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漿色的劍修石嗡嗡作響,表體突的生出一縷縷淡淡的金光。
這枚劍修石內封存了一道第三步劍修的無上劍意。
其本是鴻運真人所留的別府秘寶,陳平截殺了青松老道,此物便落在了他的囊中。
幾十年來,他一直在藉助劍修石領悟劍術。
意念沉入劍修石,陳平眼前的景象瞬間一變,漫天遍野的岩漿洶洶翻騰,猶如正處在劇烈爆發中的火山險地。
仔細一看,這些岩漿剛硬冰冷,竟是由上萬道大小不一的靈劍組成。
有的橫豎而立,有的劍尖朝天,有的更是彷彿被注入了法力一般,來回遁空。
一切顯得雜亂無章,但陳平卻感覺自己置身於一座奇妙且充滿某種規律的劍陣之中。
抵至劍道的第二步巔峰後,他自然清楚,此乃真正的劍意之陣。
一劍即是我意,一意便是一陣。
由此可見,當初締造這塊劍修石的修士,想必已經踏入了人劍合一境的巔峰,劍道修爲遠強於金照恆。
“大部分劍修領悟的都是浩氣之劍,殺伐沖天,和青蓮十六斬劍訣的暴戾屬性也尤爲的契合。”
“關鍵我的劍道天賦完全稱不上妖孽級別,只有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去模仿了。”
漂浮在劍海之間,陳平念頭急轉。
浩氣之劍是劍道的一種,是天然存在的規則。
凡是第二境的劍修,都具備修煉的資格。
若想突破第四步,那難度則截然不同了。
必須悟出規則所沒有的,不包含的獨屬劍道,方可一舉成就天地爲劍。
傳聞身懷劍靈根的絕世天才,在打破瓶頸修至人劍合一時,就會擁有獨一無二的劍道雛形,浩氣之劍對於他們而言只是低級的劍意,壓根不屑領悟。
陳平貴在有自知之明,獨創劍道太過虛幻,遠不如浩氣之劍來的實際。
一道道游龍般的青色劍氣從陳平的體內盤旋而出,在身前凝成一個淡淡的人影。
而劍修石內的上萬柄靈劍呼嘯的一轉,彷彿受到了指引,在四周不斷地聚合壓縮,最終一座劍影林立的劍冢赫然顯現。
如果樊益橋等人在旁,一定會驚的說不出話。
這劍冢不就是金照恆施展人劍合一時產生的異象!
雖然那一戰,兩人僅僅交鋒了數招很快結束,但陳平有心算計,硬生生的得到了一些寶貴的啓發。
金照恆化劍狀態下的一舉一動,全部都形成圖畫一般的影像,在他腦海裡不斷浮現。
“墜星。”
入定了半天,陳平陡然一睜眼,接着嘴脣一啓,天上的劍冢各處齊齊大亮,鋪天蓋地的劍影化身爲觸不可及的星辰。
不多時,一顆巨大的隕石佔據了視線的全部,其上的劍影像是符文般緊緊貼附,散發着暴烈的氣息。
“落。”
輕吐一字,星辰之劍轟隆隆的發出巨鳴,當即朝他狠狠的砸下。
而青蓮劍意所化的人影手掌一翻,一柄和外界一模一樣的“純陽劍”憑空生出,毫不畏懼的迎頭一劈。
“轟!”
