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歌不知道是太急了還是剛剛撞傻了,看到他要關上車門,她想都沒想就直接伸手去擋,而席司曜正在氣頭上,甩上車門的力道可想而知,於是——
在膝蓋受傷,額頭受傷之後,她的手,也被華麗麗地夾傷了。
“你腦子進水了嗎??席司曜的咆哮隨着痛意一塊傳來,他一隻手把着車門,一隻手抱着孩子,黑着臉,怒氣沖天地對她吼。
她還沒得及開口說話,前排的唐越已經頂不住後車座傳來的陰冷氣息,弱弱地回頭提醒道:“少爺,少夫人,到家了。?
眼看就要碰到他的手了,老大這時忽然興奮地踢了一下腿,席司曜一驚,就將那隻空着的手收了回去,兩手都抱着孩子。
席司曜被她眼底泄露出來的心疼撞得心口發顫,強迫自己別開視線,冷聲說:“我是不是瘦了,和你有什麼關係呢??
他深呼吸,將那些怒氣怨氣通通壓下去,然後下車,也不管她手痛不痛,直接打開車門,拉着她的手將她的人塞進了後車座,然後將孩子遞進去,再自己上車,發動車子,離開。
夜清歌看着,也笑了起來。
夜清歌的心被揪得生疼生疼,擡起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輕輕地摸着他的臉,聲音哽咽且沙啞,“你瘦了……?
一路上,也不知道接受了多少人的注目禮。
他一遍遍地在心裡催眠自己,可是這才走了沒幾步,肩頭的老大就撲騰着雙手,其中一隻還揪住了他的耳朵,“拔拔?……麻麻??
可是身邊的人,做什麼都那樣地自然,好像所有人都只是在看着她,而沒有看他。
開門的時候撞到手,下車的時候絆到腳,然後就那樣摔在了地上,揚起一片灰塵。
夜清歌什麼都不說,只是看着他,聽着他一句一句對自己的控訴。
夜清歌扁嘴,訕訕地站在邊上,等着他拉開車門,然後她才彎腰坐進去,再伸手去接孩子。
寶貝啊,你爸爸現在在生媽媽的氣,媽媽正想辦法哄你爸爸呢,你別搗亂啊?
早在超市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發現他瘦了,不止一點點,是好多好多。
她聽到他說自己狠心,說自己殘忍,說自己自私。
席司曜忍不住了啊,真想回頭說:傻笑什麼呢?額頭不痛麼?手不痛麼?
其實她剛剛不是因爲受到一點點委屈就退縮了啊,她只是在想,要怎麼做他才願意原諒自己呢?
席司曜知道她在看自己,努力地想要讓自己的神情維持平靜,可是怎麼辦,嘴角還是忍不住勾了起來。
膝蓋,手上,還有額頭都還在痛,可是她就是想笑,開心地笑。
這個該死的女人?又不是小孩子,不知道這樣伸手來擋會被夾傷嗎?還是她是故意這樣的,想讓他心疼然後心軟?
席司曜恨得咬牙切齒,可是看她額頭上紅紅的一塊,一隻手緊緊地捂着另外一隻手,低着頭站在車門邊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他就再也罵不出別的話來。
可是這一次,席司曜卻沒有把孩子遞給她,而是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往那邊坐一些,然後他也坐了進來。
席司曜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去藥房拿了醫生開得藥,然後再扶着她走出醫院。
“三個月,你狠心一走了之,認爲是爲了我和孩子好,那麼既然走了,現在回來幹什麼??不知道他怎麼了,忽然轉回來,那麼惡狠狠地擰着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臉,對她低聲厲吼,“你回來了,也是住在外面,既然不是回到我們身邊來,又何必出現在我面前??
可是,眼看就要到醫院了,路口堵車有木有啊?一動不動有木有啊?
好不容易熬到了車子旁邊,夜清歌等不及他開車門,自己飛快伸手去拉車門,可是——
所以,你要知足啊。
“夜清歌,你有你的驕傲,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別人?有沒有想過,我也是有驕傲的??他眸子猩紅,一字一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夜清歌愣了愣,不着痕跡地將他的口氣忽略過去,“那你呢,你好嗎??
可是席司曜,我回來了,我敢回來,至少說明我想改變,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到了醫院門口,席司曜先下了車,然後打開後車座的車門,因爲有孩子,只好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着她出車子。
於是額頭腫着,臉上笑着,這麼一副滑稽的畫面就出現了。
席司曜沒說話,只是扶着她一路走進醫院。
席司曜拉過她的手輕輕地吹了吹,而後眼皮掀起,無奈地看了看她,那眼神就好像再說:三個月不見,你怎麼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身後噗通一聲傳來,席司曜的腳步只是微微一頓,然後就繼續往前走了。
也許男人不該這麼不大度,可是感情的世界裡,付出多的那一方,一旦覺得委屈了,便是鋪天蓋地都是委屈,逃不掉躲不了。
醫生看了之後說沒什麼大事,這幾天不要碰水,然後注意不要感染就行了。
她居然忘了,剛剛她的手被夾傷了?
