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都抓緊了!”
自葛家村宗祠會議後的第二天,里正葛雲霄便短租了三架六角雲獸車。
這六角雲獸乃是元央界特有的一種被馴服後的牲畜,獸身高大,耐力極好,八條腿不停之下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又因其頭生六角身上花紋似雲朵,故稱六角雲獸。
不過這六角雲獸雖然是個幹路的好夥伴,但由於其價格昂貴,一般都只是富貴人家才能夠擁有。
也就是這一次前往比奇城參加三山大選意義非凡,故此葛雲霄才能夠狠下心一口氣租了三架由六角雲獸車。
每個車內分攤到六或七個孩童,再加上一個趕車的成人,這樣便組成了這次葛家村前往比奇城的車隊。
“都好了沒有!”
站在最前方的六角雲獸車上,葛雲霄看着那一個個興奮不已的娃兒,還有擔憂與期待並存的葛家村村民,真的是感觸良多。
雖然昨日由於宗祠內所發生的事情,讓葛雲霄對於他這些年對葛家村的付出產生了動搖,但也僅僅只是那一瞬間罷了。
今日看着葛家村村民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龐,這讓葛雲霄覺得,他們依舊是那些值得自己付出的同族們。
特別是這次的三山大選,如果葛家村真的有娃兒能夠選上的話,那麼一切就都值得了。
“好啦!好啦!”
大聲招呼着,葛雲霄對着葛家村的村民,還有那些娃兒朗聲道:“各位鄉親放心,這一次前去比奇城,我一定會將各家的娃兒看管好,不會出現任何意外的。況且比奇城規矩森嚴,帶刀侍衛與弓箭手時刻巡邏,安全絕對沒有問題。”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就算是葛家村的村民們這輩子也沒去過幾次比奇城,再加上養育多年的娃兒要離開,村民們自然有些難捨難分。
“雲霄啊!你可一定要將我家的娃兒看好了!”
“是滴!是滴!俺們小六子可是第一次離家這麼遠,里正你可得好好看着!”
“都哭哭唧唧的成什麼樣子!里正,俺家的虎子就交給你了,這小子調皮着呢,一路上要是有什麼讓你覺得看不過去的地方,你......你就給俺使勁打!別怕打壞了!”
“哎呦喂!虎子爹你心可真狠!”
“怎麼就狠了!俺這是爲了娃兒好!不打不出息,俺爹就是這麼教俺的!”
“你爹就是這麼叫你的?那怎麼沒見你有出息嘞?”
“我那不是......嘿!你個葛老幺,你誠心的是吧!”
眼看着好好的送行就要鬧騰起來,里正葛雲霄連忙出聲勸阻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們也是爲了娃兒好,不過你們也要相信我這個里正,有我在,娃兒們就出不了問題。況且我當年在書院的幾個同窗也在比奇城任職,到時候讓他們照顧一番還是沒問題的!”
書院,
亦是這元央界的一方勢力,只不過與尋仙問道不同,這書院之流是專心讀書,修書,著書。
所讀,所修,所著之皆爲前人聖賢之言,治世明裡之書,所求也只不過是一方平安罷了。
故此,書院之人在這元央界擁有着相對比較高的地位,在書院受過文韻所薰陶的學子,基本上都會以立世之願治理一方,換一方平安。
再加上書院有教無類,大部分學子之間的相處還算比較融洽,同窗之誼到什麼時候都能夠用的上。
里正葛雲霄,
當年是書院的學子,他自然也有同窗。
所以當葛雲霄說出他有同窗在比奇城之後,葛家村的村民當即放下了心中對娃兒們的擔憂,同時臉上還露出了敬佩與讚許的表情。
“不虧是里正,當年一起撒尿和泥的時候俺就覺得你能有出息!”
“可不嘛!雲霄當年他可是花樣玩的最多的一個。”
“沒皮放了是不是!還撒尿和泥,人家雲霄打小就飽讀詩書,什麼時候跟你們這些熊孩子一起撒尿和泥了?”
“嘿!你不信是不是,雲霄你倒是說說當年有沒有......”
“好啦!好啦!”
葛雲霄眼見這樓越蓋越歪,連忙出聲阻止。
“時間不早了,大家都趕緊回吧!我還得帶着娃兒們趕路呢,要是晚了估計就得在野外露宿了!”
