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心你的兩個叔叔。
溫白羽半夜做夢都是這句話,也不明白万俟景侯是什麼意思,竟然從夢中嚇醒了。
溫白羽瞪着天花板,已經睡不着了。
溫白羽從記事開始,就跟着兩個叔叔,小時候在金華長大,很小的時候他們家還不富裕,沒有這樣的別墅,兩個叔叔工作也很難。
但是兩個叔叔對他都非常好,小叔叔天生和藹,對他簡直就是有求必應,小時候不懂事,竟然纏着小叔叔去買各種好玩意,小叔叔甚至把自己的午飯錢省下來給他買。
大叔叔雖然對他嚴厲,但是其實很疼他,如果有人欺負他,大叔叔絕對暴躁的去打架,然後溫白羽和大叔叔都要排排坐的接受小叔的教育。
溫白羽嘆口氣,他絕對不相信兩個叔叔會對他不利,但是溫白羽又不是傻子,剛纔那些話,他隱隱也聽出不對勁兒了。
第二天一大早溫白羽就起了,他躺在牀上輾轉反側,實在睡不着,還不如起牀。
溫白羽頂着熊貓眼走出去,一出門就看到了大叔叔溫磊,溫磊見到他眼神有些不自然。
溫磊手裡端着一個盤子,上面是早飯,對溫白羽說:“起了,那就吃早飯吧,在廚房的火上。”
溫白羽點點頭,他做飯的手藝還是跟溫磊學的,溫磊做飯非常好吃,他家裡雖然有僕人,但是小叔喜歡溫磊做的飯,溫磊只要工作不忙,都會親自下廚,連早飯都很豐盛。
溫白羽偷偷回頭看着溫磊端了早飯進了房間,房間的門打開的時候,溫白羽看見小叔叔躺在溫磊的牀上,揹着身,看不到表情。
溫白羽不敢再看了,就進了廚房。
溫磊走進臥室,關上門,把早點放在牀頭的桌子上,說:“小九,醒了嗎?”
溫九慕閉着眼睛,臉色慘白,緊緊合着嘴脣,不去看他。
溫磊嘆了口氣,說:“對不起,但是我沒有辦法。”
溫九慕突然睜開眼睛,盯着溫磊說:“那你到底有什麼苦衷,你告訴我啊!”
溫磊看着他,苦笑了一聲,最終轉頭出了房間,溫九慕聽見“咔噠”一聲關門聲,頹然的坐在了牀上。
就在溫九慕冷笑的時候,房門竟然又傳出“咔噠”的聲音,是上鎖的聲音!
溫九慕一下跳下牀,衝過去擰門把手,已經被鎖死了擰不開,使勁敲着門,喊着:“溫磊你幹什麼!開門!”
溫磊站在門外,沒有出聲。
溫白羽又聽見吵架的聲音,還有拍門的聲音,探頭看了看,溫磊卻黑着一張臉走進廚房,說:“吃完了早飯,我帶你出去走走,你也很久沒來金華了。”
溫白羽下意識的點點頭,覺得大叔叔實在太奇怪了,他就算很久沒來金華了,也不用大叔叔帶着他到處走啊,再說了還有万俟景侯呢。
溫磊說完就走了,万俟景侯很快進來了。
溫白羽咂咂嘴,說:“唉,看來咱們來的不是時候,大叔叔和小叔好像在吵架,吵得這麼厲害。”
万俟景侯沒說話,溫白羽又說:“快吃早飯,吃完了我大叔說帶咱們出去轉轉。”
万俟景侯點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喵——”的一聲叫,溫白羽一低頭,就看九命已經邁着貓步走了過來,擡頭看着他端給万俟景侯的早點。
溫白羽:“……你昨天吃的夠多了。”
九命說:“那也是昨天吃的,昨天你和万俟景侯親了,今天就不親了嗎?”
溫白羽:“……”
万俟景侯賞給九命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然後把一隻大蝦餃扔給他,九命跳起來張嘴咬住,然後美滋滋的搖着尾巴走了……
溫白羽:“……”
吃過了早飯,他們就出發了,到車庫的時候,就看到溫磊正把一個黑色的行李包放進後備箱。
溫白羽有些吃驚,說:“大叔叔你帶的是什麼啊?”
溫磊含糊了一聲搪塞過去,溫白羽左右看了看,鼓足勇氣說:“小叔不來嗎?”
溫磊說:“你小叔今天不休息,我帶你轉轉。”
溫白羽點點頭,心想着大叔叔還真是不擅長說謊……
他們坐上車,溫磊開車一直開了很久,久到溫白羽在車上都搖困了,因爲旁邊是万俟景侯,他自然很放心,很快就睡着了。
車子一停,溫白羽立刻醒了,擡頭一看,竟然是郊外了,滿處都是野草和樹木,他根本不認識這個地方。
而万俟景侯只是說:“睡醒了?”
溫白羽點點頭,万俟景侯笑着說:“看來你昨天晚上沒睡好。”
溫白羽瞪了他一眼,心想還不是他鬧得,說話說一半,也不說清楚了。
就在這個時候,溫磊已經打開了車門,說:“下車吧,再往前走一點就到了。”
溫白羽和万俟景侯下了車,溫磊從後備箱拿出了行李,兩個人跟着溫磊往裡走。
溫白羽實在忍不住了,偷偷拽了拽万俟景侯,貼過去小聲說:“這到底要去哪裡啊?”
万俟景侯說:“我還沒來過金華,也不認識。”
溫白羽有些吃驚,竟然還有万俟景侯不認識的地方,他一直以爲万俟景侯是無所不能的。
他們走了不久,前面竟然有人,是一個瘦高的老頭,正是之前的馬爺。
馬爺看他們來了,笑着說:“磊爺真是個爽快的人。”
溫磊面色不好,說:“別說廢話。”
馬爺呵呵的笑起來,說:“磊爺別這麼冷淡,咱們可是要合作的。”
溫白羽有些好奇的看着那個馬爺,他身邊的地上還有個大洞,大洞旁邊有幾個小窟窿,溫白羽也算是見識過的,絕對是盜洞。
馬爺見他看自己,笑着說:“大侄子,我可是你叔叔們的老朋友,當年還是搭檔呢,你叫我馬叔叔就行。”
溫白羽很不給面子的乾笑一聲,說:“馬爺。”
馬爺也不生氣,看到旁邊的万俟景侯,說:“這小子是誰?怎麼看着有點眼熟?”
