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白羽說:“石碑?”
慕秋說:“上面寫的什麼字啊,一個也看不懂。”
溫白羽下意識的看向万俟景侯,万俟景侯也搖搖頭,溫白羽則是挑了挑眉,還有万俟景侯不知道的東西。
唐無庸用鐵爪子把石碑上的土全都撥下來,吹了一下,吹乾淨,其他人圍攏過來,那排字被腐蝕的差不多了,石碑還缺了一個角,躺在土地裡,看起來是個很老的石碑了,石碑已經被土整體埋住了。
唐無庸看着上面,說:“這是血月族的文字。”
他說着,擡頭看向了一邊的鬼侯,似乎想要驗證他到底是不是無虞。
鬼侯也知道他是什麼心思,看了一眼石碑,伸手摸了摸,說:“風化的太嚴重了,根本看不清楚,這是一個‘城’字,其餘的沒辦法辨識了。”
衆人看向唐無庸,似乎在等着唐無庸給他們揭開謎底,唐無庸這個時候默默的點了點頭,說:“他說的沒錯。”
石碑上的刻字很難辨認,再加上溫白羽根本不認識那些字,就更加無從辨認,疑惑的說:“所以這是地標了?前面有一座城?是不是咱們要找的地方。”
万俟景侯看着地圖說:“看情況應該是,馬上要天黑了,咱們速度快點,儘量快些走。”
衆人點了點頭,都跟着繼續往前走。
天色越來越昏黃,伴隨着昏黃的天色,風沙也越來越大,有一種進入了小沙漠的感覺。
地上的植被退化了,全都變成風沙土,連枯草都不能生存了,巨大的狂風“嗚嗚”的吹過來,好像鬼夜哭一樣,也不知道是天色真的晚了,還是因爲風沙太大,把天都攪混了,四周一片混沌。
衆人全都用胳膊擋住眼睛,根本看不清楚路,這裡面最慘的就是老蛇了,老蛇他背上揹着一個巨大的棺材,這棺材不僅沉,而且大,非常兜風,老蛇這種健壯的體魄都差點被吹翻過去。
衆人行進了一會兒,老蛇終於說話了,打破了一路上的沉默,說:“呸!這是什麼鬼地方,進我一嘴沙子。”
說着,他又呸了幾口唾沫,表情和來的時候一樣,又恢復了那種嬉皮笑臉的樣子。
四周一片昏黃,到處都是沙子,河谷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沙丘,但並不是沙漠那種細砂,一踩還會陷進去,這個地方的沙子很薄一層,更像是土,沙子下面是堅實的土地。
風實在太大了,衆人不得已停下來休息,全都圍在一起擋風,溫白羽捂着嘴,以免風沙進了嘴裡,說:“這麼大的風沙,眼睛都要吹瞎了,咱們也沒有防風鏡,到處都是昏黃,連方向都分辨不出來,要怎麼走啊。”
慕秋倒是抓到了“重點”,好奇的說:“防風鏡是什麼啊?”
溫白羽:“……”
慕秋又說:“聽起來好像很有意思。”
溫白羽想要翻白眼,但是怕沙子吹進來,只好默不作聲了,慕秋真是抓了一手好重點,重點明明應該是要怎麼走!
万俟景侯讓唐無庸把地圖收好,以免被大風吹走了,衆人圈在一起,躲着風站了一會兒,感覺這種風一時半會兒走不了,實在苦惱。
老蛇“咚!!”的一聲將棺材放在地上,然後往上一坐,說:“呸,這他孃的鬼地方,真要人命,我看馬上天就黑了,咱們肯定也不能在這裡扎帳篷。”
他正說着,溫白羽突然“嗯?”了一聲,看向老蛇的棺材。
老蛇說:“怎麼了?不是我的棺材裂了吧?”
