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檯的服務員迎着從電梯裡出來的人,第一眼之後,簡凡把此行的目的忘了一半。
高挑的個兒、高挽的髮髻、大紅泥金的旗袍飄飄而來,可不是兩個多月未見的何芳璐是誰?從刑警隊那黑坷拉地方出來,乍看這古裝美女,頓時眼前一亮,賞心悅目的感覺是非常的舒服受用之至。
九鼎的主管級別以上的女人,旗袍就是工裝,這在簡凡看來應該是九鼎最成功的一個招徠客人的方式了,是男人進門都會被撩得心裡癢癢的不成,連大冬天也是如此。
而此時的何芳璐也是緊張、正色無比,大概是沒有認出來一身警裝的簡凡,走到離着還有幾步距離的時候,簡凡一擡眼,何美女愣神了,纖纖手指指着簡凡,小嘴驚訝地成了“O”型,眼裡滿意是驚訝和喜色,高興地喊了句:“你……簡凡!?”
“喂,何姐,你們躲了半天就爲了裝個久別重逢的樣子?”簡凡挑着眉毛,戲謔地說道。
“哎喲……請請……是姐招待不週啊,今天佈置員工年終酒會,可真不知道你來了,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前臺一說,我還以爲又是那個警察來吃拿卡要來了,嚇了我一跳。”何芳璐指引着簡凡往前走,話裡那份驚喜讓簡凡感覺心裡暖暖地,靠近了美女,又覺得鼻子裡香香滴,任何正常的男人處在這種境地,怕多多少少都要有點心猿意馬。
不過話一聽,雖然聽着熟悉和親切,就覺得怪怪滴啦。簡凡馬上挑到了刺了:“何姐,您把警察說成這樣,這不指着和尚罵禿驢麼?警察的名聲,都被你說壞了啊。”
畢竟現在自己穿着這身警服,簡凡不無維護警察高大、英俊、廉明加公正的形象,雖然連自己都覺得底氣不是很足。
“是嗎?”何芳璐和簡凡熟識得緊,進電梯的當會嫣然回頭一笑問道:“就我不說,警察的名聲什麼時候好過了?……喂,小警察,找我幹什麼?”
此時倆人剛剛進了電梯,何芳璐問的時候按上十七層,一切都順理成章,這話一下子倒把簡凡問愣住了:“對呀?我沒找你呀?我找蔣九鼎,怎麼把你召來了?我怎麼糊里糊塗就跟着你走了?”
“簡凡!”何芳璐一聽這話,好像很不高興,回頭不樂意地說道:“你當警察才幾天,就學會裝腔作勢了啊?臉只能朝上看着呀?就不能來看看何姐呀?………不過你穿上警服蠻帥的啊,以前都沒發現你還這麼有氣質啊!”
先是反問,亦怒亦嗔的表情,跟着又是輕笑着讚揚,這好像也是一種說話的藝術,無形中拉近了倆人的距離。話說這當秘書的特別是女秘書,八成都是千面觀音一點不假,表情瞬間能變幾變,眼光遊離幾次瞟着簡凡,看得簡凡心裡倒怪怪的、癢癢滴。
瞬間的清醒之後,簡凡又忘了自己執着的話題了,在槍械室那籠裡關得久了,早忘了曖昧的味道是什麼了,被警容警紀壓抑了很長時間的壞壞心思又升上來了,迎着何芳璐的眼光,玩味地說了句:“喂喂,何姐你別這麼看着我啊,好像我穿着警服來對你制服誘惑來了。”
何芳璐被逗得了“撲哧”一聲掩嘴輕笑,跟着一看簡凡還故作正經地站得筆挺,更是按捺不住,咯咯地笑了半晌纔回道:“再調侃我,小心我把劉香蓴叫來,我看你是想跪主板了。”
簡凡也訕訕地笑着,偷偷瞥了一眼何芳璐,感覺美女並沒有拒絕和反感這樣的說話方式,暗暗地樂呵着。
這句簡凡沒接,何芳璐多少有點後悔提到了香香煞了風景了,端正了幾分姿態解釋了句:“蔣總今天不在,剛剛還打電話讓我招待你,這段時間忙着北京、上海幾個地方跑,明年想晉級五星,他忙着請教幾位資深的酒店業管理專家,回來後還要有錦江之星的年會,一時半會閒不下來…………簡凡,怎麼了,你不會連我也不相信吧?”