溫磊說:“白羽的一個朋友。”
万俟景侯倒是輕笑一聲,說:“是嗎,我看着馬爺倒是眼生。”
馬爺說:“行了,別廢話了,咱們幹活兒,早完早收工。”
他說着,拿出一條非常長的繩子,拋給溫磊,溫磊把它系在腰上,率先走進了盜洞。
溫白羽遲疑了一下,就覺得後腦勺被人頂了一下,回頭一看,馬爺竟然拿槍頂着自己。
馬爺奸笑了一聲,說:“大侄子,怪你命不好,下洞吧。”
溫白羽看着溫磊鑽進洞裡,還有點反應不過來,難道自己的兩個叔叔竟然是倒斗的嗎,現在想起來,家裡確實有很多古董,但是兩個叔叔每次都搪塞他,說是淘來的假貨……
溫白羽被馬爺使勁頂了一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万俟景侯伸手扶着他。
溫白羽回頭瞪了一眼馬爺,馬爺說:“嗬,眼神這叫一個厲害,別磨蹭,快下去。”
溫磊已經進了洞,卻折回來,沉聲說:“馬爺在上面拉繩子,最好別搗鬼。”
馬爺笑着說:“磊爺說的,我在你面前哪敢搗鬼,我不嫌命長,只是缺點錢。”
溫磊又重新進了盜洞,溫白羽和万俟景侯身上並沒有捆繩子,也被推進去洞去。
盜洞非常陡,溫白羽踉踉蹌蹌的往下滑,一直盯着溫磊的背影,他剛想要說話,突聽一聲慘叫。
“啊啊啊啊!!!”
溫白羽一哆嗦,連溫磊也回過頭來,緊跟着就聽“咕咚、咕、咕咚”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從洞口滾了下來。
溫白羽和万俟景侯走在最後面,溫白羽只覺得一個黑影順着土坡下來,“嘭”的一聲撞在自己腿上,還挺沉的。
溫白羽的褲腿立刻溼了一片,低頭一看,頓時“啊!”的大喊一聲,後退兩步,只是他一退,那東西卻不順着土坡往下滾,就像黏在他腿上似的。
溫白羽腿一軟,差點坐地上,万俟景侯抱住他腰身,往旁邊一閃,那黑影就滾過去,滾到了溫磊的腳邊。
竟然是一個沒有頭的屍體!
頭顱被整個割下來了,脖子的地方噴着血,土地很快就溼了一片,身體倒是完整,還穿着衣服,這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土坑上面的馬爺!
馬爺的手裡還攥着繩子。
溫磊也嚇了一跳,臉色沉下來,說:“快上去!”
他的話剛說完,万俟景侯就冷聲說:“來不及了。”
很快洞口的光亮被“刷刷刷”的幾下填上了,好像有人在上面往裡填沙土,溫白羽聞到一股土腥味和血腥味,嗆得咳嗽起來,旁邊有個沒頭的屍體,讓他害怕到不行,緊緊抓住万俟景侯的手。
溫磊把繩子解開,往後跑了幾步,路被堵死了。
溫磊立刻把揹包解下來,然後從裡面拿出鏟子,開始挖土,似乎想要再挖一條盜洞出去。
万俟景侯看着他的動作,冷笑一聲,說:“上面有人等着咱們,顯然是有備而來,你挖一條洞出去,難不成是嫌死的慢?”
溫磊愣了一下,還沒人敢這麼和他說話,當即擡起頭來,冷聲說:“你懂什麼。”
万俟景侯不再理他,抓住溫白羽的手,說:“走。”
溫白羽被他拉着往裡走,說:“咱們去哪啊,這裡太黑了,還……還要往裡走啊。”
万俟景侯說:“上面不能走,到了裡面找個薄弱的地方可以開個盜洞出去。”
溫白羽覺得有道理,趕緊點點頭,回頭說:“大叔叔,走吧。”
溫磊也沒有辦法,只好提着自己的行李,跟在他們後面,拿出手電來照明。
溫白羽看了一眼手電,這種手電之前雨渭陽下斗的時候也帶了,告訴他這是他花大價錢買的,道上的人說下鬥都帶這個。
溫白羽現在可以肯定了,他大叔叔原來就是幹這行的。
但是溫白羽實在想不明白,爲什麼要帶着自己下鬥,難道是因爲万俟景侯下鬥很厲害?
溫白羽跟着万俟景侯,兩個人始終手拉着手走,溫磊在後面看着兩個人的互動,不禁臉色沉了沉。
溫白羽說:“這裡開始有花紋了。”
万俟景侯看着盜洞接上了石牆,淡淡的說:“火神圖,應該是在戰國晚期的墓。”
溫白羽都已經習慣万俟景侯一看就知道,而溫磊則是吃驚,不禁仔細打量了万俟景侯幾眼。
三個人從開洞的石牆進去,通道很工整,兩邊刻着壁畫,裡面黑洞洞的。
溫磊拿手電照明,溫白羽側頭一看,嚇了一跳,說:“啊……這個人沒長腦袋,而且眼睛和嘴巴長在肚子上。”
万俟景侯給他解釋說:“這兩邊的壁畫是上古十大魔神圖,這是刑天。傳說上古的時候,蚩尤和刑天大戰,皇帝蚩尤砍下了刑天的頭,把他埋葬在常羊山,後來刑天就以乳爲目,以肚爲口。這壁畫上的形象正好吻合,而且刑天善用大斧和盾牌。”
他們說着,溫白羽突然“咦”了一聲,說:“那個壁畫在發光!”
溫白羽走過去,就看到壁畫上畫着一個披着斗篷的男人,他的身上和眼睛散發着熒光的顏色,在黑暗的墓道里熠熠生輝。
溫磊突然說:“別碰它,熒光有毒。”
溫白羽後退了半步,万俟景侯說:“這是遁神銀靈子,擅長於蠱惑迷幻,不要看他的眼睛。”
溫白羽說:“銀靈子?還挺好聽的,是什麼東西?”
万俟景侯說:“就是修成魔的螢火蟲。”
溫白羽:“……”
万俟景侯對這些神話傳說如數家珍,這讓溫磊更是吃驚,不禁暗暗戒備起來。
他們往裡走,經過岔路口,溫磊突然開口說:“走這邊。”
溫白羽特別想問他怎麼知道走那邊,不過還是沒開口,三個人就往左邊的岔路口走進去。
很快的就來到了一個封閉的石室,石室一面是大門,其餘三面兩面是空的,只有一面刻了巨大的壁畫。
壁畫上是一個閉目的男人,男人身材高大,三頭六臂,手上拿着火弓、火劍、火戟、火印、火輪、火葫蘆,面相很兇,有獠牙,每個頭上都有一個火焰的標誌,每隻手的手背上,也有火焰的標誌。
万俟景侯看着碩大的筆畫眯了眯眼睛。
溫白羽說:“這是哪吒嗎?”
万俟景侯被他逗得輕笑了一聲,溫磊已經率先開口,說:“這是火神祝融。”
溫白羽說:“祝融長得這麼兇?”
万俟景侯卻說:“這不是火神,這是火魔。”
溫磊皺了皺眉,溫白羽說:“這兩個有什麼區別?”