兩股強大的劍道氣勁碰撞在一起,涌動着無邊混亂的一瞬間,成千上萬道劍氣泯滅消失。
突然,星辰上一道三丈長的劍氣擊在人影的胸口,隨着“嘭”一聲破碎的響動,青光四溢逃散。
下一刻,劍修石內的一切就跟幻象似的,迅速恢復了原狀。
“不行,第三步的劍招遠遠強於第二步,況且這道墜星只得其形,不得其意,若是由金照恆親自施展,還會附帶着封禁之效。”
陳平的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不斷思索以劍破劍的方法。
同時,他的雙手捏出劍訣,以手指爲劍,頻頻出手,嘗試破解金照恆的墜星式。
其實,金照恆的劍招不算複雜,甚至相當普通,然而正是如此的大繁至簡,卻充滿了變數,令他防不勝防。
浩氣之劍,沒有過多的技巧,一往直前無物不破。
這是一個悟劍的過程,也是陳平通往更高劍道必須要解決的難題。
沒過多久,又有一片青蓮劍氣飛了出來,一分爲二,化爲兩道人影。
……
數月之後,一柄古青色的長劍在山腹不停飛舞,挪移翻騰間都帶着一條玄奇的流痕。
那流痕中,上萬道手指粗細的劍影星羅棋佈,每一柄劍身之上,皆精雕細琢着一朵青蓮烙印。
但僅僅過了十五息,長劍忽的一頓,一道人影從中分離,一名青衫修士狼狽的從半空掉落,眼看就快砸進地面時,他身法靈活的腳尖連點數下,穩穩懸浮了起來。
“初入人劍合一境,一天之內,尚只能維持十五息的化劍狀態。”
陳平神色不變的道,語氣中倒未有絲毫的惋惜之意。
畢竟他才做突破,好比修煉一門術法,除非金紋法葉直接灌頂,不然也要經歷入門、小成、大成、大圓滿四個階段。
金照恆之所以能持續六十息的化劍,是因爲他掌握人劍合一很多年了,想必一開始不比他的表現強多少。
這幾天,陳平都在熟悉人劍合一,腦子中模擬各種各樣的鬥法場景。
化劍時,他的肉身、神魂是與純陽劍融合一體的,普通手段根本無法鎖定他。
在那短暫的十五息時間,他無異於是純陽劍衍生的器靈。
手作劍指,以劍御人,以神御劍,休慼與共。
唯一頗爲難受之處,大概是劍內的幾根葉柄。
真陽梧桐葉的葉柄堅固無雙,戳在他身上,總有一種麻麻痛痛的感覺。
當然,這也絕非無法忍受的痛苦,習慣就好了。
意念一掃,五行純陽劍暴退一飛。
接觸劍柄的剎那,陳平的心神由衷一顫,一股交融之感襲上全身,就好像自己的左手握住右手一般,熟悉親密至極。
究其原因,不外乎是本命法寶和修士間的心靈相通,再加上此劍吸收了他的青蓮劍意,從某種角度說,一人一劍是不分彼此的。
不過陳平不是純粹的劍修,對本命之劍的執念達不到那種劍在人在,劍毀人亡的深度。
於他而論,外物始終是外物,隨時都可以捨棄。
“接近七十年的悟道,方成浩氣之劍,劍修一途確實講究天賦。”
陳平有感的一嘆,暗暗想到。
別看他幾個月就突破了人劍合一,事實上,他捅破那層瓶頸足足花費了六十九載的時間。
當日在劍修石內演劍數百遍後,青蓮劍氣終於和墜星劍式同時泯滅。
帶着那一刻的感悟,陳平立馬進入金珠空間,利用時間流逝速度的差別衝擊起第三境。
期間,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要知道,他在金珠空間逗留,每時每刻都會消耗神魂之力。
當時,在神魂力量即將耗盡的時候,他走上翡翠土地準備藉助其恢復巔峰。
但令他陰鬱的是,以往神乎其神的翡翠土地居然沒有任何的效果。
因此,他只好回到外界,緩緩地回覆神識後,隔些日子再進入空間一次,斷斷續續的領悟劍道。
中途,爲了驗證心中的猜測,他故意無目標的釋放了一次珊瑚法相,然後趕緊進入金珠。
果然,這一次翡翠土地的神效重現,快速彌補神魂的創傷。
此般結果清晰的對比,讓陳平明白了,在金珠空間內自然消耗的神識之力,會不會也是一種交換?
或說的難聽點,是一種特殊的獻祭?