不能心軟?不能心軟?
他的沉默讓夜清歌的心慢慢地疼了起來,顧不得唐越還在前排,她靠得他更緊,幾乎大半個人都趴在了他身上,溫熱的呼吸落在他的頸子裡,“我知道你生氣,沒關係,生氣的話對我發脾氣吧,不要不說話好嗎??
“……?夜清歌無語了半晌,最後只能委屈地在心裡埋怨兒子。
他是那樣地恨,恨她的無情,恨她的狠心,恨她看不見自己的一腔深情?
如今,他不是不想看到她,而是看到她卻不想和她說話。
這個該死的女人?要麼狠心地一走了之,要麼一聲不吭就回來,也不事先通知一下,也不問問他是否承受得了她如此地反覆?
靜了靜,她主動開口問:“孩子們都乖嗎??
哎,不是成了奶爸嗎?那應該耐姓很好啊,怎麼比以前更壞了的樣子?
千言萬語,都在他的眼神裡。
然後,席司曜就飛快轉身開了門下車,沒給她說任何一個字的時間。席心要現。
夜清歌慌忙跟着要下車,可是她發現自己真的是笨得無藥可救。
身邊男人臉上緊繃的線條一點點放鬆下來,眼神也終於落在了她的臉上,和她的視線在空中無形相碰,可是,他還是不說話。
這三個月裡,他最怕的,不是死神圍繞在身邊,而是一直等一直等,她卻一直都未歸。
於是唐越不得已,扔了車子在路口,一口氣跑了過來,所以現在纔會上氣不接下氣啊?
她最怕的就是她回來,他已經不想再看到她。
車子發動的時候,唐越的呼吸剛剛恢復平穩,從後視鏡裡,無比哀怨地看了他家少爺一眼。
他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任何的停頓和猶豫,夜清歌坐在後面,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覺得心酸又幸福。
自從臉上的疤痕淡得幾乎看不出來之後,夜清歌已經許久沒有被這麼多人同時注視了,所以此刻覺得渾身都難受,很不習慣。
只是沒想到,他的耐姓這麼差,自己不過想得時間長了一點,他居然就氣急敗壞地要離開。
可是,越是恨就越是愛,愛到無法自拔,愛到低入塵埃。
夜清歌當然也看到了這一眼,低頭抿脣笑了笑,而後慢慢地靠過去,見他一隻手空着,便將自己的手悄悄地挪過去……
“時間掐得不錯。?
席司曜心底一聲冷笑,怎麼終於想起問他了麼?她還知道關心他麼?
“乖不乖不是都過來了麼??席司曜極快地回她,好像早就等着她問這個問題了,只是那語氣,着實有些惡劣。
是的,這些都是真的,她之前的確是這樣的,一點也不可愛。
她擡眸從後視鏡裡盯着他俊逸的容顏,每一寸都不放過。
世界上有沒有那麼一個人,把你氣得半死不活,你卻還是愛之入骨?
於是,在碰到車門一用力之後,她痛得‘啊’一聲驚叫。
可是他又覺得自己真是沒用,她不過是自發自動回來了,對着他笑一笑,他就沒骨氣地想要棄械投降了,怎麼辦呢?
對於席司曜來說,這個人就是夜清歌,毋庸置疑?
清歌啊,他若是真的耐姓不好,怎麼會等你十六年之後再等你三個月又三個月?
夜清歌正想問他也坐後面誰來開車,唐越這時就氣喘吁吁地出現了,拉開駕駛座的門,一手扶在車門上,一手撐在車頂,微微彎腰喘氣。
席司曜,我知道錯了,你不要這樣沉默,我害怕。
唐越聽了他家少爺這句話只想暴走,拜託啊?他在電話裡說要自己二十分鐘之內趕到醫院來,他立馬飆車過來?
因爲夜清歌膝蓋剛剛也磕傷了,現在走路都一瘸一拐的,看上去真的十分狼狽。rBHY。
清歌啊,他若是真的耐姓不好,怎麼會此刻還載你去醫院?
也不知道臭小子是故意的還是無意,他走得越快他就揪得越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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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當有一天你發現,死別離得並不遠,那些說好的誓言,都來不及兌現,會不會也深深後悔,沒有彼此相伴每一天。有個作者很二,但她不二的時候總會讓你們感傷。生離和死別,你會選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