万俟景侯說:“火神祝融是民間最爲敬仰的神祗之一,傳說他令鳳凰將火種播種在人間,人們纔開始使用火,社會文明漸漸發達。火魔則是邪神,傳說火魔從天火庫偷得火種,因爲盜竊,被灼傷了手掌和額頭,這張壁畫上的人物額頭和手背都有火焰的標誌,應該是一種美化,其實是灼傷。火魔來到人間,將盜得的火種灑落,變成了森林火災、發燒和夢靨。”
溫白羽說:“那火魔這麼壞,還有人把他刻在墓裡?”
万俟景侯說:“少數地區的人也崇尚火魔,覺得火魔纔是正統的火神,這種的崇尚往往非常偏執,甚至用*來當做祭祀儀式。還有的人根本分不出火神和火魔,把火魔當做神來供奉,火魔就會迷惑這些人。”
溫白羽“臥槽”了一聲,說:“那這不是邪/教/組/織嗎!”
溫磊則是更加仔細的打量起万俟景侯,方纔馬爺說万俟景侯有點眼熟,現在仔細一看,似乎也有一些眼熟。
溫白羽突然“咦”了一聲,指着壁畫上的火魔,說:“這!這個火焰紋飾!這不就是之前咱們看到的嗎,海底墓的時候有,金帛也有記載,那個國師就有這種紋飾。”
万俟景侯點點頭,說:“我開始對這個墓有點興趣了。”
溫磊聽溫白羽說“海底墓”,明顯是溫白羽也下過鬥,而且是跟着這個青年,不禁眯起眼睛,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万俟景侯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說:“不會害溫白羽的人。”
溫磊被他說得一愣,臉上有些不自然,轉過頭去,沒有再說話。
溫白羽說:“這個石室一定有機關,不然就沒路了。”
万俟景侯說:“要找機關還不容易。”
溫白羽說:“你找到了?”
万俟景侯笑了一聲,說:“火魔的信徒往往偏執,如果不三跪九叩的話,是找不到的。”
他說着,突然用力一踩壁畫下方的石頭地板,就聽“咔”的一聲,地板被應聲踩碎,裡面竟然是中空的夾層,夾層裡有一個火魔的小雕像。
万俟景侯蹲下來,擰動了雕像。
就聽“咔啦……咔啦……咔!”的響聲,壁畫突然從下往上升起,竟然是一座掩藏起來的暗門。
暗門打開,露出一個悠長的墓道。
溫磊有些吃驚的看向万俟景侯。
万俟景侯只是淡淡的說:“走吧,看看裡面到底是鬼還是魔。”
溫白羽立刻跟上去,連質疑都沒有質疑,還握住万俟景侯的手,哆嗦着說:“這墓道里怎麼這熱啊。”
溫磊也跟上去,大家沒走多遠,就聽到有輕微的簌簌聲。
溫磊向身後看了一眼,並沒有人,連一個影子也沒有。
走不遠又是一個岔路口,溫白羽說:“該走哪條路?”
他剛一說完,就聽万俟景侯突然低喝一聲,說:“什麼人。”
緊跟着是“簌簌、簌簌”的聲音。
溫白羽被万俟景侯的低喝和輕微的聲音嚇得一哆嗦,就看見身後的墓道里,從黑暗中走出一個人影,那人影越走越近,溫白羽頓時睜大眼睛。
溫白羽震驚的說:“小叔?!”
溫磊也是震驚,上前兩步,說:“小九,怎麼是你?”
溫九慕還不等他走近,立刻擡起手來,手上舉着一把槍,溫九慕臉上沒有表情,用□□抵着溫磊的額頭,往前一送,逼他退後兩步,說:“別動。”
溫磊更是吃驚,說:“小九……你,你不是……”
溫九慕冷笑一聲,說:“磊爺也太小看我了,是不是手生的時候太長了,都忘了我曾經最拿手什麼,你以爲你的門鎖難得倒我嗎?”
溫磊似乎有些瞭然,說:“是啊,我都忘了。”
溫九慕沒有再和他說話,只是戒備的看着他,然後慢慢後退着往溫白羽身邊走。
溫白羽說:“小叔,你這是幹什麼?”
溫九慕一手抓住溫白羽,一手舉着槍對準溫磊,對溫白羽說:“跟我走。”
溫九慕隨即慢慢後退,就要退進右邊的岔路。
溫磊上前半步,說:“那條路不能走!”
“嘭!”
一聲巨響,溫九慕突然開槍,溫磊只覺得肩膀一陣火燒,子彈擦着他的肩膀打過去,立時見了血,溫磊冷汗唰的流下來,身體搖了搖,靠在墓道的牆上。
溫白羽嚇了一跳,沒想到溫九慕會開槍,說:“小叔,有……有話好好說,別開槍啊。”
溫九慕冷笑一聲,說:“磊爺別在往前走,否則就不是擦傷了。”
他說着,拽住溫白羽,說:“快走!”
溫白羽被他拽住,往岔路深處走,万俟景侯一直沒說話,跟在後面。
溫磊伸手捂住肩膀,一臉的冷汗,看見三個人往岔路深處走,不禁咬了咬牙,立刻跟上去,只不過岔路很黑,三個人一下就消失了。
溫九慕拽着溫白羽跑了很久,一直到氣喘吁吁,岔路走到了頭,然後又右拐,進入了一間石室,溫白羽實在跑不動,他們才停下來。
溫白羽累的一身汗,跪在石室裡喘着氣,擺手說:“我……我跑不動了,我的媽……”
万俟景侯站在他旁邊,給他拍背,溫白羽喘了好久才平息下來。
溫九慕看着万俟景侯的動作,突然開口說:“我早該看出來的,我雖然沒見過你,不過道上的人都看過你的照片,說是一尊大佛,誰碰上誰倒黴,因爲沒有人比你厲害,你又姓万俟,只不過我一直沒往那個方面想。”
溫白羽沒聽懂他說什麼,溫九慕又說:“歇一會兒,歇好了咱們就繼續往前走,我知道路,快些走出這個地方。”
溫白羽實在忍不住了,說:“小叔,你知道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聽見你昨天和大叔叔吵架了,而且大叔叔爲什麼突然帶我下鬥,還有……万俟景侯說家裡的古董都是真的,你們爲什麼一直瞞着我?”