溫白羽搖搖手,然後蹲下來,就蹲在老蛇的棺材旁邊,然後說:“把你棺材搬開一點。”
老蛇:“……”
老蛇這才知道原來溫白羽看的不是自己的棺材,只好任勞任怨的把棺材搬開了一些。
棺材一般開,衆人就看到棺材下面的沙土被壓出了一個坑,因爲棺材實在太沉了,而且老蛇把棺材猛地卸下來,衝擊力是不小的,一下就把地上的沙土全都磕開了。
溫白羽看着沙土下面的一層岩石,有些驚訝,說:“你們來看,沙土下面竟然是這種岩石板?好像還有花紋?”
他說着,雙手在沙土上蹭着,把沙土全都撥開,露出下面更多的岩石板來。
衆人立刻湊過來,往溫白羽指的地方去看,果然是岩石板,這種帶着花紋的巖板撲在地上,好像是人工修葺的,就跟地板似的,而且花紋非常精美。
衆人怔了一下,万俟景侯突然又開始伸手撥地上的沙土,他撥開了自己腳邊的一片,發現也是這種人工的巖板,其他人也學着他的動作撥開腳邊的沙土,發現地上全是這種巖板。
巖板一直蔓延開,這個地方整體都是巖板鋪路,每一寸都刻畫着精緻的花紋,這種花紋非常有特色,是血月族的標誌。
衆人有些吃驚,溫白羽說:“咱們或許……已經站在那座城裡了。”
因爲這裡風沙太大,積年累月下來,風沙將巖板覆蓋,所以才成了現在這樣,衆人轉頭看向四周,四周一片空曠,如果這裡真有一座古城,那麼很可能也是已經被風沙掩埋的無人遺蹟了,不然如果有人的話,也不可能任由風沙把古城給掩埋掉。
溫白羽摸着下巴說:“我倒是有個疑問,這裡的巖畫這麼漂亮,爲什麼突然被丟棄了?”
唐無庸搖頭說:“按理來說,這裡血月族的特色很明顯,應該是我們族人的一處城池,但是我從來沒來過這裡,也不知道這裡有座城池。”
他說着,看向鬼侯,鬼侯也搖了搖頭,似乎對這座被風沙掩埋掉的古城也沒有印象。
天色終於黑透了,大家從行李包裡拿出藍色的燈點上,風沙似乎小了一些,沒有剛纔那麼瘋狂了,雖然還是很吹臉,但是不至於寸步難行。
万俟景侯說:“咱們在周圍看一下,地圖上的位置離這裡不遠了,如果找不到,今天晚上先在這裡紮營。”
衆人點了點頭,然後都提着燈隨着万俟景侯往前走,天色黑下來,天空是漆黑的顏色,而土地是昏黃的顏色,遙遠的天際黑和黃連在一起,渲染出一片滄桑的景象,這地方一馬平川,雖然壯闊,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竟然異常的悲涼。
或許是溫白羽的一種錯覺,他總覺得,他們正接近着什麼,無限的接近,或許就在他們的腳下……
衆人往前走了很長時間,因爲四周都是一樣的黃土地,所以就像在原地踏步一樣,這種沒有牆,根本沒有空間侷限的鬼打牆,似乎纔是最可怕的。
衆人都有些累了,最主要是心裡承受不住,站在原地休息,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感覺這大冷天的出汗,還能和風裡的土一起攉沙子,這感覺真是太不好了。
溫白羽站在原地,低頭迷茫的看着地面,用鞋底輕輕蹭着地上的小土包,一點一點踢着地上的土。
大家休息了一會兒,溫白羽一直在重複着踢土的動作,似乎是太無聊了,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哎”了一聲,衆人嚇了一跳,因爲四周都是死一般的寂靜,溫白羽突然發出一聲驚歎聲,衆人的目光“唰!”的一下聚攏過來。
老蛇見溫白羽驚訝的盯着地上的小土包,說:“不會是土狗子拱出來的小土包吧?”
溫白羽搖手說:“不是,這好像……好像是個墳頭?”
