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洪濤是一個商人，非常成功而且優秀的商人，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以爲，章洪濤跟章東遠一樣，是那種衣衫鬢影的人，風度永遠是第一位的。
“您這樣是威脅我。”杜雪說羅。
章洪濤只有兩個字扔過來：“簽字。得”
這時候簽字離婚，給她非常優渥的金錢，章洪濤在這一點上應該不至於食言，她也能過上很好的生活，這時候走，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離開了章家的所有陰霾，就算是章東遠也不能說什麼，是章東遠的父親讓她簽字的，真是個好機會。
杜雪有一瞬間的動心。
然後下一瞬間，迴歸現實。
門口有人大步的進來，步子不緩不急，透露出沉穩的踏實，看着客廳裡的這一幕，人未到聲先到，聲音裡透露着讓人覺得壓力的東西：“誰讓我的妻子籤什麼字？”
杜雪回頭看過去，不知道爲什麼，微微的皺了眉，眼底似乎是有些水汽汩汩的冒出來，有些朦朧了。
好像是有一個人，他出現，她就一下子會覺得有些容易軟弱。
章洪濤厲聲：“你看看她做的好事！我怎麼姑息！她從樓上推了綺萱下樓！孩子流掉了，董家要人償命，我不過是讓她從我章家離開，哪一點過分！”
章東遠的目光直直的看過來，看向她，似乎是能看穿她一眼的，只一眼，她覺得灼燙，垂了眉目下去。
“就是她，我親眼看見她推董綺萱下樓！我就在旁邊，看的清清楚楚！”姚曼笙在一邊急忙的補上一句，似乎也覺得局勢不好：“她是狐狸精，東遠哥，難道你就不要這個家了嗎？”
章東遠的手搭着在她的肩上面，沉的好像搭着在她心上。
“給我二十分鐘。”章東遠聲音裡聽不出喜怒，只這樣說。
杜雪的心一跳，二十分鐘，是什麼意思？
章洪濤顯然的惱了，手上青筋都要暴起：“還不夠清楚嗎？她推了董綺萱下樓！害的綺萱孩子沒了！那是我章家的孫子！”
聽見這一句，章東遠卻是脣角有些譏諷：“章家的孫子？”
章洪濤沒再說下去。
章東遠問：“爲什麼？有什麼理由我讓往東不敢往西膽小聽話的妻子會去推董家那位千金小姐？如果董小姐覺得她能在章家得到什麼優待，那有我在一天，就沒那個可能，她要離婚要跳樓要滾下樓梯我都不管！更沒人能照着她的意思來！”
聲音越到後面越是重，每一個字都咬的重，似乎是警告。
杜雪在章家不可謂不低調，這次卻忽然說推人下樓梯，的確是有些奇怪的。
林巖川只在一邊，不說話，一言不發。
“嫉妒，嫉妒能讓一個女人變了……”一邊的姚曼笙急忙的接上一句：“我聽見他們吵架，綺萱姐說她丈夫身上有杜雪的頭髮，他們有姦情，所以才吵起來，然後吵着吵着，就推了……”
杜雪看着章東遠，咬了咬下脣，說：“我沒有……”
章東遠的目光越過她，看着向沙發上面的林巖川過去。
林巖川站起來息事寧人：“二哥，爸，是綺萱想的太多了，沒有的事。”
杜雪一直低着頭，聽見林巖川說話，也沒有擡頭，一直低着，不去看林巖川任何一眼。
“董家一定要有個交代，讓她走是最好的辦法，天下的女人那麼多，換一個誰來也比她要好！我只要這個家和睦，別的我不在乎。”章洪濤恨恨的坐下，說明了自己的底線。
此事不可能三言兩語就化解，必須要有人做出決斷。
“跟我上樓。”章東遠吩咐，轉身就往樓上走。
杜雪看一眼客廳裡沙發上的人，章洪濤一臉怒氣，林巖川看着她目光看不出什麼，姚曼笙的目光早已經越過她追着往上面的章東遠那裡看過去。
不知道會怎麼樣，跟着章東遠上樓，一步步的。
進了房間裡，章東遠問一句：“怎麼回事？”
