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薇沒有制止她,畢竟她是安楠的女兒。愛睍蓴璩
車子一路開過去,暢通無阻。安知薇看着窗外掩映的景色,這個年代,新江已經開始發展。市中心的高樓一座接一座拔地而起,如今正值初春,路邊的道旁樹因爲空氣中水汽充足而吸飽了水分,黑俊俊的。樹枝上冒出一個一個米粒似的新芽,嫩得能掐出水來。
經過cbd的時候,一座銀色大廈映入眼簾,樓高六十層,銀色外牆都以玻璃造就,充滿後現代氣息,清俊挺拔。
“四小姐,小姐,那是董氏的新大樓。”司機張煥給她們介紹,“年底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前世,董芫曾經跟安知薇提過計劃中的董氏大樓藍圖,可惜計劃未及實現董芫就離開人世。那塊只打了地基的,位於市中心cbd一級旺地的黃金地皮,最後被安鬆半搶半買地拿到手燁。
這一世董芫還在,安知薇衷心希望那座醜陋的安氏大廈永遠不要出現。
“那邊是餘氏的大廈。”
張煥指的是更遠處一座更高更大的金色大樓,比董氏要高一些,外牆金色,顯得雄偉壯觀。餘家的這棟大廈,安知薇早看得熟了,並不稀奇無。
“高七十七層,餘家果然財大氣粗。”
“所以,安楠得罪了那樣的人,不就是自尋死路麼……安楠啊安楠,爲什麼你那麼傻。”董薇低聲說話,聲音卻傳入安知薇耳中。
安知薇微微一笑,伸手握住董薇的手,離婚了還關心對方,這種仁厚纔是董薇的所爲。如果轉過身去落井下石,反而不是母親的性格了。
“安家還有大伯二伯照顧着,父親應該不至於生活無着。只是林知夏這樣糊塗,總應該讓她受些教訓。再說了,父親本身,也不是經商的料,經過這次教訓,可能還會讓他學乖呢。媽媽,你就放心吧。”
女兒提到林知夏,讓董薇的心腸瞬間又硬起來。那天安家對她的屈辱,是董薇此生難忘的烙印。
她眼神變得堅毅,對女兒笑笑說:“你說的是。”
董薇摟過安知薇,又嘆氣:“所以,還是我的好知薇讓媽媽安心。”
一路談談講講,曾經熟悉的建築物出現在眼前,安家到了。
大門洞開着,門衛早就不知所蹤。從圍牆裡面冒出幾枝紫藤花的花藤,可見裡面的那棵母株瘋長到什麼程度。
董薇的花園,總是很精心地打理的,裡面有紫藤、百合、鬱金香、玫瑰……奼紫嫣紅,一年四季,屋裡屋外的鮮花,都不曾斷過。其中最珍貴的,要數她從董家帶來的幾本蕙蘭,花型清俊,幽香淡雅,不濁不妖,那是逢年過節才捨得捧出來擺擺的。
可是,之前十幾年都長得好好的花圃,如今紫藤卻瘋了一樣長到外頭來了,沒人理睬。
安知薇下了車,再擡頭仰望那座房子,白色的大理石建築從裡到外透着灰氣,門洞黑沉沉的,沒有人出來迎接,甚至也沒有人出來追打他們,一切只是無聲無息地。
這個家,已經散發着死亡的氣息了。
僕人都被遣散得七七八八,安知薇和董薇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地走進了安家大院。果不其然,昔日井井有條的花圃,如今已是雜草叢生,亂七八糟。那些嬌貴的花朵,又哪能跟生命力強大的雜草爭搶地盤?一叢一叢,垂頭喪氣地。玫瑰瘦了,鬱金香瘦了,百合混在野草堆中,跟旁邊的雜草一般無二。
董薇咬着嘴脣,輕聲說:“看來從我走了那天開始,她就沒有好好打理過這些花兒。”
那是自然的,哪怕剛入安家呢,林落翹忙着購物忙着享受,又哪裡騰出空來看一眼苗圃?何況她沒有半根雅骨,窮人暴富,哪裡懂得欣賞這些高雅的花藝?
主人不理,僕人樂得偷懶,一天澆一次水讓得它們不死,已是恩賜。
“她本來就是個俗人。”安知薇道。
於是董薇不再吭聲,繼續往裡面走。
敲門,半晌之後,大門才吱呀而開。出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董薇一時沒認出這人是誰,雙方呆立在門前。
眯着眼睛看了半晌,那老婦突然哭起來:“太太,太太你回來了!”
sp;“你是……”董薇遲疑着,那老婦惶恐道,“我是三姐啊!太太你不認得我了嗎?”