衆人一陣吃驚,都感覺後背有些涼意,趕緊低下頭來去看那個小土包。
其他地方的沙土都不算太厚,撥幾下就出現了巖板,而溫白羽剛纔踢的小土包,踢了好幾下都沒有巖板,溫白羽本身在奇怪,不過還以爲這個小土包是風沙堆積的太多。
再加上溫白羽剛纔實在無聊,就使勁的踢了兩下,結果土包下面露出了一樣東西。
一截手指骨……
万俟景侯伸手攔住他們,然後將吳刀摘下來,小心翼翼的撥開那個土包,土包的土被翻開了,那截手指骨露出了全貌,竟然是血紅色的,手指骨已經腐敗了很多,但是上面的手掌竟然還有皮肉,皮肉是血紅色的,上面長着桃花瓣一樣的紅色花斑。
溫白羽發出“嗬——”的一聲,說:“血屍?”
衆人屏住呼吸,全都警戒起來,等着万俟景侯將土包完全翻開,漸漸的,隨着吳刀翻土發出“沙……沙……”的聲音,土包下面的屍體終於露出來了。
就如同溫白羽說的……
這是一座墳頭!
墳頭裡埋葬的竟然一具血屍!
血屍一動不動,似乎已經伏屍了,他身上全是蟲蟻,爬滿了各種蟲蟻,身邊也散落着一堆已經死掉的蟲蟻,那些死掉的蟲蟻彷彿被酸腐蝕過一樣,還流出大量的紅水,紅水已經乾涸了,將土地陰得深了一部分。
那些蟲蟻應該是被血屍毒死的,它們吃了血屍的屍體,也中了血屍毒,最後被毒死了,然而就算這樣,也有前仆後繼的蟲蟻繼續啃咬它的屍體。
不只是嘶手指骨,血屍的臉,有大一半的地方全都只剩下骨頭了,其他地方斑斑駁駁,有肉的地方就是血斑,這幅樣子看起來異常可怕!
溫白羽驚訝的說:“這是怎麼回事?”
万俟景侯又翻了兩下土,說:“還有墓碑。”
他說着,輕輕用吳刀戳了兩下旁邊的石塊,發出“空空”的聲音。
旁邊的墓碑已經倒塌了,而且只有十釐米大小,看起來很小,非常簡陋,好像是隨便找了一塊石頭刻了字,戳在旁邊。
“這裡也有。”
鬼侯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衆人趕緊跑過去,就看到他站在大家十步以爲的地方,那一身白色的衣服在黑暗中非常顯眼,他的腳邊也有一個土包,土包被翻開了,裡面同樣有一具血屍,血屍身上也爬滿了蟲蟻,和剛纔一模一樣。
如果要說有什麼不同,那麼這具屍體是個孩子,身體還沒有張開,大約也就五六歲的樣子。
溫白羽更加詫異,看着那具身體還沒張開的屍骨,頓時覺得心裡有些毛骨悚然,說:“這到底怎麼回事?”
衆人不約而同的都看向自己的腳下,這片地似乎有些不平坦,就像臉上長出來的疙瘩,一塊一塊的凸起。
溫白羽突然意識到,在他們的腳下,似乎掩藏着更多的東西。
溫白羽突然眯了眯眼睛,說:“我覺得咱們今天晚上的工程很大。”
其他人也點了點頭,然後不需要誰說話,全都把行李摘下來,堆放在一起,從裡面掏出帶來的鏟子,開始在地上挖土。
溫白羽把雙手的袖子全都捲起來,然後開始在地上挖土,這片地上有無數的“小疙瘩”,溫白羽隨便找了一個小疙瘩,一鏟子挖下去,就聽到“空!”的一聲,似乎敲擊到了什麼,用鏟子颳着土,將那東西刮出來,發現竟然是一塊墓碑,已經被溫白羽敲斷了。
溫白羽在旁邊挖了兩下,真的有挖出來一具血屍。
隨即旁邊傳來抽氣聲,此起彼伏的,似乎證實了衆人的想法,其他人也挖出來了屍體,而且全都是血屍,有成年人,有孩子,還有老人,最小的孩子恐怕還沒有一歲,屍體才那麼小一點。
衆人周圍的土地被挖得千瘡百孔,溫白羽驚訝的看着四周,這片蒼涼的黃土地,竟然是一座墳場嗎?
