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吃一邊吐舌頭，摘了墨鏡眼睛眯縫也好看：“好好吃！以前就喜歡學校旁邊的館子，好久吃不到，說是什麼地溝油，可是就是好吃！就要這種辣才香，他們說的那種精緻的小碟子小碟子的根本沒法吃！”
杜雪連連的喝水，也很久沒有吃過這樣辣羅。
“我聽說你家裡出了什麼事，好像是要姓衛了！好羨慕，嫁給章少，千金小姐，你真是我見過最沒架子的名媛了，其他的那些恨不能斜着眼睛看我。”米莉問一句。
杜雪點頭：“是一些家事，誰知道呢，就這樣過。”
頓一下問：“你見過凌楠嗎？”
米莉似乎是想了一下，恍然的說：“記起來了，見過一次，挺多人的地方，好像是凌家的千金小姐吧？沒太注意，她怎麼了？她爲了弟弟的事情找你麻煩嗎？章少能處理的，沒事。得”
凌柏鋃鐺入獄的事情已經印在報紙上面，當做了很多次的頭版頭條，所有人都知道。
米莉說完，看着她的樣子，停了一下，問：“小三？”
杜雪笑笑，笑容裡面難免的有些悵然。
算是小三嗎？還是她纔是小三？畢竟凌楠先來的，還佔據了章東遠你生命裡面最美好的很多時光。
米莉頓時嚴肅起來，放了筷子，連川菜都顧不上吃，說：“真沒想到，那樣的女人也當小三，長的真是挺好看的，氣質蠻好，跟他們都玩的熟，好像年輕時候就是朋友，真沒想到竟然是跟章少！那你怎麼辦？”
杜雪搖頭：“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努力的想要拉攏一點，可如果章東遠還是選了凌楠，她就只有鬆手。
米莉認真的想了想，說：“要說門當戶對，也是你比較對，而且離婚不是小事，我在這個圈子裡這麼多年，沒見過誰真的爲了個小三就離婚的，肯分手給套房子就是特別大方的金主了，平常買個包就不錯，你別想太多，而且我覺得章少對你挺好的，以前看章少以爲他都不笑不愛說話的，跟你一起的時候不是常常都笑着嗎，對你那麼好，羨慕死人了。”
有很好嗎？
杜雪不知道。
米莉繼續說：“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他給你戴遮陽帽，那樣子真是疼到心坎裡了，眼睛都是笑的，男人心很複雜，我說的肯定沒錯，我沒見過一千也見過幾百，真的。”
杜雪覺得能有一點信心。
她現在一點支撐都沒有，需要從別人那裡得到一點能夠讓她有信心的東西。
“我特別羨慕你，有老公這麼疼着，我也想有這樣的老公，等我當了導演，第一個甩了王少，嫁人去。”米莉說的很愉悅的樣子。
杜雪覺得像是米莉這樣也不錯，足夠的簡單和知道自己要什麼。
不由得就接上幾句：“我開始也這樣想，大不了就分開，離婚，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發覺，真是不想離婚，一點都不想。”
米莉眼底有些悵然划過去：“只要章少喜歡你，你就不用怕。我也想不跟王少分開，可是也不可能，第一他不愛我，第二，我什麼身份？太高攀了，我也攀不起。”
然後夾一筷子麻婆豆腐，吞下去，擡頭的時候就已經是笑着：“再告訴你個秘密，我好倒黴，又懷孕了。”
杜雪一愣，米莉笑容裡面有些決絕而無畏的神色：“沒人珍惜我的時候，只有自己珍惜自己了，我自己都覺得太快，而且新戲要宣傳，我可能顧不上，過兩天又要去做手術，好慘，等我奮鬥出頭的時候，再不讓自己受這種苦了。”
“不考慮生下來嗎？可能王釗也喜歡……”杜雪說。
