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說着“該死的很”,太監一邊細細的觀察着春雨夫人和雷加的容貌。
細看之下,兩人一個是器宇軒昂,一個是清雅脫俗,但卻都穿着極爲卑賤的衣物,這也是導致他一開始就沒有正眼看他們的原因——經常茵伯爵這麼一點醒,他才認出了春雨夫人的真實身份來。
而至於雷加的身份,安託並未瞧出,只是那股煞人的英氣讓他如鍼芒在背,從一進包廂就能感覺的到,而今,這種感覺愈發強烈了。
他先是快速而隱蔽的朝豹紋身奴隸使了個眼色,讓他注意雷加的一舉一動,而後換上一副甜膩的笑臉,把頭轉向春雨夫人。
“哎呀春雨夫人”
太監像是一個見到了驚奇事物的少女一樣低呼起來,“天哪,一直以來都期望再見到您,沒想到我們居然是在這裡相見,都怪小人眼拙,未能第一時間跟夫人問安,罪過罪過。”
說着,低頭朝春雨夫人深深的鞠了一躬。他的腦袋又光又亮,越是一本正經的行禮,看上去就越發的滑稽可笑。
可是,沒人能笑的出來。這位太監的身份和地位,以及他所掌握的財富人脈,絕對沒有人敢於當面嘲笑。
春雨夫人見安託說的如此客氣,自己也免不了客氣的還了個禮,然後頗爲疑惑的問道:“總管大人,我們以前見過面嗎?”
“當然見過”
安託繪聲繪色的說道:“幾年前,在您的大婚上,當時小人可還給您敬過酒,祝您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呢。”
說到這裡,他眼皮一垂,幽幽的嘆了口氣,“可惜天意弄人,那場華麗的婚禮只進行了一半,就變成了悲劇。”
春雨夫人猛然回想起來了,當時婚禮的賓客中,確實有一個女裡女氣的光頭男人,只不過當時她並不知道那就是掌管森巖城拍賣行的安託。
一想到自己曾經結過婚,春雨夫人的心中就充滿了對自己的厭惡情愫,臉上也頓時失去了顏色。
太監看到春雨夫人的不安,還以爲春雨夫人是念及自己死去的丈夫,當即安慰的說道:“很遺憾夫人,不過,小人必須要說的是,寡婦也自有寡婦的妙處,起碼我拉您的芊芊細手時,不會有人站出來砍我的腦袋,哈哈哈——”
說着,他就伸手細膩的手掌去捉春雨夫人的手。
一聲怒吼從雷加的喉嚨發出,等他自己意識到自己的行爲時,烏鴉劍已經出鞘,帶着見習英雄級別的鬥氣,狠狠的劈向太監滾圓的腦袋。
常茵伯爵和加布里爾都沒料到情勢會急轉直下,全都嚇呆在原地。
太監驚叫了一聲,身體卻未有絲毫慌亂的表現,只是向後縮了縮身體。
可是以這他退後的距離,烏鴉劍想要砍掉他的腦袋易如反掌——
“轟”
一陣劇烈的搖晃之後,烏鴉劍被一雙肉掌空手接住。
那名豹紋身的奴隸面無表情的站在雷加面前,烏鴉劍夾在他的手掌中,空有鬥氣之力,卻進退不得。
雷加這才明白過來,那太監退後並不是爲了閃避他的襲擊,而是爲了給豹奴讓開位置。
豹奴腳下的地板已經踩出了兩道深深的溝壑,剛好在太監的身前停住。若非是太監心中有數,絕不可能這麼湊巧
雷加當即冷靜下來,衝豹奴淡淡一笑,“好厲害的奴隸。”
雖然雷加是下意識的出手,並沒有使用劍罡之力,但憑着豹奴能空手接住這一記勢大力沉的劈砍,就足以說明豹奴的實力不弱於顧立竟。一個如此強悍的奴隸,恐怕也只能有一種身份——
“無垢者。”雷加輕輕的說道。
豹奴身體微微一怔,卻什麼都不說,只是瞪着一雙敵意十足的野獸之瞳望向雷加。
常茵伯爵和加布里爾剛剛從驚愕中回過神兒,聽雷加這麼一說,立刻又目瞪口呆了。
“無垢者”的大名,他們早就有所耳聞,只是沒想到,面前這個不露聲色的奴隸,竟然就是無垢者。
培養奴隸的場所有很多,但培養無垢者的地方卻只有一個,那就是位於火雲王國和楓雪王國邊界處的“奈何”奴隸交易市場。
這個奴隸市場並非普通意義上的市場,而是一座規模宏大的城鎮,擁有自己的軍隊和稅務官,地盤雖然不大,但因爲有無垢者的存在,無人敢打奈何市場的主意。
“奈何”除了販賣由奴隸傭兵團抓來的普通奴隸之外,還用其中“品質”最好的奴隸,來培育下一代奴隸。這些新生的奴隸沒有受過本民族的信仰薰陶,反而被灌輸以“盡忠即可得救”的新信仰。
在這期間,負責訓練的訓丨奴師會甄別其中意志薄弱者,身體孱弱者,往往幾萬名新生奴隸裡,只會留下幾百人而已——而這纔是剛剛開始。
當這匹新奴意志堅定如鐵後,訓丨奴師們又會教會他們如何使用武器、如何行軍打仗,等所有的考覈都合格之後,就會將他們編成隊伍,賣給那些有錢又需要保護的達官顯貴們。
這些新奴作戰勇猛,憑藉着鋼鐵一樣的意志和絕對的服從,加上蠻族天生的野性,從來未曾有過敗績。