無數的墳頭,成百上千,就在他們的腳下,埋葬着一具具血屍,他們的形態很痛苦,大多數都是蜷縮在一起,死的時候一定很痛苦絕望,纔會成這種防僞的動作。
溫白羽腦子裡不斷的閃爍着,似乎想要思考,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
就在溫白羽怔愣的時候,万俟景侯衝他們說:“這裡有暗道。”
暗道?
所有人全都跑過去,就看到万俟景侯似乎挖到了別的東西,是一塊方形的石板,溫白羽覺得這個東西其實類似於井蓋。
只不過這個“井蓋”上沒有排水和排氣的眼而已。
万俟景侯握緊吳刀,猛地往裡一插,一下將吳刀送到了方形的石板下面,隨即往下一壓,“咔嚓!”一聲巨響,方形石板一下被挑了起來。
万俟景侯猛地用力,石板一下被挑飛,“嘭!”一聲落在旁邊。
溫白羽往下一看,果然是一條暗道,下面還有石頭的階梯通下去,一股異味從下面瀰漫上來,有些潮溼,還有腐敗的氣味。
溫白羽提起藍色的燈,伸手進暗道裡照了照,但是裡面太深了,根本照不到任何東西,但是從表面來看,這下面肯定不是一個墓葬,好像類似防空洞似的地方。
唐無庸按着地圖,藉着藍色的燈光看了看,突然伸手點了點地圖,說:“應該就是這裡了,咱們找對了。”
衆人頓時全都興奮起來,精神一下就亢奮了,慕秋說:“那還等什麼,咱們快下去。”
衆人回去把行李全都背上,然後拿出照明的工具來,依次順着暗道往下走。
暗道先是垂直往下,石階很陡,垂直了一段時間之後,終於出現了平行於底面的隧道。
隧道的周圍堆滿了各種罈子,罈子的口打開,裡面卻是空的,不難看出來應該是裝水和食物的罈子,罈子邊上還有一些食物的殘渣,已經完全風化了,變得一團漆黑。
溫白羽照着四周,說:“這地方是儲存食物的地窖嗎?”
老蛇說:“如果只是儲存食物的地方,爲什麼費那麼大勁畫在地圖上?裡面肯定有東西。”
衆人都覺得老蛇雖然說的很粗魯,但是想法是正確的,這個地窖看起來很神秘。
但是這麼神秘的地方,竟然如此簡陋,旁邊是用破石頭堆砌的,石頭都沒有開鑿整齊,隨便的堆砌成隧道的樣子,就好像是農戶人家醃大白菜的地窖似的。
隧道並不是很長,前面突然開闊了,他們終於走進了真正的地窖裡,這個地方應該是堆放糧食或者物資的地方,角落放了幾個已經爛掉的箱子。
而地窖的正中間,放了一口黑木棺材。
這口棺材擺放在地窖裡,非常的格格不入,就彷彿在辦公室裡擺了一口棺材一樣奇怪。
除了這口棺材,還有奇怪的地方,地窖的牆上,寫了很多字,是刻上去的,字跡很凌亂,圓形的地窖,整整一圈都刻着這些讓人看不懂的字。
但是因爲地窖是密封的,所以字跡非常清晰,並沒有風化,也沒有被腐蝕。
溫白羽說:“這也是血月族的文字?”