簡凡一聽,忙擺手否認到:“不不……沒事,不在就算了,我改天來。”
何芳璐聽得這話,倒非常不樂意了:“那可不行,讓我看見了,你可就走不了了………有什麼事告訴姐,小事我直接給你辦了,大事回頭我幫你辦。不過現在可快到中午了,你要不吃頓飯,讓我心裡可過意不去啊,上次留的藥酒,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
“你還記得這些啊,管用麼?”
“挺好,挺管用的!張副總也老唸叨你,還說你給他的藥酒,管大用了,得好好謝謝你。”.
“張副總?張凱?”
“對呀!”
“什麼時候升副總了?”
“沒多久,你走他就升了。現在主要負責九鼎海鮮酒樓和滷醬生意。”
“呵呵……”
“你笑什麼?”
“我笑他全白喝了,職位一升,工作一忙,應酬一多,像他那種毛病只會越來越大。”
“懶得理你,就不會說幾句好話。”
何芳璐殷勤倍至,甚至還有幾分撒嬌發嗲的味道,讓簡凡欲罷不能,倆人聊着,一前一後進了十七層辦公區,何芳璐開了辦公室的門,緊挨着總經理辦的一間小辦公室,把簡凡讓進來,忙着招呼的沏茶倒水,簡凡略一打量,這個精緻的小辦公室佈置的典雅之致,窗臺上擺着一排造型各異的塑料花盆,大冬天仍然綻着讓人舒服的綠紅色。椅子上放着了一米黃色的靠墊,辦公桌上是一摞文件夾和一臺小巧的紅色筆記本電腦,連着打印機和掃描儀,茶几上放着一盆插花,淺色的杯墊上,端放着闊口的咖啡杯,修長的小勺,和人一般的玲瓏有致,不用太細看也看得出這是個小資情調很濃的女人。
“簡凡,我聽說你留在大原了,怎麼這麼長時候沒來過?是不是把這兒忘了。”何芳璐遞過來一個標着九鼎企業形象的紙杯,很精緻,熱氣騰騰的水裡飄着一層綠茶。
“誰說我沒來過,上次還來值勤來着,和你們九鼎的廚師共禦外侮,你不會不知道吧?”簡凡笑着道,看着何芳璐優雅地坐到了辦公桌後,旗袍最能顯示出女人的線條玲瓏,特別是冬天,棉旗袍裡的內襯,更看着女人有點撩人的姿態了。
“呵呵……那件事啊,我到現在都沒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哎,我就覺得是不是你們在裡面搗什麼鬼了,本來不是件事,怎麼外界就傳成警察受欺負了,奇了怪了,警察什麼時候能受別人欺負了?最冤的我看來九鼎廚師們,憑白被杏花嶺分局傳喚了幾個,還給了一堆治安管理處罰。”何芳璐饒有興致地說道,好像在沒話找話一般。
“呵呵……事實勝於雄辨,胡猜管什麼用。”簡凡不置可否的抿了口茶,看着何芳璐,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對!好像是過於熱情了幾分,暗暗地瞥了一眼,緩緩地說道:“何姐,蔣總不在就算了,有件事我問問你。”
“什麼事?”何芳璐驚了驚,眼睛眨了眨,掩飾不住地有一分慌亂。簡凡看在眼裡,卻不揭破,站起身來,掏着口袋把卷成一卷的雜誌放到了何芳璐的眼前,指着那份廣告說道:“就這件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知道,怎麼簡凡,這個……不是你和蔣總的交易麼?”