溫九慕目光有些躲閃,低下頭來,喉嚨上下滑動,過了好久,才說:“都這麼多年了,我本身以爲後半輩子都能安安穩穩的過下去……”
溫九慕說到這裡,又停下了,過了好久好久,才說:“我不姓溫,和溫磊也不是兄弟……”
溫九慕不姓溫,他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他從沒見過自己的父母,他本身是鄉下人,一年鬧饑荒,溫九慕從鄉下混進城裡,爲了飽腹他開始打零工,什麼苦頭都吃過。
後來有一個金華的富紳看中了溫九慕,說是要收他做徒弟,溫九慕甚至不知道富紳是幹什麼的,富紳只是說,他的手非常好,非常好,是一雙很巧的手,如果不拜他爲師,就浪費了。
溫九慕實在太餓了,就跟着富紳走了,後來遇見了富紳的兒子,就是溫磊。
富紳請了先生教溫九慕寫字讀書,收他做義子,給他取名九墓。
九墓不知道這名字是什麼意思,誰會在名字裡用墓這個詞,看起來太不吉利了。
到後來,九墓學得很快,讀書寫字,連一些難懂的篆書和甲骨文都可以認識,義父連連誇他聰慧過人,是個好苗子。
再後來,義父終於開始教他“正經”的東西,先是一些體能鍛鍊,然後是開鎖,辨認古董,等九墓出師的時候,他們下了第一個鬥。
年輕的九墓很怕這些,他本身膽子不大,更不想下鬥,只求混一口飯吃,只不過他已經沒得選,義父說,這雙手天生就是爲了破解機關,如果他不用,那不如砍了。
九墓很害怕,義父似乎變了,再也不和藹可親,每次帶着他下鬥,九墓就是一個擋箭牌,需要用到他破解機關的時候就衝上去,等到分贓的時候,九墓就會坐在一邊,看着那些貪婪的人高談闊論。
九墓想要逃走,被抓回來打得半死,他永遠記得那天,義父就像發瘋了一樣,狠狠的毒打他,還拿了刀,要砍掉他的手。
溫九慕說着,下意思的縮了縮手,他的手腕上,有一條很長很長的傷疤,看起來傷口不淺。
九墓當時疼的要死,他覺得手要掉了,甚至聽到了刀子切割到骨頭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溫磊突然衝了進來,他也是發瘋一樣,把九墓護在身後。
義父似乎六親不認,拿刀也砍溫磊。
溫九慕顫抖的說:“後來……溫磊就把他殺了……”
溫白羽有些吃驚。
溫九慕笑着說:“溫磊是我見過最心狠的人。”
那時候溫磊的年紀也不大,才比溫九慕大三歲,他卻不害怕,眼裡滿滿都是憤恨。
義父的屍體就躺在地上,從刀口裡突然爬出一隻黑色帶殼的大蟲子。
後來他們才知道,原來在下斗的時候,這隻大蟲子已經爬進了義父的身體裡,這蟲子可以控制人,而且一旦爬進去就不會出來,可以說是無藥可救,必死無疑。
他們連夜逃走了,九墓本身想安慰溫磊,只不過溫磊眼神就很冰涼,溫磊說,富紳有很多情婦,也有很多兒子,就像教九墓一樣,同樣如此教他的兒子們,他所有的兒子都是死在鬥裡的,只剩下溫磊一個,溫磊的身上大大小小全是傷疤。
九墓至今記得溫磊那時候的眼神,冷的刺骨,他說,他的母親也是被富紳活活勒死的,他不後悔殺了那個喪心病狂的人。
兩個人逃出去,但是除了下鬥,他們什麼也不會,馬爺曾經和富紳一起下過鬥,知道富紳死了,就邀請他們一起下鬥,可以平分錢財。
九墓對這些很害怕,但是溫磊同意了,溫磊說想要活下去,等攢夠了錢,就洗手不幹,他答應了馬爺,不過有個條件,那就是九墓不會下坑,都只站在坑上負責拉繩子。
每次下鬥,溫磊都會對九墓說,如果坑裡有什麼,你別管我,自己走吧。
九墓當時就在想,或許他是喜歡上這個人了,雖然他們都是男人,雖然溫磊是個鐵石心腸的人,是他見過最狠的人。
他們漸漸發達起來,攢了許多錢,溫磊笑着對九墓說,他在金華看好了一個房子,等下了這個墓,就在金華定下來,洗手不幹了。
九墓也覺得很高興,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溫磊笑。
溫九慕回憶的說:“二十六年前,我們最後下的一個鬥,就是這個墓。”
溫白羽吃驚的說:“這個墓?”
溫九慕說:“道上有人說,發現了一個火神墓,是戰國時期的,下斗的都知道,戰國的墓,不僅年代久遠,而且墓裡必出神器,那都是無價之寶。我們約了幾個合作的朋友,就打算一起到這個鬥裡探一探。”
與此同時,他們聽說還有一些人,也想要下這個鬥,他們幾乎是爭分奪秒。
勘測很順利,溫磊熟悉泥土的氣味和聲音,九墓擅長破解機關,這一次溫九慕決定和溫磊一起下墓。
當時溫磊發了很大的火,不允許他下去,九墓也生氣了,覺得溫磊是太輕看他了,溫磊卻說,如果他敢下去,從此他們橋歸橋路歸路,各走各的。
九墓很害怕,最終還是服軟了,他聽了溫磊的話,還是站在坑上拉繩子。
溫九慕說:“當時加上溫磊,下去了一共三個人,我拉着繩子,他們一點點的走進去,還沒有走多遠,我就聽到土坑裡突然傳出了尖叫聲,聲音非常大,我聽得很清晰……我當時慌了,他們一定是遇到了什麼,我開始奮力的拉繩子,一共三條繩子,我慌了都不知道哪條是溫磊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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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九慕的聲音顫抖起來,似乎回憶起來仍然心驚,繼續說:“我拉上來第一條繩子,卻很輕,就在我奇怪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繩子從洞裡出來,並沒有拉出人來,而是一張……一張燒焦的人皮……”
溫白羽下意識的“啊”了一聲,嚇得胳膊上都起雞皮疙瘩了,往万俟景侯的方向貼了貼,万俟景侯伸手摟住他的腰,動作很自然。
溫九慕又說:“然後我拉出第二條繩子,也是一張燒焦的人皮……再拉第三條……萬幸的是,繩子上什麼也沒有,是空的。”
九墓當時就在想,沒有溫磊,他一定是活着!
九墓什麼也沒不顧了,背上行李,就從洞口鑽了進去,裡面很黑,沒有任何聲音,到處都是火神的壁畫和一些祭祀的壁畫。
他雖然害怕,但是更怕溫磊出事,況且他也是經過精心培養的,善於各種精細的機關,墓裡機關雖然很多,但是都沒有難倒九墓。
他一直往裡走,突然聽到了啼哭的聲音,好像是小孩的哭聲,迴盪在墓道里,異常的嚇人,就在這個時候,他鼻子間又聞到了血腥的味道,非常濃重。
墓道的深處有人在走動,兩個人影,他們越來越近,越來也近,九墓終於看清楚,是兩個沒有人皮的怪物,其中一個人的腰上還彆着槍,九墓認得出來,那是合夥的朋友。
那兩個怪物的胸口開了一個大洞,九墓看到有蟲子在鑽,碩大的黑色帶殼的蟲子,是那種可以控制人的屍蟲。
兩個怪物搖搖晃晃的走過來,他們的手上還抓着一個嬰兒!
