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董薇還沒有休息,見了安知薇,自然大大地數落一頓。愛睍蓴璩不過由於安知薇認錯態度誠懇,而且董芫自己親眼所見她確實在琴房裡睡着了不知時候,所以很快就得到母親和舅舅的原諒。
數落幾句之後,福伯捧來一大碗熱騰騰的紅棗稀飯,董薇轉眼就換成心疼的語氣,看着女兒一口一口吃完稀飯,這才讓女兒去睡覺。
只是安知薇心事重重,又怎麼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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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天矇矇亮,安知薇才勉強閤眼。
窗外遠遠傳來古董大鐘的報時鳴響,董家大院一片祥和,只有董芫房間的燈,是一直亮着的燁。
有人徹夜未眠。
…………
第二天,董薇幫安知薇請了假,安知薇不用上學了。她第一時間趕到了紅令,前朝王府門前車馬零落,安靜得到了不堪的地步。安知薇直闖內堂,小弟們見大姐來了,紛紛躬身行禮,所到之處如風吹稻草,割韭菜似的刷刷倒下無。
一直到了銀鑾殿上,大門緊閉。
“安小姐,這麼早來了?”
說話的,是留守在這兒的西斯,他見到安知薇這個時候出現,很有些驚訝。
“我來找顧念——黑皮也行。”黑皮,是顧念最信任的手下,他一定知道顧念爲什麼會失約。
西斯面露難色:“這個,我沒有見到他們啊。”
安知薇的手腳,已經開始發涼。
“安小姐,你找他們,有什麼事嗎?”西斯見她臉色難看,就小心翼翼地問。
他是個很懂得察言觀色的男人,否則也不會那樣受女人歡迎。
安知薇張了張嘴嘴,話到口邊也嚥了回去……社團老大和地位最高的長老一起失蹤,對人心穩定始終不是好事。最後她頹然揮手,打發了西斯下去。
這一天,她像一隻流離失所的貓,蜷縮在銀鑾殿上顧念常坐的椅子上,等着顧念的出現。
從太陽升起,到正午當空,再到夕陽西下。顧念始終沒有來。
手機關着,怎麼打也打不通。就連黑皮也失去了聯繫。安知薇叫來黃虎,讓他在市內秘密查探宋家的那些手下。結果發現那些特種兵們也都在一夜之間神秘消失了。三教九流,再也沒有顧念這個名頭出現。
就好像這個曾經在新江叱測風雲過的黑老大,從來不曾出現。
“新一股冷空氣將在明天凌晨一點襲擊我市,到時還將帶來降雨。各位市民要注意做好保暖措施,家裡有老人小孩的,注意煲薑茶驅寒保暖……”
天氣預報裡的播報員刻板而無聊,外面的氣溫已經漸漸降下來了。體貼的西斯爲安知薇關上銀鑾殿的大門,打開地暖,安知薇得以繼續蜷縮在裡間的牀上,自己跟自己說話:“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
纖細的指頭,扳了三下。上一次顧念失蹤,是失蹤了三天。
所以,她將會給他三天時間。
翻個身,牀穿來輕輕的嘎吱聲,紫檀木暗格裡的水晶秘鑰安安穩穩地躺在裡面。雪白的被單,淡紫的緞面被套。結實的百步牀上,用極其老練的手法雕琢出栩栩如生的百子圖。這張正房臥牀,睡過一個貝子,後來他成了貝勒,後來他被封了王,得以出宮開府。在被外放的時候,這個王爺按照京城王府的樣式,打造了一張一模一樣的百步牀。
房子造好之後,他就把他在京城的家眷接來,那其中有他青梅竹馬,感情甚篤的結髮妻子。王妃在這張牀上生下了新的小王子。家族的榮光得以一代一代傳承……
這裡睡過王子,睡過前朝王爺和他的末代王妃,睡過顧念,也睡過……她自己。
在她十六歲生日那天,安知薇在這張牀上破了身子。
嘴角凝結了苦笑,安知薇沒想到她可以算到任何人的心,卻無法掌握這樣一個男人。
一夜無夢。
第三天,安知薇回到學校。她翹了一天課,坐在練琴樓下面,她跟顧念曾經一起吃過芝麻糊,一起被人圍攻過的石板長凳上,傻坐。
那天晚上,顧念把背後交給她,叫她:“快走!快走!”
可是,她回來了。
他們說過,要在一起的!