“嗯,是!”簡凡毫不諱言點點頭,有點無奈地說道:“現在發展到什麼境況了能告訴我嗎?這兩個多月關在基地訓練、隊裡又呆了一個多月,我還真不知道內情。”
“這個……你問這個幹什麼嗎?”何芳璐好似有難言之隱。
“我不幹什麼?我就不能問問嗎?”簡凡俏皮地反問了句。
何芳璐看簡凡的表情,看不出憂喜,想了想才帶着幾分無奈地說道:“簡凡,我知道你終究會上門的,不過這也沒辦法,蔣總已經投資七十多萬把這份方子包裝賣出去了,如果真是你賣給他的,他賣多少,怎麼賣,和你,都沒有什麼關係。我聽說你們是私下裡的交易,這樣的話………”
話被簡凡伸着手打斷了,簡凡不耐煩地說道:“我就想問問,怎麼樣了,你不要老繞來繞去好不好?我只想聽聽結果,不想聽過程。”
“咂……”何芳璐又是斟酌了幾分,手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好像在找着什麼資料,眼睛沒有直視着簡凡,好像是躲避着什麼,緩緩說道:“好吧,紙裡包不住火,瞞你也沒有什麼用。三個月來,已經售出去44家,外省3家、本省41家,這個滷醬方子是以蔣九鼎本人的名義註冊商標並申請了專利權,標的總金額現在是475萬。很可惜,你把一箇中五百萬大獎的機會拱手送人了。”
何芳璐終於說出了這些話,暗暗地覷了一眼簡凡,卻見得簡凡神情有幾分失落,手端着紙杯卻忘了往嘴邊放,這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用說是心疼嘍。連何芳璐也覺得可惜,不過各爲其主,自己只能站在九鼎的一邊了。輕聲安慰道:“簡凡,對不起,這就是生意。”
“生意!?何秘書,當天咱們都在座對吧?我已經明顯告訴大家,這不是羅家醬坊的手藝,這是個仿製的,難道這麼着騙人也是生意?這倒新鮮了,我和我爸賣飯也十幾年了,沒聽說過這種生意。”簡凡沒好氣地說了句,茶杯頓到了茶几上,話裡幾分慍怒,這事,怕是沒法子挽回了,蔣九鼎擴張的速度要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了。
慍怒之下,稱呼也跟着變了,何芳璐早預料到了攤牌之後這種不歡而散的結果,這個朋友或許到頭了。悻悻地合上了電腦,雙手交叉在辦公桌上,儘量緩和着口氣說道:“簡凡,蔣總剛纔打電話的時候預料到你會提及此事,他同意再給你一部分補償,按純利潤的百分之五提成給你,也就是二十萬左右,你考慮一下,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以諮詢費的形式給你個人轉賬,不過條件是,以後這份羅家醬方再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從交情又轉回了生意,對於簡凡來說又是一個未曾料及的結果,一下子把簡凡說愣了,愣神地看着何芳璐一本正經的臉色,八成自己是無意而來,而對方已經早有準備。
簡凡猛地撲哧一聲笑了,笑着側着頭說了句:“咱們都理解錯了看來,我把你們當朋友了,你們把我當債主了………呵呵,何秘書,你和朋友討價還價的時候,是不是都這個姿態?”
何芳璐一下子省得自己有點過於做作了,看着簡凡驚怒之後又是笑得有點不屑,還真是沒法子揣摩了,悻悻地說了句:“你不會真清高到連錢都不要的份上了吧?這個價格已經是你賣方子價格的四倍了,如果這個方子在你手裡,不過也是廢紙一張,你……”
被簡凡刺激了一句,何芳璐也把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了。
“我倒不怎麼清高,不過這二十萬,我還真不敢拿。哎……”簡凡嘆了句讓何秘書聽不太懂的話。兩人對視之間,互相已然有了份看不懂。
一個出口閉口就是生意和錢的女人,便是再漂亮也讓人失了幾分興趣;但一個明顯的窮光蛋還說自己不要錢的男人,怕是在功利的女人眼裡也會下個檔次,特別是簡凡在何芳璐看來好像還有些不經世事的學生氣或者僞清高。
各有心思地沉默了片刻,何芳璐正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曾經是半路朋友的人的時候,簡凡緩緩地站起身來,說了句:“何秘書,剩下的事你當不了家了,我就不難爲你了。蔣九鼎回來你告訴我,或者我過段時間再來找他,這樣吧,我先回去了,還是找他本人談比較好。”
“哎,簡凡,簡凡……”何芳璐看着簡凡起身,不迭地站起身來挽留道:“別走啊,再怎麼着也吃頓飯,我叫上張經理。”
“不用了。”簡凡笑着說道:“要談生意,咱們已經談崩了;要說朋友,你已經把我拒之門外了,再坐到一起,你不覺得尷尬嗎?我這人雖然沒皮沒臉,可懂得知趣。”
“簡凡,我沒有那個意思。”何芳璐緊張地解釋道,臉上有點發燒,沒來由地一陣慌亂。
不過話說着,簡凡已經出門了,一眨眼出了門又轉悠回來了,何芳璐喜色一露剛要挽留,卻見簡凡只是回身拿了那本雜誌,搖搖頭,咂吧着嘴,是失望或許可惜的樣子,眼神裡很複雜地看着自己一眼,離開了。
何芳璐怔了很久纔想起來蔣總還等着彙報,趕緊拔着蔣總的電話。
…………
…………
五一路,刑偵一大隊。
“交槍!”