唐無庸大體瀏覽了一下上面的文字,露出驚詫和震驚的表情,睜大了眼睛,隨即才點了點頭。
鬼侯也同樣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還有那份震驚,讓一向沒有喜怒哀樂的鬼侯都如此震驚。
老蛇終於忍不住說:“上面寫的什麼,你們倒是說啊,我們可看不懂。”
鬼侯的目光轉向黑木棺材,淡淡的說:“這上面,記錄了我們的祖先,還有這座鬼城的故事。”
鬼城……
成千上萬的墳包就在他們四周,溫白羽覺得,叫鬼城一點兒也不誇張,真是名副其實。
鬼侯開始講解牆壁上的文字,這是一個血月族都不願意提起的往事,也是封印那些禁術的緣由。
人並非天神,但是他們擁有自己的聰明才智,可以改造自己的命運,甚至改造上天,人類的死亡衝動造就了他們對命運的抗爭。
這個部族,可以說是人類之中的佼佼者,因爲他們生來聰明,大量的智慧讓他們研究出來很多機關,用於戰爭,用於生活,用於不同領域。
他們甚至利用屍體,雖然不能讓屍體復活,但是死了的人也可以被利用,這就是血屍將。
但是智慧也有失控的時候,血屍將的病毒開始傳播,整座古城,變成一座血屍鬼城,大量的血月族逃向其他部族,剩下的族人寥寥無幾。
族裡最後決定遷移,帶領沒有血屍毒的族人遷移,而中毒的人,則被遺棄在這裡,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不能讓整個部族全都陪葬在這裡。
族長帶領部族遷移了,剩下了中毒的族人,還有一個長老自願留了下來。
長老並沒有中血屍毒,但是他留了下來,和族長做了一個約定,三年之後,不管族長帶領他的部族遷移到了哪裡,都要回來一趟。
在這三年裡,長老要留在鬼城中,研究出血屍毒的解藥。
這些文字就是這個長老鵰刻在這裡的,是三年裡的點點滴滴,試藥的全部精力,用過什麼藥,失敗了什麼藥,意外的研製出了什麼藥,但是一切都對血屍毒無效。
短短的一年之後,長老也感染了血屍毒,外面的族人已經瘋狂了,他們互相肆虐了,長老把自己關在地窖裡,沒日沒夜的研究,既然自己已經感染了血屍毒,也正好可以用自己試藥。
——三年來日月交替,我卻終年不見陽光,我以爲自己根本做不到,就在放棄之前,我竟然做到了,然而我卻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怪物。在剩下的時間裡我思考了很多,也一直非常痛苦,在我挖掉自己的眼睛的時候,忽然發現這個世間反而清明瞭,我們爲什麼沒有把自己的聰慧用在頂天立地上,反而用在了一手遮天上?或許在你履行約定來見我的時候,我已經在地獄中,和我的族人見面了……
衆人吃驚的看着這滿牆的文字,有很多字已經在血月族失傳了,或許就是因爲這次巨大的動盪,讓血月族的文字也隨之流失了,但是並不難讓衆人理解其中的意思。
溫白羽突然明白了,爲什麼地窖外面有那麼多的墳包,成千上萬,那全都是血月族的族人,或許是當時的族長在三年之後又回來了,把這些族人埋葬起來。
眼前這個黑木棺材,或許也是族長製備的,看起來很簡陋,或許是猝不及防,裡面躺着的,應該就是那個研究出血屍毒解藥的長老。
老蛇說:“難道解藥的方法在棺材裡?”
牆面上只是記錄了點點滴滴,還有很多失敗的方法,但是並沒有解藥的真正方法,或許是陪葬進了棺材裡。
万俟景侯走過去,手中握着吳刀,在棺材上輕輕摸了兩下,發現棺材竟然沒有封釘,也沒有卡頭,似乎並沒有封上,蓋子是需放在上面的。
万俟景侯伸手一推,棺材板子就“嘭!”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嗬——!”
衆人喘了一口粗氣,棺材裡的屍體異常的扭曲,他的身體沒有被蟲蟻啃過,身體還保存得非常完整,或許血屍毒本身就有一種振幅的作用,所以屍體並沒有腐敗,但是透露出一股酸水的味道,非常難聞。
屍體整個呈鮮紅色,身上斑斑駁駁全是血斑,桃花瓣的血斑連成一片,沒有一塊好的皮膚,全都腐爛了,在皮肉上炸出一個個血花,他的骨骼扭曲了,臉上都是傷疤,那些傷疤非常鈍,應該是指甲抓出來的,眼眶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完全看不出來面容。
這樣一個人,就靜靜的躺在棺材裡,他的右手握着一張皮,上面密密麻麻的寫着字,應該就是血屍毒的解藥。
我卻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怪物……
溫白羽突然明白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屍體扭曲成這個樣子,生前必然是痛苦的。
老蛇驚訝的說:“看他手裡!果然是了吧?”