嬰兒非常小,身上血粼粼的,但是哭的很有力氣,九墓鬆了口氣,看起來是濺上去的血。
那兩個怪物異常的恐怖,就算九墓擅長破解機關,但是他根本不知道怎麼對付這種東西。
溫九慕說:“我想要救那個孩子,他哭的太慘了,但是怪物卻不撒手,我被一路追趕到主墓室……主墓室就在這前面不遠。然後那怪物突然從後面撲上來,他們沒有皮,血紅的肉流着血,還帶着像火一樣的灼燒,他們把孩子扔在一邊,一個壓住我的四肢,一個掐住我的脖子,我當時窒息的不行,就暈過去了,覺得自己死定了……”
溫白羽聽得提心吊膽的,說:“然、然後呢!”
溫九慕笑了一聲,說:“我不知道自己暈了多久,等醒來的時候還是在主墓室,那兩個怪物卻倒在了一邊,似乎已經死透了……我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溫磊……”
九墓當時不爭氣的哭了,他嚇壞了,還以爲永遠也見不到溫磊了,九墓知道溫磊的性格,還以爲對方會罵自己,結果溫磊突然抱住他,緊緊的抱着他,說他沒事就好。
九墓有點傻了,問他,爲什麼不罵自己,他不讓自己下來的。
溫磊笑着說,再也不罵他了,以前是他不對,以後全都聽他的。
溫磊說完,就親了他,九墓當時更加傻了,他以爲溫磊註定會結婚生子的,他不過是單戀,沒想到溫磊也是喜歡他的,卻一直沒說出來而已。
溫磊說,早就喜歡他了,很早之前,看到他每次破解完機關,蜷縮起來,靠着墓道抱緊雙膝的動作,溫磊就覺得心臟要裂了,他的感情從同情,慢慢變了味道,在他發現的時候,想收拾也沒辦法了。
九墓覺得自己在雲裡霧裡,除了身上有疲憊的感覺,根本用不上勁兒之外,身上好端端的,也沒有被怪物灼燒的傷口。
溫九慕說:“就在我醒來的時候,我聽到了哭聲,是那個孩子……溫磊說,他們下去不久,就遇到了機關,其他兩個人都被機關燒掉了皮,他一個人逃出來,後來就遇到了下斗的另一撥人,他們很奇怪,似乎並不是來倒斗的,而是來祭祀的……他們手上帶着很多嬰兒,看起來都非常小,他們要把這些孩子祭祀給墓裡的火神,我看到的孩子就是其中一個。”
溫九慕頓了頓,擡頭注目着溫白羽,伸起手來,輕輕撫摸着溫白羽的臉頰,眼圈裡有眼淚在打轉,說:“我和溫磊,不可能再有孩子,我當時想……萬一老了,沒有人陪,那多孤單,如果把孩子抱回去,那麼我們老了,孩子也長大了,也不會孤單……”
溫白羽震驚的睜大眼睛,他聽出來了,喃喃的說:“那個孩子……是我嗎?”
溫九慕點點頭,說:“溫磊他不同意,他說墓裡撿了孩子很不吉利,而且孩子受了傷,他的左肩有傷疤,很長,還有奇怪的灼燒痕跡,怕是養不大……我實在不忍心看着孩子死在墓裡,我就和他說,他剛剛還說以後都聽我的,不能反悔了……溫磊也不知道怎麼了,平時都會和我爭辯,這次卻沒有都說,只是說好,只要我喜歡……我們把孩子帶出了墓,我出來大病了好久,溫磊就說洗手不幹了,以後再也不會下鬥了。我們在金華住下來,爲了給我治病,當時過得很辛苦,但是溫磊從沒再提過下鬥……”
溫九慕喃喃的說:“後來……”
他頓了頓,看着溫白羽,繼續說:“後來,有一個道士看到了你,他說你是大富大貴的命,天生高人一等……我聽了自然很高興,只是道士又說,你的命格也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說你天生魂魄不齊整,會吸引小人和鬼怪,最重要的……你是鳳凰血。”
溫白羽詫異的說:“鳳凰血到底是什麼?”
万俟景侯眯了眯眼睛。
溫九慕說:“鳳凰血一直是傳說,傳說只有神祗鳳凰一族纔會有這樣的血,鳳凰可以浴火重生,與天地同壽,他的血是正陽之物,可讓人起死回生,甚至長生不老。後來也有人說,有降落人間的鳳凰,他們爲了適應人類的生活,退去了翅膀和火目,變成了人的樣子,他們的後代雖然不是神祗,但卻沿襲了鳳凰血。鳳凰血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寶,尤其是對下斗的人來說,倒鬥本身就是九死一生。”
溫白羽震驚的說:“我這麼厲害啊?我怎麼沒感覺到……”
溫九慕說:“我那時候也不信,覺得道士是個騙子,但是就在之前……你聽到我和溫磊吵架,也是因爲這件事。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道上有人傳說你是鳳凰血,我們雖然洗手不幹這麼多年,但是消息還是靈通的,有人出大價錢買你的血……昨天……昨天溫磊說,他想要你的血。”
溫九慕苦笑一聲,說:“你雖然不是我的孩子,但是我和溫磊養了你這麼多年,早就有了感情,我怎麼可能下去的手……溫磊他,他……果然是我見過最心狠的人,我早就該知道的。”
溫白羽已經震驚的不行,說:“大叔叔要我的血?”
溫九慕只能苦笑,說:“他說他不是爲了錢,是有苦衷的,但是他又什麼都不說,讓誰能相信他有苦衷。”
万俟景侯看了溫九慕一眼,不過什麼也沒說。
溫九慕說:“我只是會破解機關,比不過溫磊的,不過幸好……你如果跟着万俟景侯,我倒是放心了。從墓裡出去,你們就走吧,別再回來了。”
溫白羽鼻子有些發酸,吸了吸鼻子,說:“我覺得有點奇怪……大叔叔如果要我的血,在家裡殺我不就挺好,爲什麼非要帶到墓裡?而且這個墓,你們都下過了,再下一遍有什麼意義?”
溫九慕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我現在已經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了。”
就在這個時候,万俟景侯突然眼睛一眯,說:“溫磊來了。”
溫九慕突然站起來,抓住溫白羽,說:“快走,我們當年在主墓室後面打了一個盜洞,可以出墓,咱們快走。”
溫白羽被溫九慕抓着,趕緊跟着跑,一起往主墓室跑去。
溫磊追過來,看見了他們的背影,他肩膀上流了好多血,卻已經顧不得,大喊:“小九!別再往前走了!”