三組佩槍的郭元、肖成鋼走進了槍械室,喊了句,啪地把槍拍到了桌前。
“簡凡,檢查一下,簽了字。”陳十全喊着,卻是樂得指揮屬下幹活。
在裡間檢查槍械的簡凡把倆人的槍收起來,剛一拉彈夾臉就拉長了:“喂喂,有槍套你們又塞褲腰裡是不是?沾上了皮屑和汗漬容易生鏽又不好擦。跟你們說幾次了,就不聽是不?”
“嗨,訓誰呢?我去烏龍你還是個小協警,進隊裡我可是投了一票贊成票,怎麼跟前輩說話呢?”郭元笑道,倆人在烏龍縣見過面,熟悉得很,而且是差不多大的年齡。
“我教訓他呢?”簡凡恬着臉笑着,指指肖成鋼,卻是不敢和郭元叫板。
“嘿!……郭元現在可是我師傅啊,你教訓我等於教訓我師傅,是不是,師傅?”肖成鋼搖頭晃腦地說道,在外奔波了一個多月,更黑瘦了幾分,那樣不用說,是累的,三組這一次一出勤又是四五天沒見着面。
“少廢話……簽字。”
簡凡說着,雙方簽字交接着,簡凡卻是已經擦上了槍。肖成鋼簽着字,又是湊上來想起伙食問題了:“哎,鍋哥,晚上吃什麼?我想吃老家的塊肉燉蘑菇,那天閒了給燉一鍋唄,天天吃快餐和方便麪,憋死我了。”
“喲……一說吃就想起鍋哥來了,我教訓你一句你都敢叫板,誰還認你這老鄉,切!”簡凡低頭擦着槍,不理會了。
“別別……你訓、你訓,你使勁訓,訓完了,給整一鍋燉菜吃。訓吧,連我師傅也訓!……師傅您老別生氣,咱們這是忍上一時之辱,回頭吃上一肚。”肖成鋼興高彩烈地說道。郭元早嘗過了簡凡手藝,卻也是笑着應着。
“懶得訓你們。江叔給你們準備好了,去吃吧!……哎,對了,郭元,隊長今天說,槍是男人最好的玩具,這話有點意思啊。跟你們說過嗎?”簡凡擦着槍,猛地想到了今天和隊長在一起那句話。
“喲,哪杆槍呀?上面的還是下面的!”肖成鋼樂呵着問道。
“去去……”郭元笑着推了一把,接了句:“他好像是這樣說的,槍,是一個警察能夠戰勝恐懼、證明自我的工具!會上講過,我剛進隊的時候就聽過。這都已經改成玩具啦?說玩具也行吧。那沒用,我進隊四五年了,只朝天開過幾槍。”
倆人聽到的話都是不一樣,不過那句也有琢磨的勁道,正說着,這沒皮沒臉的肖成鋼卻是呲笑着臉湊上來:“不對不對,這個觀點是錯誤滴,女人才是男人證明自我的最好工具。哈哈……哈哈……”
三個人猛一愣神,都哈哈笑了,連外層的陳師傅也在呲着笑,這幫外勤們天天在外頭憋得久了,七八成都是小光棍,就結了婚的也是槍長莫及,話題最多的就是女人,什麼齬齪話都說得出來。
“滾!”簡凡又氣又好笑着趕走了倆人,平時臉皮有點薄,真開了黃段子玩笑來,還真不是這幫外勤的對手。
郭元、肖成鋼倆人樂着奔出去了,簡凡和陳十全看看時間,估計沒事了,交接着鑰匙鎖上了槍械室的門準備吃飯去,還沒出門這肖成鋼又樂滋滋地跑回來了。簡凡看着沒好氣地問道:“不餓了呀?又來幹什麼?”
“鍋哥,外面……外面有人找你?”
“誰呀?”
“嘿嘿……一個很漂亮的工具!”
肖成鋼說了句,呲笑着就奔着跑了,簡凡看着上司陳十全有點悻悻臉紅,陳十全卻不和年輕人開這玩笑,點點頭示意着簡凡出去了。
簡凡心裡暗道着八成是蔣九鼎或者何秘書又找上門來了,心裡轉悠着話該怎麼說,轉出了甬道,剛到了樓道上,低頭就看到大門口,一下子看得呆了,薄暮冥冥、將暗未暗的天色裡,停在大門外的一輛白色豐田車前,站着一位長髮飄飄的女人,卻是怎麼想不到,她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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