鬼侯伸出手來,剛剛伸進棺材裡,就聽到“咯咯咯咯咯”的聲音,輕微的聲音,從棺材裡傳出來。
“當心!!”
老蛇大喊一聲,猛地衝過去,一把抓住鬼侯的肩膀,鬼侯也猛地縮手,但是反應還是慢了一些,手背“唰——”的被撓了一把,立刻留下了一個血口子,皮肉翻起來,傷口很深,從傷口附近蔓延開一片血斑。
老蛇抓着鬼侯往後退,衆人全都警戒起來,誰也沒想到棺材裡的屍體竟然起屍了!
“叮鈴——”
“叮鈴——叮鈴——”
“叮——”
攝魂金鈴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似乎就在地窖口的位置,竟然離他們很近,棺材裡的人身上斑駁,雖然已經死透了,但是他身上還有血屍毒,竟然被攝魂金鈴控制了,一下就起屍了。
鈴鐺的聲音,衆人轉頭往外看,就看到那個戴着銀面具的鏡像長老慢慢走了進來,笑着說:“現成的血屍,我還真是幸運,你們和這個贗品,一起去陪葬吧!”
鬼侯猛地伸手,手腕一抖,就聽到“嗖——”的一聲,白色的帶子從袖子裡一下飛出去,猛的一下捲過去。
鏡像長老向後一躍,與此同時晃動手腕,他手上和腳腕上的鈴鐺突然發出刺耳的金鳴聲,就聽到“咯咯咯咯咯”的聲音不絕於耳。
万俟景侯臉色一沉,說:“不好,外面的血屍要起屍了。”
溫白羽感覺頭皮發麻,腦袋都要炸了,外面血屍那麼多,如果全都被鏡像控制了,那他們豈不是要變成甕中捉鱉了?而且還是被捉的。
溫白羽雖然服了剋制的藥粉,但是那鈴聲實在太刺耳了,讓他胸腹中有一股蠢蠢欲動的暴躁,似乎要突破胸腔,想要尋找發泄的出口。
“咯咯咯……”
“咯咯!”
“咯咯咯咯咯!!”
外面的血屍瘋了一樣破土而出,然後追隨着鈴聲,從暗門擁擠的涌下來,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身後還有一個血屍長老。
長老的手裡握着那塊皮,就在這個時候,長老忽然舉起自己的手來,張開嘴巴,扭曲手掌捏着那塊皮,然後將皮塞進了自己嘴裡,“咕咚!”一聲,吞嚥了下去。
溫白羽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說:“糟糕了!他給吃了!”
無數的血屍撲過來,腥臭的酸水味道撲面而來,衆人被困在狹窄的地窖裡。
溫白羽抽出鳳骨匕首,万俟景侯將吳刀“咔”的一聲甩長,其他人全都站在旁邊,血屍瘋了一樣撲過來,一瞬間場面混亂起來。
鏡像的無虞晃了晃鈴鐺,血屍長老呆滯的走了過去,溫白羽想要去追,但是身邊的血屍實在太多,根本來越不過去。
眼看着鏡像的無虞就要帶着血屍長老走出地窖,狹窄的地窖裡突然猛地變出九個小五,“唰——”的一下一字排開,九個小五眼睛全是血紅色的,血屍衝過來,方清心裡一緊,小五手上根本沒有兵器,卻在這個時候,九個小五同時變出燭龍的尾巴,巨大的尾巴“啪!”的一甩,上面倒鉤將衝過來的血屍勾起來橫掃出去。
“轟隆——!!!”一聲巨響,地窖震得都要坍塌了一下。
万俟景侯立刻伸手抓住溫白羽,說:“咱們追!”
溫白羽回頭看了一眼小五,不過小五的樣子似乎還綽綽有餘,再加上還有黑羽毛他們,應該完全沒有問題。
溫白羽跟着万俟景侯快速的往上跑,他們上了地窖,周圍一片黑暗,根本看不見鏡像無虞的影子,不知道他跑到哪裡去了。
溫白羽剛要說話,万俟景侯突然把食指壓在嘴脣上,讓溫白羽不要出聲,他捏住溫白羽的手腕,打了一個手勢,兩個人貓腰往前快速的走。
動作都非常輕,走了幾步之後,兩個人掩藏在土包之後,就看到黑暗的地方站着幾個人影。
黑色的人影,因爲沒有光線,根本看不清楚是誰。
其中一個聲音是那個鏡像的無虞,他笑着說:“師父,血屍的解藥就在這裡了,您打算怎麼辦?”
