的工作服,“祝唐老先生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唐意正要發問,餘光卻瞥到抹熟悉的身影從門口進來,她眼皮輕跳,細細一看,果然是封騁。唐意驚得不行,可這會出去攔阻也來不及了,封騁大步進來,毫無拘束感,修長挺拔的身影往巨型蛋糕側一站,“叔叔,生日快樂。”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祝福,唐爸爸握緊了手裡筷子。
唐媽媽笑着站起身,只是笑得也不自然,“封騁來了啊,坐,坐,快坐。”
封騁也不客氣,正好唐意的左手邊有個空位,他便大大咧咧坐下了。
不少孩子圍過來吵着要吃蛋糕,唐媽媽讓人幫忙去分了,每個桌上都擺一份,這麼大的蛋糕,也足夠分了。
封騁徑自拿起筷子,見一桌的人都對着自己看,他笑了笑,“吃啊,菜都涼了。”
唐爸爸並未在桌上說什麼,但面色微微帶着些凝重,心裡也隱約擔心起來,唐意朝爸爸看了眼,她不由靠向封騁,壓低嗓音道,“不是不讓你來嗎?”
“我一個人在家,不想吃飯。”他神色認真,倒不是開玩笑的話,唐意朝他看了看,最終還是不捨得多說他什麼。
這時,有三五好友過來敬酒,“老唐,這年輕人不就是新聞上的人嗎?要給我們這拆遷,對了,都說那家公司是你女婿家開的,是不是啊?”
唐意的一個表舅也湊了過來,“呦,還真是,小夥子,那你剛纔怎麼稱呼唐意爸爸喊叔叔呢?”
該來的還是要來。唐爸爸冷下臉,他這人最好面子,這會親戚朋友們都在,他真怕他們知道了唐意和封騁的那些事,“孩子還小嘛,再說,他這個年紀喊我叔叔也差不多。”
“那可不行啊,輩分亂了,小夥子喊唐睿一聲小媽的,怎麼能喊你叔叔呢?”
唐睿喝了口飲料,這時,也插不上什麼話,唐意更是無言以對,就像爸爸之前說的,總是有那樣一條又寬又深的深溝擺在他們面前,難以逾越。
說穿了,是沒有什麼大事,可是說不穿的,就覺得沾上一點都是大事。
封騁雙手分別撐在自己腿上,一把笑意溢出,“唐睿固然是我小媽,但僅此這層關係而已,我爸走了,說到底,和我唯一有血緣關係的,只有唐睿的孩子。”
表舅聽不出這話,含着多少敵友的成分,“可,可……”
這時,臺上傳來調試話筒的聲音,這也是鄉俗,辦酒宴時都喜歡喊上一幫人來熱熱鬧鬧,有唱小曲的,也有大媽捏着嗓子唱流行歌曲的。
說了一番祝福的話後,四十開外穿着枚紅色襖子的大媽便開始唱歌了,幾個大音響掛在木棚上方,音效效果差到沒法說。時不時還傳來一陣破音的尖銳聲,刺得人耳膜都痛了。很快,底下說話聲都不能聽見,每個人都只得扯着嗓門才能交流,表舅媽過來,將表舅拉了回去,“快快,唱戲了,《蘇三起解》呢。”
“蘇三離了洪桐縣,將身來在大街前——”
封騁耳朵一刺,別說是跑調了,光這隻靠嗓門吼得他就受不了,再說,這唱的什麼破玩意?
可他一擡頭,卻見旁人似乎都聽得津津有味,特別是唐家兩姐妹,他瞅瞅唐意,面容含笑,一邊合着拍子,嘴裡輕吟出聲,“未曾開言我心好慘,過往的君子請聽我言……”
我去,這什麼破審美啊?
唐媽媽也笑着坐了回來,“她三嬸這段唱得好。”
“好,好!”話音未落,周邊桌上的人便拍起掌來,封騁嘴角輕搐下,有幾個上了年紀的大媽也跟着起鬨,“來一首《貴妃醉酒》,那不是你的拿手好戲嗎?給我們露一手啊!”