杜雪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也都講了姚曼笙說的話，只是刻意隱去凌楠那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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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巖川是怎麼回事？”章東遠問。
“他前一天在走廊裡遇見我，問了一下我母親的事，就是這樣。”杜雪低聲。
章東遠似乎是一聲冷笑：“杜雪，你當我是三歲的孩子？說一會兒話就沾上頭髮？”
杜雪沒再吭聲，總不能跟章東遠說，林巖川還抱了她，還討論了一下如果董綺萱沒有懷孕兩個人的未來。
“現在董綺萱沒了孩子，你打算怎麼辦？跟我離婚去找他在一起？兩個人都離婚，然後兩個人重新在一起，有情人終成眷屬？”章東遠的聲音裡面都是諷刺，可節奏有些快。
杜雪聽着，覺得他好像是心裡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是類似狠下心來的期待。
就好像是剛纔她要籤離婚協議書的時候，知道不能離開章東遠，可是一想到離開，心底還是有了那麼一點點的跳躍，是一瞬間的事情。
他終於想跟她離婚了？
是終於沒了耐心？還是去了美國，看了那個女人，於是改變了想法。
那個活潑驕傲的女孩子。
“你怎麼想？”章東遠得不到她的答案，催促一句，似乎也是煩亂的語氣。
“我們結婚的時候說過的，無論怎麼樣，我不離婚。”杜雪有些負氣，提醒他這一句，頓了一下又說：“說了要一起走到最後。”
章東遠眉目間略微的怔忡，露出些疲憊，他飛過去很快又飛回來。
本來是應該十二個小時的飛機，白天就應該到的，可是推遲了很久，他在美國的一天裡面，都做了些什麼？
爲什麼會推遲了行程？
章東遠打開衣櫃，拿出箱子來，打開，把杜雪的衣服一件件的拿出來，丟在箱子裡面。
杜雪看着他，這個男人，在娶她的時候說，怎麼都不會分開，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信了，可能是她那次生病他抱着她的時候，也可能是他說那句：我們還要走很遠，的時候，也可能是他在處理她母親的喪事的全程守着她身邊處理好一切的時候。
總而言之，讓她有些信了，信他真的不會放開她。
卻是這樣的一眨眼，就收拾東西，要她離開。
因爲林巖川，還是因爲她推了董綺萱？
杜雪過去，在箱子旁邊站定，一件件的把章東遠丟在箱子裡的衣服又拎起來，掛回衣櫃裡的原處。
章東遠略微的皺眉。
大概沒什麼人這樣反抗過他。
“董綺萱不是我推的，我跟林巖川也沒發生任何事，你的青梅竹馬姚曼笙還愛你所以誣陷我，我也不要離婚，我不管你去美國做了什麼，我不走。”一字一句，認真而嚴肅。
章東遠有些錯愕，看着他這個一直很逆來順受柔順的小妻子，看着她臉上倔強的神情，手裡的一件衣服也被她伸手拿了，掛回去。
杜雪一件件的掛衣服，冷不防手被按住。
擡頭看過去，四目交接，章東遠說一句：“這是你自己選的。”
杜雪點頭。
這一刻，她不走，就是不走。
就算他攆她走，她也不走。
“收拾東西，我們走。”章東遠看她，淡聲宣佈，有點像是新品發佈會上面的語調。
指出一條路來。
“我們？”杜雪重複一句。
章東遠去拿了自己的幾件衣服，闔上箱子：“我們回家裡去住，自己家裡。”
杜雪愣着，原來剛纔他拿衣服出來，不是爲了要攆她走，而是要兩個人一起搬出去。
“我本來就不想回來，是你要求，東西太多就不拿了，我們去買新的，現在跟我走，去送給我爸一個禮物，也是一個交代。”章東遠拎了箱子開門出去。
