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半。
vip病房裡。
程牧側身坐在牀上,眼看着徐東將四菜一湯擺放好。
蔣靖安穿着白大褂轉悠過來,目光落在他胳膊上,笑着說:“昨晚那傷口,誰幫你包紮的呀?”
明知故問。
程牧擡眼皮涼涼地瞥了他一眼,懶得說話。
蔣靖安隨手拉了張椅子坐下,又道:“手術室幾個醫生差點笑癱了。我說二哥,你們現在這處於什麼個狀況啊,我想想,嗯,暗度陳倉?”
“吃飯了嗎?”程牧拿了筷子,問他。
蔣靖安隨口答:“吃過了。”
“吃過了就行,該幹嘛幹嘛去,別跟這晃悠。”程牧隨手挑了幾塊雞腿菇放在米飯上,無情地說。
他傷了右胳膊,左手拿筷子也非常靈活,隨意得很。
邊上,蔣靖安和徐東都習以爲常。
這一位從小到大冷傲孤僻,上學那一會也非常特立獨行,隨心所欲,跟前玩得好的也就他們幾個人。
旁的人不曉得,他們卻對許多事一清二楚。
比如,他智商超高,過目不忘。
再比如,他左腦比一般人右腦還發達,四肢協調力更遠勝常人。
中學那會,他們幾人之中,蔣靖安的學習成績算得上一枝獨秀,但事實上,這一位每次剛考完就知道他能拿幾分,只是懶得答題而已。要是有意展露鋒芒,年級第一絕對得靠邊站。
也因此,周圍這幾個都以他馬首是瞻。
原因無他,誰讓人家比較牛逼,橫着走慣了。
這麼些年過去了,蔣靖安想起那會的事還是會心生羨慕,他能和程牧關係一直持續至今,最重要的一點,大概是羨慕他身上隨心所欲那股勁。
至於徐東,作爲唯一一個跟他形影不離多年的人,那絕對已經發展到了個人崇拜、盲目信任。
二少在他眼中,完全是得天獨厚的上天寵兒。
簡而言之,全才。
不過,這一段時間下來,他覺得這人情商似乎有待提高,也因此,像個正常男人了。
說起來,全賴那麼一個小丫頭了。
徐東正在心裡嘖嘖感嘆,視線裡,程牧拿筷子的動作頓住,筷子夾着的那根青菜掉在了碗裡。
緊接着,他聽到有人走了進來。
陶夭穿着一身柔軟的淺紅色長袖睡衣過來,剛推開門,就看到程牧左手拿着筷子在吃飯。
她擰緊了眉頭,看向了邊上明顯非常閒適的徐東和蔣靖安,抿着脣說:“你們怎麼不管他啊?”
徐東、蔣靖安:“……”
兩人正無語,又看到剛纔還舉止隨意的男人放下了筷子,溫聲說:“沒事,我左手可以。”
他說了一句實話,可這語調怎麼這麼奇怪?
傳遞出一種委屈無奈的意思。
陶夭已經走到了他跟前,看了一眼他的右臂,嘆口氣,語調無奈地說:“左手怎麼吃?”
程牧笑了:“難不成還找個人喂?”
陶夭抿着脣拿了他筷子,聲音靦腆地說:“我吃過飯了。這會也沒事。我餵你好了。”
徐東、蔣靖安:“……”
程牧沒拒絕,側個身,坐到了病牀上。
一副等着被餵飯的樣子。
徐東和蔣靖安默默地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兩個字。
臉呢?
這麼哄小姑娘真的好嗎?
他們有點待不下去了,索性離開。
病房裡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了,陶夭頓時自在許多,問他:“那個,你感覺怎麼樣了?”
“沒事兒。”程牧語調隨意。
陶夭點點頭,端起了小碗,淡笑着說:“那吃飯?”
“好。”
“你想吃哪個菜?”