說到一半，自己也覺得太假。
米莉笑的無所畏懼：“他肯養着我這麼久，我挺高興的了，知道我的夢想，還給我機會讓我演戲，我還圖什麼，他給我錢，我回報我自己，沒有感情。就算有，也是我得默默的感恩。”
怎麼說出來，跟她的感覺一樣。
用章東遠話來說，就是銀貨兩訖，乾淨利落。
“下次我給你盯着章少，他要是有什麼風吹草動我第一時間打給你！”米莉最後一臉堅定。
“謝謝。”杜雪說。
其實這個時候，就算是米莉幫她盯着又怎麼樣，她還是一樣的沒有任何
辦法。
纔剛剛開始認定要兩個人走過一輩子的，這樣快，就覺得岌岌可危，一輩子太長，怎麼走得下去？
“有點精神啊！章太，我覺得你肯定能贏，真的，我的感覺最靈敏，章少這段時間都沒出來玩了，還不就是爲了你，都打算爲了你放棄一片森林的人，怎麼可能又跑到另一棵樹上去。以前他每次帶的女伴都不一樣，後來不就只有你，放心吧！”米莉很有活力的感覺。
終於覺得自己爲什麼在一開始就會喜歡米莉，一眼就喜歡，是米莉身上那種活力，好像是一團火焰一樣的，能讓周圍的人感覺到那樣的溫暖。
暖的令人喜歡。
杜雪也笑笑：“好，我打起精神！”
出來結賬，是米莉搶着付了，說反正也沒有多少錢，七十多塊，真不用怎麼爭，揮別回到宿舍裡面，郭雯雯還是沒來上學，手裡握着票，給了幾張給宿舍裡的朋友，空着兩張，想了想打電話給章東遠。
“東遠，米莉給我她電影的首映票，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杜雪手裡捏着手機，捏的有些緊。
對面是很安靜的感覺，不知道他是在什麼地方。
平常這個時間，應該是在辦公室裡面，可又好像不是辦公室的靜。
能聽見遠遠的地方，有些空曠的回聲似的地方。
“不了，我有事，下次再說。”章東遠這樣說一句，飛快的掛掉了電話。
杜雪一愣，聽着對面的忙音。
他很少這樣掛斷電話，那邊會是什麼忙的事情？
放下手機，看了看下午的課程，抱着書去上課，把這些都拋在腦後，極力的不去想。
***
“是誰啊？”柔軟清亮的聲音，聽起來那樣的讓人舒服。
章東遠回頭看病牀上面溫柔嫺靜的女孩子，回一句：“你不認識，公事。”
溫柔的笑容，好像是太過了解他的模樣，笑着說：“公事你怎麼會這麼客氣的說話，要是真的是公事，你肯定是這樣說：明天再打過來！然後就碰的掛了電話，肯定是。”
笑臉很溫和，長長的發披下來。
醫院是一個神奇的地方，既能讓人迅速的變化枯竭，也可能讓人在裡面很多年不接觸外面的事務，看起來好像還是當年青蔥年紀的模樣。
病牀上的這個女孩子就是這樣的情況，眉宇之中都有一種讓人喜歡的恬淡，眼睛是帶着笑的那種彎彎的眼睛，美的讓人覺得舒服，好像是三月裡的春風和煦。
陽光這樣照下來，照的她的皮膚有些吹彈可破的透明感。
好像是一幅畫，穿着病號服也能讓周圍變成一幅畫。
章東遠走過去：“想着自己的身體，照顧好自己。”
“我都沒事了！一點事情都沒有！醫生說的！都治好了的！”女孩子說。
“那還暈倒？”章東遠問一句，聲音裡有着不由自主的溫和，好像是聲音大一點就會驚動了什麼。
女孩子辯稱：“是低血糖，這個我一直都有，以前你還給我買了好多糖吃，現在你不買了，所以我就暈倒了……”
說話的時候，眼神裡有一點期待的樣子。
章東遠沒有回話，只說：“凌楠，你怎麼還跟以前一樣……”
語調淡淡的，聽不出是什麼語氣。
被叫做凌楠的女孩子笑起來，眼睛有一個弧度，眉眼的地方，讓章東遠看的有些愣住了。
像另外一個人，或者是另外一個人像她……