杜雪在後面跟着。
沒打算離婚，那麼他在美國推遲迴來的幾個小時裡面，難道沒有看見凌楠？
推遲迴來一定就是見到了，而且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留下，最後還是選擇回來家裡，跟她一起。
這是愛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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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看着章東遠的背影，看他拎着箱子下樓，這時候的他倒是不像那個不食人間煙火媒體面前沉默的可以的總裁大人，只是一個男人，衣冠楚楚的拎箱子。
箱子出現在樓下客廳裡的時候，客廳沙發上面的人猛然都站了起來。
第一個衝過來的卻是姚曼笙。
“東遠哥！你幹什麼！你又要離家？”姚曼笙急的幾乎是要去抓那箱子，看見後面下樓的杜雪，眼底也是能冒出火來。
章洪濤看着章東遠：“東遠，你以前離開家一次，這次是徹底不要這個家了？一家人什麼不可以談？聽這個女人的話你早晚要吃大虧！我是你爸爸，我是幫你！”
“我的妻子不適合在這麼複雜的地方生存，爸你要一個交代，我就給你交代，我和杜雪都搬出去，董家如果還有意見，未免他們胃口太大！我把家讓出來，那個女人不是病了嗎？讓她搬過來，你們一家人住下，我們多餘的人就不礙眼了！”章東遠說着，就過去拉了杜雪往外走。
章洪濤愣住。
這是這麼多年依賴，章東遠第一次鬆口，願意讓這個家裡面有別的女主人入住。
章東遠的極力反對，巖川的母親王慧欣纔會到現在都沒有進門，就這樣忽然的，他同意了。
章東遠往外面走，章洪濤從後面追上去：“東遠，你到底怎麼想？你是我兒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說過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大哥不跟你搶，我答應過你媽媽一切都給你，你弟弟不會跟你搶，你是這個集團的唯一的總裁，未來的董事長，你早晚接我的位子，你到底想什麼？”
章東遠只是說：“我沒有要放棄公司，那也是我經營努力的地方，我什麼都沒說過，爸，你的反應過激了。”
因爲心裡真的想過要分一杯給巖川，所以反應過激。
“東遠，有天分，公司需要你來掌舵。”章洪濤認真開口。
章東遠卻是下了門口的臺階，回頭看一眼：“謝謝爸，我跟杜雪平時會回來吃飯，你可以接那個女人回來了，真的，不過妹妹可能不願意進家門。”
章洪濤站着，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到底是怎麼了……
章東遠把箱子放在後備箱，過去開車，車子開出去，杜雪看着小路，開車外面的黑色鐵門緩緩打開，車子真的駛出了章家的大宅，還是有些回不過神來。
章東遠怎麼會願意讓林巖川的媽媽進章家來住？
這就是他口中的禮物？
杜雪把車窗降下來，覺得混亂，風很冷，只能開個縫隙，讓一切清醒一點，才問：“你真的讓……阿姨搬過來住？”
章東遠不是很恨阿姨的嗎？
章東遠淡聲，一邊開車一邊說：“你有什麼非要不可的東西嗎？我帶你去買，平常日用的新公寓裡都有，直接過去就可以。”
杜雪想了想：“沒什麼東西，明天我跟郭雯雯去買也是一樣。”
“好。”章東遠的車子開的飛快，在環線上飛馳，卻是直接往城東過去。
杜雪忍不住問：“不是回家裡？”