“都行,你隨便夾。”
陶夭往碗里加了兩塊燉得很爛的雞塊,捲了一片青菜,遞到他嘴邊。
程牧含住,慢慢地咀嚼起來。
陶夭見他吃完,又夾了一塊米飯遞到他嘴裡。
程牧眸光暖暖地看着她。
兩個人沒再說什麼話,她餵飯,喂什麼他吃什麼,直到最後,程牧一口菜一口飯,將一碗米飯慢慢地吃完了。
陶夭放下空碗,問他:“還要嗎?”
徐東帶了兩份米飯回來。
“行了。”程牧脣角溢出一抹笑,吩咐她說,“杯子拿來,我喝口水。”
其實杯子就放在他手邊的桌上,觸手可及,可他沒擡手,陶夭也沒吭聲,順從地將水杯遞給他。
程牧拿着杯子喝水。
陶夭沒事幹,神色怔怔地看着他喝。
他微微仰着臉,下頜的弧度看上去堅毅凌厲,很硬氣。滾動的喉結看上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性感。
胳膊包紮着,他上身就穿了一件白背心。
陶夭微微撇開視線,心神有點亂。
程牧是她所見過的最高大挺拔的男人,寬肩窄腰,有着完美的倒三角身材,腿很長,肌肉結實緊繃,強健有力。
海棠園的時候,他曾經拎起許一生夾在腋下就走了。
眼下回想,其實拎起自己也輕而易舉。
從小到大,這個男人給了她最多的安全感,回想起來,很多事,細碎,卻帶着濃濃的暖意。
“在想什麼?”低沉的男聲驟然響起。
陶夭收回思緒,淡笑着說:“沒想什麼,還喝嗎?”
程牧將一杯水喝完了。
他隨手將杯子遞給陶夭:“不喝了。”
“那我收拾桌子了?”
“嗯。”
程牧靠在牀頭,眼看着她開始收拾桌上的餐盒。
歐陽家一衆人大概都將她當成了小孩兒,陶夭身上的睡衣是淺紅色,袖口和下襬還點綴着蕾絲邊,看着甜美可人。
不過她眼下頂着個男孩頭,穿這衣服還是有點古怪。程牧看着她,腦海裡閃過她穿絲質吊帶裙的樣子。
她青澀又性感的一面,也就他見過。
這念頭突然讓他心情愉悅。
陶夭察覺到他的注視,卻沒擡頭,動作麻利地將桌子收拾了,拎着垃圾出門去扔。
去而復返,她發現病房裡多了幾個人。
陶夭微微愣一下,遲疑地問候:“程爺爺,你們來了。”
程灃:“……”
這姑娘這話,他竟然沒法接。
按着兩家的輩分來說,她叫自己一聲爺爺一點問題也沒有,可偏偏,這孩子曾經是兒子的女朋友。
看樣子,未來可能還會是。
程灃乾笑了一聲,說:“咳,來看看阿牧。”
陶夭點點頭,抿脣笑着說:“我去洗個手。”
話落,她轉身去洗手間。
洗手間就在病房裡,她能聽見外面幾個人說話的聲音,洗了手,深吸了一口氣。
程灃和孟琳過來了。
此外,還有程家的管家黎叔和葉蓁蓁。
眼下正值四月底,葉蓁蓁穿了一件一字肩的白色雪紡上衣,搭配了一件黑色雪紡闊腿褲,踩一雙露腳背的高跟鞋,看上去優雅極了。
相比之下,她顯得邋遢又稚氣。
陶夭出了洗手間,朝幾個人笑着說:“那你們聊,我先回病房了。”
程牧看她一眼,點頭說:“好好休息。”
“嗯。”陶夭出了病房。
——
昨晚下了一場雨,早上天又晴了。
陶夭順着走廊往自己的病房走,看到陽光投映在潔白的瓷磚上,將地面都照耀得很漂亮。
她心情有點複雜,許久都沒有回病房去。
最終,坐在距離自己病房不遠的一處長椅上發呆。 щшш●ttκǎ n●¢〇
“陶夭。”驀地,邊上響起一道輕柔女聲。
陶夭仰起頭看了一眼來人,微微愣一下,站起身來,語調尋常地問:“有事嗎?”
葉蓁蓁看着她微微一笑:“聊聊程牧的事情?”
