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煩躁本就是人的七情六慾之一,尤其在壓力重重,心中久盼的事情始終無法達成時,煩躁的情緒就會愈加嚴重。
但雷加本身是個沉重冷靜的人,他骨子裡天生就帶有一種穩定性,心堅定的如磐石一般,外界的因素很難撼動他。以這樣的性格,在關鍵時候更不應該着急煩躁纔對,可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就是控制不住。
久而久之,甚至對修煉產生了牴觸和排斥,意志也開始陷入了從未有過的消沉之中。
謝普很早就發現了愛徒的不對勁兒,雖然雷加在他面前竭力掩飾,但他還是發現了。他了解雷加,就像瞭解自己的手一樣。
他並沒有着急開解雷加,因爲他知道這不是簡單的“煩躁”,這是由突破鬥階而引發的一種鬥氣症狀,幾乎每個鬥士都會遇到,尤其是在殿堂級英雄向晉升爲傳奇英雄的時候,這種表現爲“煩躁”的症狀就會更加明顯,更是成爲許多英雄發瘋、喪命的直接原因。
在鬥氣界中,鬥士們管這種症狀叫做“魔心”。
魔心無藥可治,短則幾天,長則一輩子。它會把所有的鬥志和正面的態度全都消解掉,用消沉的狀態來考驗人。
只要過了魔心這個坎,後面的提升就會一帆風順。晉級自然就不用說了,在其他的戰鬥招式上也會有新的提升,並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保持雙倍的鬥階提升速度。
所以說,經歷魔心不完全是壞事,很多人更願意把它當做一位嚴苛的命運之師,只有能通過這位嚴師的考覈,就會得到嚴師的獎勵,進入一個全新的領域。反之,如果沒通過這位嚴師的考覈,那麼就只能一輩子碌碌無爲下去。
魔心並不只有一次,通常來說,一個傳奇人物會經歷兩次,極少數能達到傳奇四境(天下無雙、空前絕後、超凡入聖、天人合一)的人會經歷三次,但只要第一次沒有通過,魔心的考驗就再也不會出現,無論受考驗者日後多聰明,多努力,也都不會再有機會突破。
但一般來說,魔心往往會選擇有資質的人進行考驗,而所謂有資質的人,至少也得是高級英雄。
大部分經歷過魔心考驗的鬥士,都是在成爲高級英雄之後才遇到這種危險而又值得期待的考驗的,畢竟之後的專家級、宗師級和殿堂級都是質的提升。
謝普就是在從高級英雄晉升爲專家級英雄的過程中遭遇到魔心考驗的。時至今天,他仍記得當時的煩躁與痛苦,也記得終於通過魔心考驗後的酣暢淋漓。
——可問題是,雷加纔是個九階鬥士,離正常的考驗資格相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魔心爲什麼會如此早的降臨到他的身上呢?難道雷加這一生將經歷三次魔心考驗,最終成爲世界上最厲害的那個人?
不管怎麼樣,他都不能去幹涉雷加,因爲魔心的考驗只針對雷加自己,他是幫不上任何忙的,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愛徒備受煎熬,祈禱着他能通過魔心的考驗。
雷加對自己正經歷的一切絲毫不知。自心緒亂了之後,他的訓練強度也跟着降了下來。平常每天都要抱索拉兩次,現在也不抱了,累了就躺在牀板上呼呼大睡,進取心幾乎被磨耗殆盡。
索拉好幾次爬到雷加的牀上,鑽到他的懷裡,卻都被他冷漠的推開。索拉還以爲是自己做錯了事情,急的團團亂轉。
在已經過去的幾個月裡,變化最大的就是她。她從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奴隸,眨眼成長爲楚楚動人的小女人。每天的食量那麼大,卻依舊沒有長胖,只是金色的皮膚更有光澤了,頭髮飄逸順滑,姿容變得紅潤,五官越長越開,就像朵此時正當綻放的薔薇花。
她的身材也發生了變化,胸部發育良好,不用雷加解釋,她已經知道什麼叫做“椒乳”了,兩條美腿如同雕塑而成,尤其是炎炎夏日裡,她又只穿着奴隸短裙,光是往暴鴉酒館門口一站,立刻就能把全鎮男人的目光都吸走——除了一個人,雷加。
她越是變的漂亮,雷加的眉頭就皺的越緊,以前還跟她抱在一起讀《雪愛》,可自從有一次她調皮的用雙腿夾住雷加的一條腿後,她這位脾氣古怪的主人立刻眉頭緊鎖的將她推開,並且再也沒有跟她一起讀過《雪愛》。