而他們之所以被稱爲無垢者,則是一個極其殘忍的理由。奈何的奴隸主們怕買家利用新奴私自培育下一代,因此在新奴還是男嬰的時候,就把他們全部閹割掉了。
也正是因爲貨源的唯一性,無垢者的價格才一直居高不下。一名年輕貌美的處子女奴一般會被賣到五百金幣的高價,但一個新奴的價格最少要賣到五千金幣,而像雷加面前這名實力強悍的豹奴,其身價至少也得是五十萬金幣。
最重要的是,無垢者向來不單賣。要買一個豹奴,就必須買下至少十個同等水平的新奴,也就是要支付五百萬金幣,但這仍不是最終的成交價格,五百萬只是買了豹奴等人的身體,想要得到他們的忠誠,就必須再付五百萬。
整整一千萬,看上去很多,但實際上卻很值。十名新奴,就如同有了十個顧立竟似的高手護駕一般,而且會在關鍵時候毫不猶豫的以身當盾,有了這樣的奴隸,也難怪太監安託面對雷加時會一點都不緊張。
雖然安託身邊只帶了一名無垢者,但已經足夠應付突發事件了。這裡畢竟是他自家的拍賣行,一旦真的有了危險,他還能立刻召集出其他九名無垢者,而到了那時候,即使是謝普老闆那樣的宗師級英雄,恐怕也難以佔得便宜。
雷加註意到,安託細膩的手指上,套着一枚鋼鐵做成的鷹身女妖戒指,戒指的材質與他的身份並不匹配,也沒有絲毫美感可言,可當雷加說出“無垢者”三個字的時候,安託卻下意識的用拇指撫摸鷹身女妖的戒面。
“雷加,快停手”春雨夫人從驚愕中清醒過來,一臉擔憂的望着他。
考慮到豹奴是無垢者,實力不可小覷,安託的背景又深不可測,而自己剛纔的舉動確實有些魯莽,雷加緩緩的收回了鬥氣。
豹奴見雷加把劍上的鬥氣卸掉,隨即也鬆開了烏鴉劍,閃身讓到一邊。只是身上的肌肉仍緊繃着,隨時準備再度出手。
“嚇死小人了,嚇死小人了”
安託不停的用細膩的手掌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像個受驚的女孩一樣哆嗦着說道:“小人剛纔還以爲自己的腦袋保不住了呢。”
春雨夫人不知道安託是裝出來的害怕,滿懷愧疚的說道:“真是對不起,總管大人。可能是你剛纔的動作激怒了雷加大人,所以他纔會對你出手的。”
安託張大了嘴巴,用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問道:“雷加?戰神雷加?”
雷加將烏鴉劍緩緩的放回肩後,淡淡的說道:“沒錯,是我。”
安託頓時驚呼起來,這一次絲毫沒有僞裝的成分。“天哪戰神大人小人不知道戰神大人的大駕,真是該死該死啊”
雷加瞥了一眼安託旁邊的豹奴,冷笑着說道:“我是打算砍掉你的腦袋,可惜你的奴隸厲害的很,我根本找不到機會。”
安託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一臉諂笑的說道:“戰神大人真是愛開玩笑啊,我那狗奴算不上什麼的,戰神大人若是有心使用全力的話,小人的腦袋早就搬家了。之前不知戰神大人身份,有所怠慢,還望戰神大人能高擡貴手,不要跟小人計較。”
一旁的常茵伯爵怕事情鬧僵,也連忙出來打圓場,“雷加大人,看在老朽的面子上,之前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就算了吧,畢竟總管大人不是故意要去冒犯春雨侄女的,咳咳……總管大人,你說是不是啊?”
安託點頭如搗蒜一般,“是啊是啊,小人絕非有意冒犯春雨夫人的。小人是太監,因此只是把春雨夫人當做是姐妹一般,心想着作爲姐妹,拉拉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春雨夫人抿了抿嘴脣。儘管她知道安託是太監,也能看到他皮膚柔潤細潤的像是少女一般,但她始終不覺得安託是女人,更不會把安託當成姐妹。她能理解雷加拔劍的舉動,不過她現在更關心的是雷加不要惹禍上身。
“你不是男人,但也不是女人。”
雷加冷冷的說道:“所以,別用你的髒手去碰春雨,不然的話,即使你把其他無垢者都召喚過來,我也不會放過你。”
“不敢,不敢”
安託低聲下氣的說道:“小人保證不會有第二次了,不敬之處,還請雷加大人和春雨夫人原諒。”
他的姿態越是恭敬,雷加就越覺得他深不可測。在剛纔的短暫交手中,明明是豹奴佔據了優勢,可安託卻仍然低三下四的哀求恕罪,這種心機,其背後勢力的圖謀一定了不得。
可究竟是誰,在控制着整個四王大陸的經濟命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