她以爲是要回他們以前在北面的房子，沒想到繞着環線直接飛馳過去，遠遠的還看見小區的大logo在街邊，因爲高，所以看得清楚，章東遠一點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東邊的新家。”章東遠脣角有一點的上翹：“走之前我讓人準備的，打算回來搬過去。”
杜雪的心一下子揪起來，又落下去。
他走的時候，是真的打算會回來，並沒有想過留在美國陪着他心上的那個叫做凌楠的女孩，這是不是就是一種勝利，她至少贏了凌楠一點點，凌楠贏了她幾個小時的章東遠，她贏了一輩子。
***
地下車庫恆溫，裡面停的都是頂級豪車。
不是巨大，就是扁扁的好像被踩過的蟑螂。
杜雪一直這麼覺得那些頂級跑車，標着蘭博基尼的英文，長得很像被踩過的蟑螂，好在章東遠並不玩車，對車子的理解只是在意操縱性和不太張揚，好像印象裡他自己會親自開的就只有兩輛，一輛寶馬的小跑車，一輛現在這輛低調到不行的輝騰。
杜雪迷戀的小說裡面的那輛邁巴、赫，倒是真的很少見到，而且塊頭太大，商務車一定要有司機，只在商務場合才用得到。
***
在網上搜了很久，也都找不到一張凌楠的照片，杜雪闔上書。
郭雯雯抱着電腦，過來給杜雪看，上面好熱鬧的校內論壇，盤點全校被人包養的名單，第一名就是她。
照片是章東遠來接她的圖片，是有一次有聚會，大商務車，看着的確氣派，前面有司機，她上車的樣子。
其實都有了婚禮了，只可惜這些人都不放過她。
當做沒看到也就罷了，郭雯雯抿着嘴：“等我結婚的時候，肯定要把這羣人都請去，每人都給我包紅包，給的最少的只能吃青菜豆腐，昭告天下我結婚了，讓他們少惦記！沒見過仇富成這樣的！天天就希望我們家破產他們才高興，我家裡也就是小富好吧。”
往下一扒拉，果然，第二名就是郭雯雯，照片是郭雯雯開着小跑車從校門口路過，堵車就略停，沒想到竟然被偷、拍。
“杜雪，外面有人找你……”外面有同學進宿舍來，說，聲音有些怯怯的。
杜雪出去，下樓看，宿舍門口站着兩個穿軍裝的男人，旁邊停着個軍牌的車子。
看見杜雪出來，後車窗下降，董綺萱的臉露出來，一手指了杜雪：“就是她！”
杜雪站在宿舍門口不出去，董綺萱氣的下車，看起來身體也沒那麼大的問題：“杜雪你給我出來！你勾、引我老公還害我流產！我跟你沒完！你那個甘心戴綠帽的老公不介意我可不會放過你！”
叫的很大聲，宿舍裡的人都看過來。
有人想過來處理，可是看着那明晃晃的軍牌，也就作罷。
“在裡面躲着就有用了？我就在外面等着你！等你出來！”董綺萱大聲叫。
這種時候，打給章東遠好像不太合適，他很忙，不是所有時間都有空來找她，忙起來的時候是沒日沒夜的，大概出去會被打幾下，也會不怎麼樣，總不能放着董綺萱在這裡叫。
“杜雪，你上車，我有話跟你說！我有話說！”董綺萱看她走出來，開了門，伸手指着門裡面。
杜雪不上去，董綺萱過來拉她，死命的往車子裡面塞。
旁邊的兩個軍人倒是好像不知道怎麼辦了，站着沒動手，董綺萱正是用力的推着，忽然有人插進來：“夠了！”
杜雪擡頭，看見林巖川。
林巖川的眉心微微的皺着一點，看着董綺萱：“回去！在這裡鬧像什麼！”
董綺萱眼淚當即就落下來，很是委屈的樣子：“我的孩子都沒了，那是我的孩子……她殺了我孩子怎麼就不能償命！她是故意的！巖川，那是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林巖川過去抱了董綺萱，極力的安撫，送董綺萱上車，回頭看一眼她，最終還是下了車子，跟前面開車的人說一句：“送她回醫院，我還有點事情。”
董綺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