溫白羽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看向万俟景侯。
師父?
什麼師父?
無虞的師父嗎?
那豈不就是唐無庸的上一代族長,抓了慕秋剝了龍鱗的那個長老,還有鏡像出無虞的贗品,將無虞活活悶在棺材裡的那個族長?
一個蒼老的聲音笑着說:“血屍將不需要解藥,毀掉它以絕後患吧。另外那個叫溫白羽的,竟然是一隻鳳凰,把他帶來,咱們的血屍將,還差一個屍王。”
鏡像的無虞笑着說:“放心吧師父,溫白羽已經中了血屍毒,但是都是那個該死的贗品,他似乎研製出了剋制的藥,不然的話,溫白羽早就成了血屍。”
溫白羽聽到他們竟然還提起了自己,那邊三個黑影,一個是鏡像的無虞,一個是血屍長老,另外一個恐怕就是鬼侯提到的師父了。
溫白羽正在仔細聽,就聽到旁邊的呼吸聲突然紊亂了起來。
溫白羽詫異的回頭,就看到万俟景侯一雙黑色的眼睛竟然變成了血紅色!
溫白羽心裡震驚的不行,因爲現在的万俟景侯還不是燭龍,他的身體沒有火精,也沒有燭龍的肉身,所以身體纔會這樣冰冷,而此時万俟景侯,眼睛竟然變成了血紅色。
万俟景侯的臉色非常陰森,眼睛是紅寶石一樣的血色,散發着寶石的火彩,彷彿裡面有火焰在跳躍着,他的呼吸粗重,渾身充斥着一股暴怒的嗜殺,好像是一隻從地下爬出來的惡鬼。
溫白羽抓住万俟景侯的手,他不敢出聲,但是万俟景侯彷彿看不見他,全身都在抖動着,不是因爲害怕,而是因爲暴怒。
万俟景侯嘴裡突然發出“嗬——嗬——”的粗重聲音,然後中邪了一般說着:“剝皮……剝皮……是他!”
溫白羽根本沒聽懂,但是下一刻万俟景侯已經一下揮開他的手,猛地從土包後面一下竄了出去,黑色的吳刀在空中猛地一揮,發出一道銀色的亮光,“唰——”的一聲打過去。
黑影一下退開,鏡像的無虞根本沒有來得及退開,猛地被打倒在地上,發出“啊!”的一聲大喊。
溫白羽見万俟景侯突然衝出去,立刻也衝過去幫忙,万俟景侯完全無視了鏡像的無虞,向前繼續衝,吳刀猛烈的揮動,就聽到“噹噹!!”兩聲,似乎是金屬的聲音,瞬間黑暗中激起一陣火光。
“咚!!”的一聲,万俟景侯猛地一腿踹過去,大長腿的彈力非常足,發狠一踹,那黑影一下被踹出去,“嘭!”的砸在地上,砸塌了一個墳包,把裡面的血屍都砸了出來。
那黑影倒在地上,捂着自己胸口咳血,身後被控制的血屍長老突然暴起,猛地去抓万俟景侯後背,万俟景侯眼睛通紅,只是注視着地上的黑影,根本就不去看自己後背。
嘴裡陰霾的說:“是你……是你……”
潮水一般的記憶突然涌進來,那是不屬於襄王的,在他成爲襄王之前的記憶。
万俟景侯一直很疑惑,爲什麼自己的燭龍肉身還有火精會和身體分開。
當年慕秋撞裂了高山逃走,族長用了另外一條燭龍的鱗片來做機關匣子,而這條燭龍……
溫白羽大喊了一聲:“當心!”