只不過前面三個人根本沒聽他的,溫磊狠狠的伸手砸了一下牆,之後又快速的往前跑,追着他們往主墓室去。
他們沿着墓道七拐八拐的往裡跑,兩邊的石壁上刻着紋飾,溫白羽只看了一眼,頓時感覺特別噁心。
有掏心挖肺的,有砍頭跺腳的,還有*的,好像都是祭祀的儀式,感覺真的像邪/教/組/織,果然不像是神明。
他們一直往裡跑,很快就看到一閃巨大的門,門是打開的,兩扇門上都刻着火焰的紋飾。
墓室裡面非常大,讓人驚訝的是,墓室裡放着一個棺槨,棺槨的四周卻被火焰包圍着!
仔細一看,棺槨的四周圍繞這一個小小的凹槽,看起來像是曲水流觴,裡面有不知名的液體,液體正在燃燒,如果是戰國墓,那麼燃燒的念頭也足夠久了。
墓室除了一個棺槨,其餘都是石雕的擺設,一個個雕刻的很生動,但是動作卻讓人不寒慄。
其中最大的雕像是一個火焰的圖騰,看起來像熏熏燃燒的烈火,就在圖騰裡面,還雕刻着幾個人,那幾個人都沒有穿衣服,有男有女,手舞足蹈,臉上還帶着興奮的笑意,投身在火焰之中……
“臥槽……”
溫白羽爆了一句粗口,看的他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火焰中的人,眼睛都是綠色的,泛着熒光。
溫白羽只看了一眼,突然有一種被吸進去的感覺,腦子竟然有點不夠用了,他彷彿感覺到圖騰活了,火焰在跳動,火焰中的人正在火焰的焚燒中尖叫、大笑、歡呼,手舞足蹈的請求着火神賜予他們重生……
溫白羽的腦子嗡嗡作響,他喘不出氣來,眼前一陣陣發黑。
就在這個時候,溫白羽突然感覺嘴脣上有冰涼的血腥味,突然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地上。
溫九慕激動的看着他,說:“白羽,你醒了?!你怎麼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溫白羽擡頭一看,自己正躺在万俟景侯的懷裡,溫九慕跪在一邊.他抿了抿嘴,涼絲絲的,伸手一抹,竟然是血。
溫白羽看向万俟景侯的手,果然上面有傷口。
万俟景侯說:“不要去看圖騰,圖騰上的熒光是銀靈子的眼睛做成的,有蠱惑的作用,會讓人產生幻覺。”
溫白羽點了點頭,剛纔都要嚇死了,還以爲圖騰活了,原來是幻覺。
巨大的圖騰兩側,則是兩隻寶石雕刻的鳳凰,鳳凰一左一右,都是垂首匍匐的狀態,似乎在虔誠的膜拜着火魔的圖騰。
溫白羽說:“這裡竟然有鳳凰?”
万俟景侯說:“鳳凰是正陽之氣的神祗,火魔一直想要驅使鳳凰,有這樣的圖騰也是正常的。”
溫白羽點點頭,想從地上站起來,他伸手撐着地,就覺得石板“喀拉”一響,似乎不結實。
溫白羽一陣激動,伸手敲了敲石板,說:“這石板是動的,下面是不是有夾層?”
万俟景侯伸手摸了摸石板,又沿着邊隙摸了摸,他的動作很輕,卻很專注,溫九慕不得不承認,如果真的比劃,自己確實不是這個年輕人的對手,更何況都擱置了二十六年了。
万俟景侯摸完了,一下將石板拔起來,下面是土。
万俟景侯隨即站起來,淡淡的說:“你們想知道溫磊的苦衷,應該就在這下面。”
溫白羽和溫九慕吃了一驚,詫異的看向万俟景侯,溫白羽說:“這下面是什麼?”
万俟景侯卻沒有說話。
溫九慕突然蹲下來,開始用雙手挖土,樣子似乎非常瘋狂。
溫白羽又問:“到底是什麼啊,別賣關子!”
万俟景侯仍然沒有回答他,只是低頭看着挖土溫九慕,說:“我勸你一句,不要再挖。”
溫九慕擡頭看他,眯了眯眼睛,又低頭去挖土。
土很深,溫九慕雙手抓進土裡,拼命的刨土,指甲很快就斷了,磨破的地方都是沙土。
溫白羽有點看不過去,但是他們都沒有帶工具,只好蹲下來跟溫九慕一起挖,而万俟景侯始終沒有動手,一直抱臂站在旁邊。
他們挖了將近二十釐米的深度,地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大窟窿,但是還是沒有挖到任何東西。
這個時候万俟景侯突然看向墓室的門,隨即有人走進來了。
是溫磊!
溫磊因爲失血,臉色有些蒼白,他衝進來,看到溫九慕正蹲在地上挖土,震驚的不能言語,喊了一聲“小九!”就要衝過去。
溫九慕突然舉起槍,對準溫磊,冷聲說:“別再往前走了!我這次開槍,就不是打傷你的肩膀!”
溫九慕喊得嘶聲力竭,溫磊嚇了一跳,他從沒見過溫九慕這樣憤怒過,苦笑着說:“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槍法,還是我教的……”
溫九慕聽他說起這些,手都在顫抖,槍頭不停的晃着,似乎舉不動了。
溫磊卻不停下來,還是慢慢的往前走,一點一點的靠近溫九慕。
溫九慕睜大眼睛,瞪着溫磊,說:“別再走了!我警告你!你真的以爲我不敢開槍?!”
溫磊還是不停,繼續往前走,說:“小九,我求你了,當我求你了,別再挖了……我不要鳳凰血了,求求你,我不要鳳凰血了,咱們走吧……你別挖開它。”
溫九慕見他馬上要走過來,但是他的手卻抖得厲害,始終扣不動扳機,“啪”的一聲,槍掉在地上,摔出好遠。
溫磊這個時候衝過去,雙臂緊緊箍住溫九慕,說:“小九,咱們走!快走!”
他似乎放棄了什麼,又有些絕望,好像一刻也不能在墓裡呆了,溫白羽從沒見過溫磊這麼害怕過,他緊緊抱着溫九慕,好像一撒手,溫九慕就會消失。
溫九慕被他箍住,說:“這下面到底是什麼?”
溫磊不說話,只是抱着他,說:“別問了,咱們走吧,我不要鳳凰血了,我不會再對白羽怎麼樣,真的,小九你信我……白羽也是我的孩子,我也不忍心要他的血……你信我。”
溫九慕看着他,卻不說話,其實不是他不信溫磊,而是他不敢信,因爲溫磊心太狠了……
溫磊苦笑着說:“信我小九,我可以發誓……如果我再想對白羽不利,就死無葬身之地……”
溫九慕眼圈一下就紅了,抱住溫磊,他也不知道怎麼了,雙腿有些發軟,根本站不起來,身上漸漸的無力,連喘息都覺得很累……
溫磊大喊了一聲,說:“小九!你怎麼了!”