金珠奪走了他的神魂之力,當然不可能再給他鑽空子的機會。
“這是它本體的規則,與大千世界的規則格格不入。”
陳平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道。
他原本還興致勃勃的打算,今後領悟生澀難懂的天品道法時,大可以往金珠空間裡一坐千年的。
但金珠的特性,令他的野望一舉落空。
在外界,高階修士的神識力量恢復起來,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既然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陳平也不會傻乎乎的妄想改變什麼,心思一滅,面色平靜的返回密室。
此次閉關,修爲破了一小階不提,劍道境界更是叩開了第三步的大門。
多方面的齊頭並進,帶來的實力幅度之大,使得陳平自身都咋舌不已。
首先,他最重視的神識極限提升至兩萬八千五百丈,若是沒有地形阻礙和法陣禁制,一掃過去,近兩百里內的事物一覽無餘。
這個數目講起來誇張,但修煉界無邊無際,一般的元嬰宗門都能鎮壓數百萬裡的地盤,區區兩百里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繼而,劍道的突破,促使他目前修成的青蓮劍式,全部跨入大圓滿之境。
人劍合一之下,威能暴漲三倍不止。
如此一來,縱使不動用魔臂蛛妖傀儡,他也自負可與元丹巔峰打的平分秋色了。
倘若神通秘術齊出,毫無疑問,陳平的實力已經正式達到半步金丹級別。
固然,只是最弱的半步金丹,面對假丹修士依舊是九死一生。
……
閉目歇息了一夜,陳平掏出一枚避源丹放入嘴中。
近十二年來,他一步未離開荒島,自然不清楚家族的確切消息。
但他通過其他的手段,倒是能側面的瞭解陳家當前應該沒有發生變故。
第一,冬青、冬雨曦兩人可是被他種下了一道蛛網血印的。
十五年內,此印都不會爆發。
如今,子印還完好無損的存在,表明冬家兄妹還未突破元丹,並且性命無憂。
第二個證據,則是更加確鑿不移的了。
陳平身上攜帶了一盞魂燈,供奉着的一縷魂力來自陳向文。
十幾年匆匆流逝,此燈不僅沒有熄滅,反而越燒越旺,代表陳向文的修爲精進了不少。
由此可證,攬月宗的顧真人想來是沒有替金照恆出頭,否則陳家輩分最高的太上長老,豈能活的此般滋潤?
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陳平提起的心一下輕鬆了許多。
他對陳家的感情雖然不深,但也不希望衆人出事的。
避禍前夕,他做下了一個決定。
攬月宗若敢動手屠了陳家,那麼,在他晉升金丹之日,就是攬月的滅宗之始。
相反,顧思弦沒招惹到他頭上的話,陳平亦不會輕易將劍鋒掃向攬月。
各大勢力鼎足而立,並不是只有你死我活的吞併,合作相容也是常態。
……
春去冬來,秋過夏至,又是一年過去。
密室的大門始終緊閉不開,洞府的各處,開始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陳平雙手作託天之勢,身板挺直的坐在苦桐天蓮上。
一團晶瑩剔透的火焰,遍佈全身,駭人的高溫燒的空氣“滋滋”大響,扭曲不定。
獲得冰靈晶焰後,陳平可修煉九變焰靈訣的另兩大神通,炎鳳冰呈和鳳啼清鳴。
這兩門火系法術關係密切,是進階類的神通。
先要修出炎鳳冰呈,方纔能進一步領悟鳳啼清鳴。
前者是火屬性的攻伐之術,驅冰靈晶焰化真鳳形態,提高火焰的威能和靈活度。
至於鳳啼清鳴,則是少見的音波類法術,攻擊方式十分詭異,殺人無形。
陳平前世福緣不夠,並未掌握冰靈晶焰,因而,他修煉起來異常的艱難。
單是打通炎鳳冰呈術的經脈循環就用了整整一年,勉勉強強的踏進入門境界。
“若無特別的機緣,欲把此術修至小成境界,最少還要苦修十年。”
陳平呲了呲牙,不禁感嘆萬分,甚至有點想放聲苦笑。
術修天才,是他給道友們的印象之一,任誰都不曉得,這竟也是大摻水分的。
……
鼓浪羣島。
一個平靜的清晨,一羣早起的海鷗在海面低空盤旋不停,偶爾發出幾聲尖利的鳴叫。
沙灘上,十幾頭椰子般大的海蟹悠哉悠哉的橫行霸道,啃食着退潮落下的小魚。
四下裡一片安詳的景象。
可片刻後,極遠處的天際忽然有光亮閃爍,接着數道顏色迥異的遁光風馳電掣的向荒島這邊飛遁而來。
起頭的是一道刺目的白光,身後,一團數丈大小的灰色濃霧,鬼哭狼嚎之聲不絕,緊追不放。
再遠些的地方,則是一朵斑斕的五瓣怪花,隱隱能見一名穿着清涼至極的美麗女子坐在花蕾中央,同樣死死咬着白光直追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