雖然說,他們之間已經可以用通用語和蠻族語正常交流了,不需要再通過讀《雪愛》來學習了,可是索拉依然很懷念自己能無憂無慮躺在雷加懷裡,用手掌感應他強力心跳的那段美好時光。
作爲蠻族九部落其中一個部落的領袖,她原本想要回到自己的故土,帶着自己的子民驅趕那些殘暴的侵略者,可自從成了雷加的奴隸之後,她的那些雄心壯志全都灰飛煙滅了,一心只想給雷加做個好奴隸,讓自己的主人喜歡、高興。
可雷加卻對她越來越冷淡,不光是不一起讀《雪愛》,甚至連每天兩次的擁抱也省掉了。她每次偷偷溜到他身邊,他總是會冷着臉把她趕走,最後惹急了,他直接拎着她的腰跑下閣樓,把她丟進儲藏室裡。
索拉覺得被拎起的那一小會兒都是幸福的,可是被關進儲藏室的滋味卻教她痛苦萬分,即使把自己點燃,也無法得到任何溫暖。
更讓她痛苦的是,能聽懂通用語之後,她就必須遵守主人的命令。雷加讓她沒事別跟着他,讓她自己去練習,讓她早點跟火靈元素融合,等能保護自己的時候就還她自由——
自由?她不想要什麼自由。她只想要她的主人像以前一樣抱她。只要一個溫暖的擁抱,她願意用一輩子的自由做交換。
她很想告訴雷加,只有抱着他的時候,才能跟自己體內的火靈元素融合,可她覺得自己這樣說雷加不會相信的,她覺得他只是把她當作一個包袱,越早甩手越好的包袱。
她怕被甩手,所以不敢靠雷加那麼近了,但不論雷加走到哪裡,索拉始終遠遠的跟着他。
越是找不到突破十階鬥氣的辦法,雷加就越消沉。
轉眼間,魔心已經在雷加身上停了了好幾個月。夏季過去了,秋季來臨了,雷加卻被魔心消極的折磨得沒有任何起色。
謝普知道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必須在魔心的考驗結束之前,讓自己的愛徒重新找回丟失已久的狀態。
這天晚上,他陰着臉找到躺在牀上發呆的雷加,一腳將他從牀板上踹了下來。
“天亮之前,帶着你的小女奴,給我滾出酒館。”
他像是雷加初次見面時的那個酒館老闆一樣,冷漠、刻板的說道:“這是最後通牒。”
雷加驚愕的從地板上爬了起來,“老闆,你要趕我走?”
連續幾個月的消沉折磨,讓雷加已經變得毫無鬥志,情緒低落到了極點。
“不是要趕你走,是要趕你們走。”
謝普將手臂抱在胸前,斜了一眼聞聲趕來,躲在門外的索拉,然後冷酷無情的說道:“你們兩個要我把的酒館吃垮了,我不能再讓你們待下去了。”
如果再讓雷加這樣渾渾噩噩下去,別說是成功突破十階,更恐怕魔心會直接放棄他的前途。謝普絕不能放任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深信雷加是能創造歷史之人,而他就是能影響“創造歷史之人”的那個人。
所謂的影響,就是在雷加最需要的時候推他一把,不管是將他推倒在地,還是將他推過山坡,都好過讓雷加止步不前。
只是,做這樣的決定很艱難。因爲若彼此沒有感情,便不會有任何障礙,分道揚鑣後,雷加走什麼路,成爲拯救世界的聖人還是毀滅世界的魔頭都與他無關;可偏偏他們之間的感情早已超越了酒館老闆和酒館夥計,雖無師徒之名,卻比正常的師徒感情還要深厚,甚至要勝於一般的父子。
而如今父親要把兒子掃地出門,謝普不指望雷加能體會他的心意,只希望他能借此機會度過真正的心理難關。
“我不能再讓你們待下去了。”
重複這句話時,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太過殘忍。
“可我還沒有突破十階……”雷加沮喪的說道。
“你突破不突破跟我沒關係,許凌天的遺產已經花光了,你們必須走。”謝普繼續冷冰冰的說道。
“我可以掙錢。”
雷加臉色蒼白的說道:“老闆,請你……多寬限幾天吧,至少,別那麼着急趕我走,我還想——”
他結結巴巴,磕磕絆絆,說着難以啓齒的話。
謝普的心在流血。他發覺這是自從認識雷加以來,第一次聽到這位個性十足的愛徒發出哀求的聲音。
他放下一貫的高傲來哀求,爲的只是能多跟他這個老闆多呆幾天……
“不,不行。”
他使勁的搖了搖頭,“你們該滾蛋了。我煩透你你們兩個。一個成天板着個臉,像我欠他幾百萬似的,另一個就是飯桶,一個人能吃一鎮人的飯!我煩透了,真的,煩透了,煩透了……”
他自己差點哭出來,說最後幾個字的時候聲調都微微發顫。
“我真是……煩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