溫九慕說不出話來,用眼睛看着溫磊,身體越來越涼。
溫白羽也跑過去,握住溫九慕的手,入手冰涼,就好像万俟景侯的溫度似的。
溫白羽心裡猛跳,說:“萬、万俟景侯!快來!我小叔叔怎麼了!他……他的手特別涼……”
万俟景侯站着沒動,只是居高臨下的看着溫九慕,說:“我說過,勸你別挖開。”
他頓了頓,淡淡的繼續說:“因爲這底下,埋得是你的屍體。”
“什麼?!”
溫白羽震驚的瞪着万俟景侯。
溫磊突然擡頭,眼睛充血,發狠的瞪着万俟景侯。
溫九慕吃驚的看着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變涼,甚至僵硬……
溫九慕用了全身的力氣,說:“原來……是這樣……原來二十六年前……我就已經……已經死了……”
當年九墓被兩個沒皮的怪物掐住脖子,很快就斷起了,只不過他又醒了過來,看到了溫磊,還以爲是溫磊救下了他,那時候溫磊對他的態度突然改變,再也不冷言冷語,什麼都順着他,甚至都沒說過一個“不”字。
原因是溫磊見過九墓死在自己懷裡的樣子,他看到九墓的時候,九墓已經沒氣了,臉色蒼白,脖子上身上都是灼燒的痕跡,溫磊第一次感覺到了深深的絕望……
而現在是第二的次。
溫磊使勁搖頭,緊緊抱住他,說:“小九,別說傻話,你好端端的,別睡,別睡,你看着我……”
万俟景侯說:“你挖開這裡,固攝住屍體的陽氣就會從土壤中揮發,自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溫磊抱着溫九慕越來越涼的身體,說:“爲什麼要說這些,爲什麼要說出來!我都已經放棄了,我還想着……就算沒有鳳凰血,我救不了小九,起碼我還能陪他最後幾天……”
溫白羽也沒忍住,眼淚都流下來了。
万俟景侯伸手摟住溫白羽的腰,說:“別哭。”
他伸手給溫白羽擦眼淚,隨即又說:“如果沒人發現,你打算當一輩子火魔的傀儡?養屍只能用活人的精元來養,你養了他二十六年,還能再養多少年?”
溫白羽一聽,睜大眼睛,抓住万俟景侯的手,說:“你有辦法?”
万俟景侯點頭,溫磊突然看向他,說:“你真的有辦法?快說!小九要不行了!”
万俟景侯說:“他本身就是個死人,已經死了二十六年,不在乎這幾分鐘。”
万俟景侯頓了一下,說:“我要知道你在這個墓裡做了什麼,還有,是誰要溫白羽的血。”
溫磊有些頹然,說:“我……我當時看到小九的屍體,他已經沒氣了。”
九墓躺在地上,旁邊還有一個啼哭的嬰兒。
溫磊覺得那時候他要瘋了,他從不讓九墓下坑,就是因爲害怕九墓有危險,他雖然常說要洗手不幹,但是什麼時候洗手不幹,誰能說得清楚呢,沒準說好了下最後一個墓,這最後一個墓就再也走不出來了。
溫磊當時抱着九墓,他想着,既然九墓已經死了,他活着出去也沒什麼意義,還不如陪着小九,這輩子他作孽太深了,出去了也會遭報應。
就在溫磊一心求死的時候,他看到了圖騰。
火焰的圖騰,佈滿了熒光,圖騰中的人像,雙眼也是熒光綠的,這是用銀靈子的眼睛做成的。
銀靈子善於迷惑,讓人產生幻覺,溫磊只是看了一眼,就被吸了進去,他從沒見過這麼邪門的東西。
就如同溫白羽看到的,一羣人在火焰中又跳又笑,有被灼燒的尖叫聲,卻不是淒厲的喊叫,那聲音帶着興奮,似乎以此爲快樂。
溫磊從沒見過這樣的人,讓他噁心。
就在溫磊厭惡的時候,突然有一個手背和額頭都有火焰,長得三頭六臂的人和他說話。
那個怪人問他想不想救九墓,如果想,就跪下來磕頭,從此變成他的信徒,一輩子供奉他。
溫磊當時很絕望,如果有人能救小九,他什麼都會答應,別說是下跪,別說是磕頭。
那個人教了他一個辦法,讓他在墓室裡挖坑,把九墓埋在下面,又說火神的火種自然會用陽氣保存他的屍體,屍體完好,九墓就不會消失,但是絕對不能挖開土,一旦挖開,九墓就會瞬間腐爛,變成一堆塵土。
那人讓溫磊答應他一件事,至於是什麼事,時機成熟了自然會去找他,和他說清楚,其餘的不需要他知道。
溫磊答應了,九墓真的活了過來,身上沒有灼傷,好端端的,只不過九墓跟他說,自己特別累,沒有勁兒。
他們從墓裡上來之後,九墓就經常得病,身體非常虛弱,去看過了醫生,西醫說他免疫力差,要非常注意,中醫說他身體虛寒,要長時間治療,一個道士說,九墓沒有三魂七魄,身體裡都是至陰之氣,自然會虛寒。
這種人就是傀儡,需要吸收陽氣才能維持實體,溫磊不在乎,正好自己是活人,有陽氣給他。
後來溫白羽長大了一些,溫磊就把他送走了,讓他去北京,九墓還嫌溫磊心腸硬,覺得溫磊對溫白羽始終沒感情,溫磊只能苦笑,就是因爲有感情,他怕九墓的陰氣影響了溫白羽。
溫磊想着,自己一個人就夠了,以後小九就生活在他身邊,他們兩個人,不管如何,溫磊都知足了。
只不過,就在溫磊覺得一切都很好的時候,小九突然又病倒了,病了整整一年,什麼醫生都看過了,他無奈之下只要去找那個道士。
道士只是搖頭,說:“邪術終歸是邪術,總有盡頭的時候。”
溫磊那時候就感覺到不對勁了,後來他做了一個夢,小九冰涼的躺在他身邊,渾身都僵硬了,再也不會說話,不會笑,不會看着他……
溫磊幾乎瘋了,他抱着小九的屍體,這時候那個三頭六臂的怪物又出現了。
怪物託夢告訴他,自己是真正的火神,如今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只要他能做到這件事情,以後就不再需要供奉自己,九墓也可以徹徹底底的復活。
溫磊看着他們,說:“是什麼事情,你們或許已經猜到了……他說要溫白羽的血。”
溫白羽只能想到果然如此這四個字。
溫磊說:“那人說,溫白羽的血,是鳳凰血,要我殺了溫白羽,把他的血盛在密封的容器裡,帶到這座墓,把血澆在棺槨上……我也曾經在道上混過,自然知道鳳凰血,那是能讓人起死回生的寶物,我就想到,或許是墓裡的糉子想要起屍……呵,我確實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我想,如果真的是鳳凰血,我爲什麼要拿給他,我可以用鳳凰血救小九……”
溫磊並沒有殺了溫白羽,他有些下不去手,而是帶着溫白羽到了墓裡,溫磊那時候想,或許等看到了小九的屍體,他一定會下手的,因爲他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溫磊沒想到,這件事情馬爺來橫插一行,還被小九知道了,小九根本不知道原委,就算知道了原委,也不會對溫白羽下手。
溫磊說:“至於那個人到底是誰,我也不清楚,我能記清的就是這些了,最清楚的就是他頭上和手上的火焰紋飾。”
溫白羽說:“又是這些紋飾,之前咱們遇到的那些人,會不會就是火魔的信徒啊?做法都那麼偏執變/態。”
万俟景侯點頭說:“有可能。”
溫磊說:“我知道的都說了,你到底有什麼辦法救救小九!”