天大地大娃兒最大。
雖然這葛家村與比奇城之間也沒聽說有什麼匪患,但畢竟是自己的娃兒,一聽要是耽擱了時間娃兒們就得露宿野外,葛家村的村民們皆是巴不得葛雲霄快點走。
“好了!鄉親們,就送到這裡吧!”
葛家村沒有十里長亭,但由於六角雲獸車上坐着的是自家娃兒,故此村民們還是送了好遠,好遠。
“爹!你快回去吧!”
“娘!放心吧!”
“大大!我害怕......”
“嗚嗚嗚......”
都是第一次當娃兒,也基本上都是第一次出遠門,又是在離開父母的情況下,有些承受力弱的娃兒自然是難免新生恐懼,這搞得送別的村民長輩們也跟着一起揪心。
但就算是再揪心也不能將娃兒留下。
三山大選,
雖然葛家村這些年沒有一個娃兒被三山選中,可這並不代表他們認爲這是魚躍龍門,是花開富貴的捷徑。
隔壁的王家屯,西邊的李家溝,乃至是百年前的葛家村,這些都出現過被三山選中的娃兒。
想一想那光景,
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有些過了,
但就算是沾親帶故的關係,也都受到了方方面面的照顧。
所以三山大選在這些村民們的心中看起來很遠,但實則很近,看起來毫無希望,但卻是最後的希望。
“走起!”
葛雲霄坐在第一架六角雲獸車上,當逐漸離開葛家村的地界之後,葛雲霄立刻催動六角雲獸加速。
頓時,就見六角雲獸的八條腿迅速奔騰,掀起大片大片的塵土,猶如土黃色的雲朵一般。
“唉......”
後方葛家村的村民望着逐漸遠去的三架雲手車皆是一臉的不捨與擔憂。
兒行千里母擔憂,
這種同族之間序列傳承的情緒並非只有人類纔有,在元央界這個及其類似人類社會的地方更是存在着。
而就在這情緒醞釀之時,也不知是誰突然響起了這‘二蛋與三狗’這對兄弟,突然問了一嘴:“你們誰看到二蛋他們兄弟倆了?”
“二蛋與三狗?”
這時葛家村的村民纔想起來昨日在宗祠大放厥詞的兄弟二人。
“可能已經走了吧?我昨夜見三狗好像是在編竹筐?”
“竹筐?他編竹筐作甚?”
“不清楚,不過當時二蛋沒在,可能他們兄弟倆昨晚就走了吧?畢竟他們......”
說到這裡,葛家村的村民都陷入了沉默。
自家的娃兒能夠坐雲手車去比奇城,可二蛋與三狗這兩個兄弟又如何去呢?
雖說這兩個娃兒並非是自家的,但怎麼說也是在葛家村生活了這些年,且兄弟兩個異常懂事,特別是三狗這傢伙,平時總是幫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畢竟年齡還小,就這般斷了,葛家村的村民心裡還真有些不是滋味。
“散了!散了吧!”
心塞的滋味總是讓人不忍回味,刻意打斷了話題的葛家村村民們也開始各自散去。
至於他們口中的‘二蛋與三狗’此刻則同樣在前往比奇城的路上。
噠噠噠......
聲似馬蹄,可發出這種聲音的卻並非是什麼牲畜,而是張浩然這個還不滿十歲的孩童身體。
就見張浩然健步如飛,每一次起落都要跨出六七米的距離,這般看起來雖尚不及六角雲獸,但若僅僅是趕到比起城的話,也不會與葛雲霄們相差太多的時間。
“還行不行!”
在張浩然的身後揹着一個碩大的竹筐,身材相對瘦小的吳冬就坐在其中。
聽到吳冬的詢問,正在奔跑的張浩然臉不紅氣不喘的道:“大佬你就坐好吧,這對我來說完全就不是個事兒!”