凌楠看着他的怔忡，伸手拉了他的衣袖，他回神一點，四目交接，有一瞬間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外面的門一下子開了，打破屋裡的寧靜。
章東遠收了目光，看向門口魚貫而入的醫生。
醫生過來檢查了一下，說：“沒什麼問題了，之前的病已經沒大礙，主要是精神方面的，只要是克服了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這次只是低血糖，小夥子心疼女朋友着急就送來醫院了吧？這是好事，以後注意身體狀況，問題不大可以不用來醫院，注意低血糖的問題，小姑娘要多吃點東西，
別這麼瘦。”
說完，看向章東遠：“多顧着點女朋友，看着她吃飯！”
章東遠沒說話，凌楠已經插進來：“謝謝醫生，他知道了。”
醫生帶着護士出去，章東遠看一眼凌楠，凌楠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也根本沒在意的樣子，下牀，穿了鞋子：“我就說我沒問題，你非要我留院觀察，做了好多檢查啊，醫院的飯難吃死了，我也好餓，走了，你要負責請我吃大餐，現在北京哪裡最貴？我就去最貴的！”
***
杜雪晚上回到家裡，想了想，打個電話給章東遠。
電話那邊沒人接聽，一直沒人接，掛了電話，深吸一口氣，沒想到手機鈴聲又響起來，是章東遠打過來。
“什麼事？”章東遠問一句。
杜雪心頭微微的一跳：“我問你晚上回家吃飯嗎？我在超市買了一些菜，挺新鮮……”
“不了。”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
冰冷的兩個字。
杜雪“哦”了一聲，笑了笑，補充一句：“那你忙吧，別忘了下週跟我一起去衛家吃飯就好了。”
“知道了。”章東遠一句，掛斷電話。
聲音冷漠疏離……
其實以前打電話，他也是這樣的語調，畢竟他從來沒有對她有過什麼興趣的感覺，一直是這樣冷然。
可是此刻聽着，心裡會有各種想法，想很多很多。
想的心會跟着糾起來……
真的會想直接問他：是不是跟凌楠在一起？如果是的話我們就離婚，不用一起走完你說的那一輩子，你要走就跟凌楠去走吧，不用在這裡跟我說這些了！
可是說不出這樣的話。
說那一句衛家的事情，就是在提醒了章東遠，她是衛家的女兒，她還在這裡，可他沒有絲毫的停留，就掛斷了電話。
收了手機，上樓，想打電話問他幾點回來，想了想，還是沒有撥出去，就這樣了。
洗澡，到樓上，在大牀上躺着睡下，這是她跟章東遠結婚以來第二次自己一個人在這張大牀上，迷迷糊糊的睡過去，睡的有些不踏實。
半夢半醒的時候想到以前小時候媽媽拉着她的手，帶着她去菜市場買菜，她頑皮，去看一隻小貓，走丟了，好容易媽媽才找回了她，抱着她說：以後別再亂跑了，嚇壞媽媽了……
現在的她如果走丟了，又有誰在乎，誰會害怕？誰會去找回她？
半夜睡醒，看一眼，身邊還是空的。
爬起來給章東遠打一個電話，心裡想很多很多。
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事？車禍？還是神馬？心都被提着起來，電話過去，對面沒有人接。
她又打一個，還是沒人接聽。
杜雪爬起來，抱着被子，看着空蕩蕩的屋子，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想了想，打一個給老宅，是傭人接的。