又怎麼認得出來!記憶中的三姐,梳着烏油的髮髻,眼中總是閃着精明狡獪的光芒。跟眼前這個目光呆滯滿頭白髮的婦人,完全不是一個人!
“三姐,你怎麼成了這樣子了!”董薇吃了一驚,“其他人呢?”
“都走了,都走了啦!”三姐號哭着,好像見到救星,雙手伸出來就扯董薇的袖子——安知薇看到她的指甲上都是黑泥,“太太,太太你是來帶我走的吧?帶我走吧,我以後還是做牛做馬服侍你,心裡眼裡從此只有太太小姐一個,我真是吃了豬油蒙了心,竟然不識好歹,認了那個女人做主……”
“誰吃了豬油蒙了心呢。”
冷厲的女聲從屋內傳來,三姐打了個寒顫,頓時垂頭不敢說話了。
屋裡的燈光亮起,精瘦的林落翹,站在門廳中間,瘦骨伶仃地,更顯得一雙眼睛大而出奇,閃着銀灰色的光,冷冷地盯着董薇母女。
“誰吃了豬油蒙了心呢,三姐?”
三姐唯唯地退到一邊去,林落翹不再理會她,昂首對董薇說:“董薇,你來這兒幹嘛?要來看我的笑話嗎?”
流產之後的林落翹小月子一定沒有做好,否則不會這樣面黃肌瘦。看着她平坦的小腹,安知薇心中一陣解氣!
“聽說楠哥……安楠的境況不是太好,我來看看怎麼回事。”
董薇的好意並沒有被林落翹領受,反而針扎一樣跳起來:“你是來看笑話的?嗯?你只不過是被楠哥拋棄的前妻,輪不到你踩上、門來對我炫耀!滾!”
林落翹破口大罵,見安知薇靜靜地站在董薇身邊,那樣文靜,那樣乖巧,更加怨憤。林知夏在牢裡受着那有天無日的苦,可這個女人還帶着女兒巴巴的來嘲笑自己!
真是沒天理!“我╳你媽!你以爲自己生了個小b就很厲害了!告訴你,老孃還沒死,你就別想着能再進這安家大門!”粗言穢語,林落翹越罵越難聽,說着說着抄起旁邊的花瓶就往董薇身上扔去,口裡罵:“給我滾,滾,滾!”
董薇嚇呆了,幸虧安知薇拉着她往旁邊一躲,花瓶從旁邊飛過,打在牆壁上,哐當摔得粉碎。
安知薇眼看不對路,林落翹顯然是聽不進任何話的了,她趕緊揮揮手讓玄月進來,護着董薇,自己踏步上前,朗聲說:“好,我們不進來。不過今天我們是來拿回我們自己在安家的東西的,要麼你給我打包打包,送出來?”
林落翹本來已經又拿起一塊端硯想要摔過來的了,聽到她這樣說,一呆:“什麼?”
“林阿姨,當初我媽雖然是淨身出戶,但不要的只是安家的錢。我媽自己也是董家大小姐,陪嫁很豐厚的,現在,我們要來拿回我們自己的東西,你總不能佔着不還吧?”安知薇根本沒把林落翹的虛張聲勢看在眼裡,在她看來,如今林落翹只不過是惱羞成怒罷了,她彎了眼角,如煙眼眸似笑非笑,在心情鬱悶的如今,折磨一翻這可恨的女人感覺當真不錯!
“要麼,還是讓我回去跟我舅舅說一說,讓他出一份律師函給父親……?”
安知薇語氣漸漸變得溫柔,也不怎麼大聲,卻把林落翹驚出一身冷汗,恢復了神智。
她現在是驚弓之鳥,對律師函啊,追債什麼的,最敏感不過了。安知薇這樣一說,林落翹頓時清醒過來,怒道:“什麼嫁妝不嫁妝的,進了我家門,就是我家的東西。用了十多年的破銅爛鐵,難道還值錢?”
她氣呼呼地道:“你要什麼東西,愛拿拿好了!三姐,你叫兩個人來給我看着,不許她們到處亂摸!”
三姐又哪裡叫得出人來,只得無奈答應了,跟了董薇過去。
一路走過客廳、飯廳、房間,經過旋轉樓梯上了二樓,安知薇見大件的傢俬都鋪上白布,就問三姐:“三姐,你們還住在這裡,這些傢俱怎麼都鋪上布了?不打算用了嗎?”
三姐苦笑道:“哪裡還住得起這裡哦。先生公司破產,如今所有財產都入了冊,要用來抵債。我們這是準備搬回本家裡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