封騁單手扶額,另一手在桌下碰了碰唐意,她頭也不回,卻是推了他的腿,“別碰我,聽戲呢。”
三嬸被那麼一誇,蘭花指翹得越發尖尖了,“好,那我就來一首我的成名曲《貴妃醉酒》。”
“好!”唐意跟着啪啪鼓掌。
封騁倒了杯酒,輕啜一口,只覺這兒的酒都特別辣,再看包裝盒,卻是從未見過的一種牌子。
他不由放下酒杯,張望向四周。孩子們分了蛋糕,一個個臉上都笑開花,在大人的懷裡聽着噪音小曲,嘴邊臉上都沾着奶油。從小,封騁就跟在封展年的身側出席過各類宴席,可接觸到的,無一不是上流社會中的拔尖人羣。就連宴會期間的曲樂都經過特殊嚴謹地挑選,哪像現在……
可他卻不由勾挽了嘴角,即便這樣,他不是已經融入進來了嗎?且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還未入席,便盼着早早離開了。
一曲《貴妃醉酒》唱罷,三嬸聽着下面掌聲如鳴,笑得那叫一個花枝亂顫,“好了好了,讓我也歇歇,喝兩杯酒,大傢伙也吃菜,多吃些啊。”
唐意筷子還未提起,就看到身邊的人忽然站了起來,然後大步朝前走去。她本想叫住他,但話到嘴邊還是吞嚥了回去。封騁不請自來,又沒受到好好地招待,肯定是一氣之下走了。
望着男人穿過熱鬧的背影,唐意又是一陣心疼,她看到封騁來到臺前……等等,怎麼還站上去了?
再等等——
他還像模像樣拿起了話筒,封騁朝着話筒拍了兩下,直到迴音傳出,他這才舉到嘴邊說道,“大家好,方纔這位大嬸的嗓音真是如同天籟,堪稱神曲,讓坐在下面的我都不由心癢難耐。大家吃好喝好,現在就由我獻醜一曲,別擾了大家的雅興就好。”
說完,就走到拉二胡的師傅跟前,低頭說着話。
前面的旋律很快出來,是一首耳熟能詳的曲子,封騁雙手握着話筒,輕唱出聲時,嗓音低沉而迷人,“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
他眼簾輕合,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唐意不由聽得出神,周邊的嘈雜好像都安靜下來了,封騁神情十分專注,嗓子唱起歌來,乾乾淨淨的,這麼差的配樂和音效下,居然令人聽着一點都不覺得突兀和粗糙。
一曲畢,封騁閉上的眼簾睜開,黑邃的眸子直直落向唐意,似乎是有難以隱藏的話要說,唐意抿緊脣瓣,下面有不少年輕人在鼓掌,封騁回了下神,薄脣湊到話筒前。突然說了一句話,真是很突然,很突然。
“唐意,我愛你。”
唐意心狠狠驚了下,雖然這不是封騁第一次說,但場合不同,他這話,無異於是平地起驚雷。唐爸爸面色大變,想要起身離開,唐睿忙拉住他的手臂,“爸,爸,別這樣,親戚們都在呢,你要是中途離席,那算怎麼回事啊?”
唐爸爸好不容易強忍下來,封騁卻是徑自又說道,“也許你們會說,唐意是我小姨,我不該喜歡她。可我們已經相愛了,我媽媽沒有親姐妹,而她在一個我不能夠完全自行承擔事情的年紀選擇離開。我那時候告訴我自己說,沒事,我還有爸爸,直到我慢慢長大,直到我爸爸再婚,可唐睿終究不是我的媽媽,我們只可以像親人那般相處。我幼年喪母,如今喪父,印象中,抱着爸媽撒嬌的日子,好像是沒有的,我愛唐意,我巴不得我們沒有這層關係,可這是事實誰都改變不了,可我總想問一問,她又不是我親小姨,我們怎麼就不能在一起了?”
唐意微張着嘴巴,她完全沒想到封騁會在大庭廣衆之下談起這件事,她面色都白了,更不敢去看唐爸爸。
木棚內,沉默着,也有小聲議論着,直到一抹有力的女聲穿透而來,“這有啥不能一起的,誰規定的?只要情投意合就好了,那啥,李家兒子還娶了個日本女人呢,我們不還去幫忙了嗎?”
說話的,是方纔唱戲的三嬸,不少鄰居也附和,“是啊,老唐,肯定是你不許吧?你這觀念也太守舊了,嘖嘖。”
唐爸爸眼裡透出些許的茫然,他原本都做好了丟人的打算,可這會別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他一直耿耿於懷的,怎麼在他們眼裡好像沒多大點事呢?
唐睿笑着握了握他的手,“爸,你看吧,別人哪會那麼在乎我們家的事呢,一直以來,就是您自己在瞎擔心。”
封騁放下了話筒,又回到桌前坐定,不少親戚們都在各自用餐,照顧着小孩老人,似乎方纔封騁的那些話,只是首已經過去的插曲罷了。
表舅又從那邊過來了,伸手一掌拍向封騁的肩膀,“來來,要做唐家的女婿,先要過酒量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