“東遠回家了嗎？”杜雪問一句。
回家的概率不是太高，可是如果出了什麼事，一定是老宅先有動靜，上一次爆炸案的時候就是這樣，她還什麼都不知道，老宅的人已經都去了，沒有人會通知她一聲。
傭人小聲問：“是少奶奶嗎？東遠少爺今天沒有回來。”
“好，謝謝了。”杜雪說一句，掛了電話，看一眼表，是凌晨四點。
就快要天亮了的時間。
去窗戶那裡，手裡捏着手機，看着外面的夜色。
如果說是12點的凌晨還能讓人覺得有一種繁華的都市氣息，早上四點有一種萬籟俱寂的感覺，有人開始新的一天，更多的人還在夢境裡，連霓虹都失去了色彩，何況天氣還冷，路上都沒什麼車子。
就這樣看了一會兒，天色更是透亮起來。
手機響起來，她看都不看就急忙的接了：“喂？”
心裡有一點提心吊膽的感覺。
“杜雪……”對面的聲音那樣的平和，兩個字，將她拉回到現實中。
是林巖川……
“章東遠沒回家是嗎？”林巖川問一句。
杜雪不屑一顧：“這跟你沒有關係！”
“我聽見你給家裡的電話，杜雪，凌楠回來兩天，他就這樣，發生了什麼還不清楚嗎？我是關心你！”林巖川那邊聲音陡然的大，好像是發火了一樣的。
爲了章東遠放開她去凌楠那裡，林巖川發火了？
“杜雪，你出來。”林巖川又說。
出來？
“我在你家樓下。”林巖川的聲音傳出來，好像彈奏在冬日裡的鋼琴按鍵，一聲聲的。
杜雪握着手機，心裡有些酸澀的感覺蔓延出來……
曾經那個她所喜歡的少年，爲了她發火，爲了她可以什麼都不顧及，可是她不是活着在曾經裡面，現實就在眼前。
“不用了，我不下去。”杜雪拒絕。
對面似乎是一停，說一句：“杜雪，你這樣躲着我，是因爲你心裡還有我是不是？”
“沒有。”杜雪飛快的回答。
“如果你心裡還有我，杜雪，你想想看，你不愛章東遠，你愛的人是我，我現在回來了，我願意離婚，你跟我在一起，章東遠不能給你未來，什麼偶讀不能給你……他有凌楠，他根本不在乎你，你退開一步，我們都會獲得幸福。”林巖川一口氣說，說的很懇切的語調。
杜雪在這邊，幾乎能想象林巖川的表情，想象他此刻的模樣。
“林巖川，如果我心裡還有你，也都是過去的你。那時候我是過去的我，你是過去的你，所以你格外的好，我忘不掉那些東西，那時候的記憶太好，可是是你撕碎的，是你先離開，你不可能指望你在我心上捅一刀之後，我什麼都忘了，好了傷疤就又回去，巖川，這是人心，不是別的什麼東西，不可能忘的那樣徹底，我不可能一輩子活在記憶裡面，我喜歡的是記憶裡的那個你，而你已經不是了……”杜雪說。
聲音緩緩的，呼吸着早上微涼的空氣。
林巖川停一下，說：“我還是，杜雪，你還是原來的你嗎？”
杜雪搖頭，似乎是忘了是在電話裡面，說：“我不是了，現在的我是章東遠的太太，你是董綺萱的丈夫，你要叫我大嫂，這纔是現在。”
林巖川說：“杜雪，你可以下樓一下嗎？我有東西要給你。”
聲音，已經是非常的緩慢，好像是被什麼東西拖拽着不能前行一樣的……
“不了，沒事的話我掛了。”杜雪說着就要去掛電話。
聽筒那邊的人急了，大聲：“別掛……”
杜雪等了一下，沒有掛斷。
林巖川說：“我買了豆漿和包子，你下來拿一下，或者我上樓，送給你做早飯吃。”
一瞬間，眼淚就落下來……
止不住的落下來……
青蔥的年代裡面，有很多記憶，一下子翻涌出來。
那個會在早上騎自行車兩條街去給她買包子和熱豆漿的男孩……
***
今天晚了……要吐血要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