陶夭想了想,淡聲說:“沒必要吧。”
“難道你都不好奇?”
陶夭沉默。
葉蓁蓁是程牧前女友,這件事在香江這個圈子裡基本人盡皆知,她聽到的版本也很多,最普通的說法是:葉蓁蓁和程牧談着的時候和程牧大哥攪在了一起,程牧一走多年。
有人說,葉蓁蓁是香江第一名媛。
她的儀態舉止是比自己優雅柔美許多,年紀輕輕寡居,整個人顯露出一種楚楚可憐的感覺,很招人憐惜。
驀地,她想起程家裡有過的那一次。
她從洗手間出來,遠遠地看到她和程牧,許是說到了情動處,她看上去有些哀怨,程牧卻無動於衷。
他當然無動於衷,他怎麼可能忍受背叛?
因而她知道,程牧和自己這個大嫂前女友,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牽扯,那只是一場往事。
可偏偏,她腳下挪不動步子。
程牧的過去,所有一切,她都本能地想知道。
葉蓁蓁見她沒說話,眉宇間帶了一絲惆悵,側身坐到了椅子上,聲音恍惚地說:“時間過得真快,我和他戀愛那會,和你現在差不多大。”
陶夭看了她一眼,下意識想走。
她沒走成。
因爲葉蓁蓁緊接着又說:“他那會也不到二十,性子其實和現在差不多,強勢又霸道。我當時很迷他這種性格,鼓起勇氣給他表白了,主動追求他。結果,第一次接吻的時候,他說他老早就看上我了。”
陶夭一怔,笑着說:“那是你們以前的事情,我沒興趣。一會還得打針,我先走了。”
“我們沒發生過那種關係。”葉蓁蓁突然說。
陶夭意外地看她一眼:“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其實很想要,提了很多次。”葉蓁蓁從椅子上站起來,語調突然就哽咽了起來,“是我覺得我自己當時太小了。過早地發生這種關係,對女生身體傷害很大的,我很怕。我說想將美好的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他同意了。我跟程坤是意外,出去玩的時候被灌醉了。也就因爲這事,他傷心過度離開多年,去年春天才回來。”
陶夭咬咬脣,沒說什麼話。
“成全我們好嗎?”葉蓁蓁看着她臉色,慢慢說,“我知道我這請求很荒唐,可我和他是真心相愛的。去年冬天他和竇薇薇有了那一次我就知道,他心裡一直沒忘了我。竇薇薇那個樣子,幾乎就是我以前的翻版。再後來他又有了你,我又發現,無論他找誰,那個人都有着我的樣子,可見他心裡愛着的那個人一直是我。雖然眼下我是他大嫂,可程坤已經死了,而且我們原本就是一場錯誤。這世上也就感情的事情不可理喻,你……能明白嗎?”
陶夭看她半晌,慢慢說:“這是你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是,和你沒關係。”葉蓁蓁似乎很糾結,又說,“我也知道我們現在可能性很小,而且他好像對你有了點感情。其實這事情我能理解,你陪他睡了那麼久,也算年輕漂亮,時間一長肯定會產生感情的。可你現在已經回了歐陽家,你們這一段也不光彩,你能不能和他斷了?以後不見面。”
陶夭哼笑起來:“你不覺得自己很奇怪嗎?”
葉蓁蓁咬脣看着她。
陶夭一字一頓說:“你要喜歡他,自己去爭取就行,這是你自己的事,與我何干?同樣的,我和他怎麼回事也和你無關,你沒立場命令要求我,請求也不行。”
“他不愛你!”葉蓁蓁突然有些激動了。
陶夭擡步走了。
葉蓁蓁在她後面說:“他從頭到尾心裡的那個人都是我,你不過是我的替身而已。”
陶夭沒回頭,在她注視裡越來越遠,推開了一間病房門進去。
葉蓁蓁收回視線,緊緊地咬住了牙關。
------題外話------
正常二更。
然後,感覺今天看了假的評論區,小可愛們都文藝範了,阿錦好方。o(∩_∩)o哈哈~
還有人說瓊瑤,內心是拒絕的。
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