“知薇……”
一隻手搭上安知薇肩膀,輕盈如羽毛。安知薇木然不動,只有眼珠子斜斜看過去,十指尖尖,手腕細細,中指上的筆繭子鼓起老高,不是羅雅瑤又是誰?
“知薇,你……還好嗎?”
羅雅瑤的語氣,帶着忐忑和試探。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十六歲少女,關心起人來,也仍然帶着這個年齡的敏感和生澀。
“我?”
安知薇有些愕然,自己果然這樣不正常嗎?就連羅雅瑤都知道自己不開心?
“知薇。”羅雅瑤在她身邊坐下來,“你這幾天不是發呆,就是嘆氣;昨天請病假,今天又翹課。我們都很擔心你。”
遠處樹叢裡,傳來徐晉陽欲蓋彌彰的大說大笑聲。安知薇怔怔地看着地上正在排隊路過的一羣螞蟻,說:“擔心我什麼?”
“知薇,你是不是失戀了?”
羅雅瑤終於把想要問的話問出來,還非常擔憂地看着安知薇。眼鏡片底下的眼睛一霎不霎地,好像一眨眼安知薇就會跑了似的。
安知薇針扎一樣跳起來:“失戀?!誰這樣說我!”
什麼失戀,她纔不幹這樣幼稚的事!
結果羅雅瑤更加獲得肯定一樣,點頭說:“你果然失戀了!”
“知薇,天涯何處無芳草,年齡的差距始終是鴻溝。你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分了也好。你看我們班上那麼多帥哥,想要什麼樣的都有。你可千萬一定要看開點啊,要是傷了自己身子就不划算了……”
班長大人開始喋喋不休,安知薇索性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不過你心情不好我也很理解你的,畢竟最近你家好像一直走背字。林知夏的減刑申訴被駁回了,聽說因爲認罪態度不好,如今社會服務三年改成直接坐牢一年。你爸公司也倒閉了……今天我經過看見,那場面可真駭人。你有什麼私人的東西,可要趕緊回去拿走,否則遲早被人抄走了。”
安知薇渙散的眼神漸漸凝固,她回頭問羅雅瑤:“你說什麼?”羅雅瑤見她態度忽變,也不以爲意,重複了一遍:“林知夏減刑被駁回。你爸的公司倒閉……”
安楠的公司,竟然倒閉了!
其中既有餘太太從中作梗,更多原因是他之前的自作孽,不可活。在餘太太出手之前,因爲林落翹在公司裡的胡作非爲,揮霍無度,公司的賬面早就一塌糊塗。公司裡有點兒能力的人都跳槽走了,不少款項去向不明,吃飯喝酒等等交際應酬的招待費用卻高企不下。
林落翹喜歡請客吃飯,尤其藉着公司的名義。一瓶過得去的好酒,就要好幾千元,加上飯菜,一頓飯成千上萬。然後就是唱K或者別的娛樂消遣直落。一個晚上花掉幾萬乃至十幾萬,不是稀奇事。她又習慣挪用公司的錢給自己和林知夏買個衣服鞋子什麼的,追款追潮流比董薇厲害多了。董薇從董家養成的低調習慣,一般只在年頭年中找了相熟的訂貨品牌爲自己訂做兩三套新衣。雖然單價很高,數量少了,算下來也是貴買賤用。可林落翹不同,她胃口廣而且雜,LV愛馬仕香奈兒無一不好,只要出了新款必定要買,一個月添置一件都嫌少,加上一個消費觀跟自己一致的女兒,當安楠給自己的零花錢不夠時,沒有本事沒有收入沒有孃家依靠的她,只有朝公司下手。
安楠自己也是個拎不清的,認爲管賬的是自己的情婦就信得過了,結果如今東窗事發,他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能力挽救這個公司。
餘太太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只要掐斷了安楠的幾場演出,又挖走了旗下的兩個得力經紀人連同他們手下的藝人,公司少了這幾個人的收入,資金鍊頓時斷裂,整個公司陷入癱瘓狀態。
忽喇喇如大廈傾。
安知薇聽到這消息,馬上趕回家裡。正好見董薇準備出門。
“媽媽,你去哪裡?”
自從離婚之後,董薇深居簡出,上班下班,下班之後就宅在家裡,很少外出。
董薇行色匆匆:“回安家。”
她們從來不把安家本家作爲自己的家,口中提到的安家,就是過往生活了十六年的那個家。
安知薇聞言,丟下書包跟着董薇上車:“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