快若奔馬,且身後還揹着一個十歲孩童。
這要是換做一個承認也就罷了,可張浩然現在的身軀也就是與他身後的吳冬一樣,都未滿十歲,如此場景就着實有些嚇人了。
其實這也是在吳冬的預料之內。
當初張浩然所飲下的那一窩由百年桃花釀所調製的藥劑,其中桃花釀只是一個引子,用以調和各種虎狼之藥的平衡。
雖然有着‘泄氣’這一副作用,但不得不說吳冬已然保持着他‘吳氏’的精品名頭。
在藥劑持續的改善下,張浩然的根骨以日新月異般的速度成長着,雖然外表看起來還只是十歲不滿的孩童,但張浩然無論是在力量還是在耐力方面都有着遠超同齡人,甚至成人的水準。
“嗯,”
竹筐內的吳冬點了點頭,又繼續道:“算一算,你的身體現在差不多也就到了一級生命體的巔峰,這種程度的運動量對你而言的確還算輕鬆,不過再過一小時咱們也需要休息一下了!”
聽到這話的張浩然依舊滿不在乎的回道:“我沒事,大佬咱就快些趕路吧,早到比奇城,咱們也早點參加三山大選!”
的確,張浩然這話是好意,雖然身後揹着吳冬的確讓張浩然感覺到些許吃力,但也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豈料,吳冬卻是不滿的回到:“你當然沒問題,可是我有問題!”
“啊?”
聽到這話,奔跑中的張浩然自覺放緩了一些速度,同時將頭轉到常人的極限角度,就見此刻竹筐內的吳冬小臉煞白,一副虧空的樣子。
“大佬!”
這一眼讓張浩然直接雙腳扎地。
吱嘎......嘎.......
狂奔中的張浩然身子與地面呈45°角,更是在強大慣性作用下,哪怕張浩然停下了腳步,依舊還是想着前方滑行了好遠。
期間驚起的塵土就不用說了,主要是張浩然的腳底板都快摸出火星了。
大概滑行了一二百米的距離之後,張浩然這纔算是平穩着陸,並且他第一時間並非是關心自己滾燙的腳掌,而是連忙將身後的竹筐小心放下,然後對着裡面的吳冬道:“大佬你怎麼樣了?我咋感覺你不行了?”
話雖然不咋地,但心思最起碼是好的。
而對於張浩然的關心,吳冬則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
這個動作張浩然初時滿臉懵逼,不過很快他便恍然大悟道:“大佬你的意思是你沒事?還能戰?戰屁啊!你都這樣了,咱還是歇一會吧,你等着我找個陰涼的地方。”
話音落下,張浩然便要提起竹筐。
“我特麼是讓你別動......嘔......”
話都沒說完,吳冬張口便是一大灘污穢之物吐到了張浩然的身上。
仔細分辨一下,還可以看到其中的未消化之物。
什麼桂雲草,白日根,土參......皆是一些名貴,且難以尋覓,多數只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的藥材。
可正是這些普通勳貴人家都不得一株的名貴藥材,此刻卻是扎堆一般的出現在了吳冬的嘔吐物中,看來‘二蛋與三狗’這兩兄弟的日子過得也沒有葛家村村民想的那般艱難啊!
“呼......”
長出了一口氣,吳冬順手掏出屁股下的一根土參,一邊啃着一邊虛弱道:“吐出來就好多了!”
的確,
吳冬這邊是爽了,但卻是苦了張浩然,要知道他此刻渾身都散發着另類的藥香。
“呸呸呸!”
連忙將上身本就殘破的衣物脫了下來,擦了又擦,最後還用清水衝了幾遍之後,張浩然聞着身上只是淡了一些的藥香對吳冬抱怨道:“大佬,你這也太噁心了!”
別的張浩然就不說了,關鍵是吳冬之前明明可以轉頭的,可他就彷彿‘瞄準’一般直接吐在了張浩然的身上,這個可就太膈應人了。
“這事兒還得怪你!”
“怪我?我那不是怕大佬你受不了這才停下的嘛!”
“是,我現在的身體的確遭不住長途奔襲,不過我都說了還能挺一個小時,可你倒好,直接來個急剎!知道什麼是暈車不?我剛剛就是被你搞暈車了!”
“我......”
這話張浩然真的是有氣都說不出,他剛剛的確有些好心辦錯事的意思,但張浩然就不相信了,以吳冬的控制力,哪怕現在是一個普通孩童的身體,但他就真的連嘔吐之時的轉頭都做不到。
雙眼死死定在吳冬的身上,就見吳冬啃着土參的同時,眼睛也不斷在向一旁的小路撇去。
“哦......”
這一下張浩然終於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