但是万俟景侯根本聽不見似的,溫白羽快速的衝過去,眼看就要來不及了,如果万俟景侯也被血屍抓了,那麼肯定會感染血屍毒。
溫白羽身體猛的往前一竄,突然間白色的光芒一閃,瞬間變成了巨大的鴻鵠,飛快的向前掠去,瞬間將血屍從地上兜起來,展翅躍上了高空。
巨大的風席捲而來,帶起無限的沙土,万俟景侯猛地眯了一下眼睛,眼前巨大的鴻鵠掠過,讓他的意識突然有些清醒,從巨大的暴怒中醒了過來。
万俟景侯握緊手中的吳刀,對着那黑影,冷笑着說:“該到咱們秋後算賬的時候了。”
那蒼老的聲音呵呵笑起來,說:“是嗎?我倒覺得未必……”
他說着,万俟景侯就聽到“叮鐺叮鐺——”的聲音,那邊鏡像的無虞已經從地上爬起來,忽然開始搖動自己的鈴鐺。
就聽到漆黑的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高亢的鳥鳴,隨即是一個白影突然從空中掉下來。
是溫白羽!
溫白羽已經從鴻鵠的形態變回了人影,他似乎失去了意識,□□着身體從高空墜落下來,身上有很多血跡,桃花瓣一樣的血斑在身上蔓延着,万俟景侯注意到溫白羽的脖子上竟然插着一根樹枝一樣粗細的桃木錐子。
“白羽!”
万俟景侯立刻折返回去,猛地躍起,一把接住落下來的溫白羽,溫白羽身體冰涼,血斑的顏色很重,在白皙的身體上開起了一朵朵嬌豔的桃花。
溫白羽雙目緊閉,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躍而起,猛地一腳踹在万俟景侯胸口,万俟景侯沒有防備,一下被踹的後退半步,溫白羽這個時候又跟上一腳,猛地再次踹過來。
万俟景侯吳刀快速的一轉,橫在胸前猛地一擋,手上用力一震。
溫白羽發出“嗬——”的一聲,向後滾去,摔在地上。
万俟景侯吃了一驚,快速的上前,他剛走了一步,摔在地上的溫白羽突然一躍而起,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裡一片呆滯,紅寶石一樣的眼睛跳動着火彩,冰冷的凝視着万俟景侯。
這個時候身後的黑影慢慢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他嘴裡發出“嗬嗬”的笑聲,伸手輕輕撫摸着溫白羽被插着桃木錐子的脖頸,樹皮一樣的手指輕輕沾了沾溫白羽身上的鮮血,放嘴嘴邊舔了舔,咬這牙根笑着說:“真是好香,鳳凰血果然不同凡響。”
溫白羽神情麻木,似乎失去了意識,眼睛裡閃爍着火焰,卻一片呆滯,全身被暴怒席捲着,露出極大的焦躁和嗜殺的情緒,雙眼緊緊盯着万俟景侯。
他全身光裸着,在昏黃的夜色裡,鮮血順着脖子往下流,“滴答……滴答……”的滴落在沙土上。
那黑影獰笑着,伸手擡起溫白羽的下巴,說:“咱們送這個半死不活的燭龍,徹底的萬劫不復,你說怎麼樣?”
溫白羽眼神還是麻木,根本沒有反應,隨着黑影的動作輕輕擡起下巴,眼睛還是始終注視着万俟景侯,裡面有火光中在跳動着,巨大的嗜血吞噬着他的思維,而跳動的眼神中,露出一抹痛苦的掙扎……
万俟景侯眯起血紅的眼睛,手中的吳刀一轉,左手猛地一張,地上掉落的鳳骨匕首“嗖——”的一聲飛進他的手中。
万俟景侯的臉色是從所未有的陰霾,突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聲,眼睛中紅色的光芒一閃,瞬間就看見昏黃的夜色中,一個万俟景侯已經突然變成了一排,竟然就像花眼了一樣。
九個万俟景侯一字排開,相同的黑色衣袍在夜風中發出咧咧的響聲。
万俟景侯聲音低沉沙啞,帶着極度的冷漠和殺意,相同的嗓音疊在一起,說:“就算是萬劫不復,也是我和白羽的事情,你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