溫白羽也着急,說:“是啊是啊,快說,別賣關子了!”
万俟景侯嘆口氣,說:“我沒辦法讓他起死回生。”
溫磊突然暴怒起來,說:“你說什麼!”
万俟景侯繼續說:“我能讓他和常人無異,但是記住,從此以後他就是你曾經下鬥要殺的糉子,他身上沒有陽氣,只有陰氣,不能觸碰任何法器和黃符,否則就會受灼燒之苦。”
溫磊有些失神,緊緊抱着溫九慕。
過了一會兒,溫磊才點點頭,說:“我不在乎他到底是什麼。”
万俟景侯說:“現在把土挖開,取出他的真身。”
溫磊立刻開始跪下來挖土,像瘋了一樣,溫白羽也跪下來幫忙,沒挖多少,溫九慕的屍體赫然出現了,他們的動作變輕了,生怕挖壞了。
只見溫九慕的屍體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灼燒痕跡,當時一定非常痛苦。
就在他們挖出來的一霎那,屍體開始失去水分,慢慢乾癟,還有腐爛的跡象。
溫白羽吃了一驚,說:“這……這是怎麼了!”
万俟景侯二話說沒,突然拿出龍鱗匕首,在自己的手上割了一下,傷口很大,血一下噴濺出來,灑在溫九慕的身上。
剛剛還要腐爛的屍體,突然變的完好。
“滴答……”
“滴答、滴答……”
血不停的留下來,流了溫九慕一身。
溫白羽緊張的看着万俟景侯,傷口太大了,雖然在慢慢的癒合。流血很多,幾乎是噴濺,万俟景侯的臉色本身就接近慘白,溫白羽也看不出他的臉色有沒有更白。
傷口在慢慢癒合,溫磊睜大眼睛,他從沒見過這樣的人。
血越流越小,但是溫九慕還是死氣沉沉。
“哧——”
又是一聲,万俟景侯在癒合的傷口上又劃了一下。
溫白羽看着就疼,說:“你……”
万俟景侯卻搖搖頭,說:“我沒事,死不了。”
溫白羽還想再說話,突聽“咔”的一聲,說:“什麼聲音?”
万俟景侯眯起眼睛,說:“不好,棺槨裡的屍體聞到血氣,要起屍了。”
溫白羽說:“那快走,咱們先出去再說。”
他正說着,棺槨果然發出“嘭嘭嘭”的聲音,似乎在猛烈的撞擊着蓋子,棺槨也開始不停的晃動着,好像有人在裡面掙扎。
万俟景侯看向溫磊,說:“帶他們先走。”
溫磊站起來,卻說:“不,你還要救小九,你們先走,我擋着。”
万俟景侯看了他一眼,說:“這棺槨裡應該是血糉子,而且道行不淺,你根本應付不來。”
溫磊也知道,畢竟這個墓太邪乎了。
万俟景侯應站起來,說:“沒時間了,快點走,你知道盜洞在哪裡,帶他們走,一會兒我去找你們會合。”
溫磊終於咬牙點了點頭,說:“出墓室向左,第二個耳室裡有盜洞,可以直接爬上去,我們在上面等你。”
溫白羽不走,抓住万俟景侯說:“我跟你一起。”
溫磊說:“白羽,你胡鬧什麼!快走!”
溫磊說着,抱起溫九慕的屍體,回頭說:“快走,白羽!你留下來也沒有用!”
溫白羽死死抓着万俟景侯,說:“沒用我也想留下來。”
万俟景侯被他逗笑了,轉而握住溫白羽的手,說:“那咱們一起。”
隨即對溫磊說:“快走,我應付的過來,不會讓溫白羽受傷。”
溫磊沒有辦法,溫白羽就跟吃了秤砣似的,只好轉頭抱着溫九慕跑出主墓室。
就在溫磊出去的一霎那,“嘭!”的一聲巨響,棺槨從中間炸裂了。
溫白羽哆嗦一下,說:“這糉子太野蠻了,連自己睡覺的地方都給炸了。”
棺材炸裂之後,溫白羽立刻味道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万俟景侯捂住他的嘴巴,說:“是屍毒。”
溫白羽趕緊自己捂住口鼻,就見一個血粼粼的糉子從裂開的棺材裡爬出來,兩隻黑洞洞的眼睛看着他們。
血糉子喉嚨裡發出“咯咯……咯咯……”的聲音,一張嘴,裡面粘嗒嗒的,似乎有什麼粘液,“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
溫白羽後退了一步,万俟景侯說:“他身上有毒,不要靠近,不用硬拼,只需要給溫磊拖延時間就可以。”
溫白羽點了點頭。
血糉子爬出來,竟然匍匐在地上,手腳並用的開始爬,溫白羽眼皮直跳,說:“這……這糉子還真有個性……”
血糉子才爬了幾步,万俟景侯就抓着溫白羽往後慢慢退,一直退到了大門外面。
“咯咯!”
“咯咯!”
血糉子大吼着,突然從手腳並用的爬變成了雙腳直立,兩隻手猛地向前,做出撲出的姿勢,似乎要向他們撲來。
就在這個時候,万俟景侯突然伸手在大門外面的石燈裡掏了幾下,似乎找到了什麼,用力一按。
“轟、隆——”
石門猛的閉合,“嘭!”的一聲合上,緊跟着是石門裡面傳出“嘭”的一聲,似乎是那血糉子撞到了石門上。
溫白羽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說:“撞的真夠疼的。”
万俟景侯說:“走吧,去找你叔叔。”
溫白羽趕緊點點頭,笑着說:“這糉子的智商太低了。”
兩個人往溫磊說過的方向走去,路過第一間耳室,第二間耳室離第一間還不近,就在他們走着,突聽一聲低吼的聲音,然後是溫磊的喊聲,“小九,快走!”
溫白羽嚇了一跳,溫磊的聲音嘶聲力竭的,帶着壓抑的痛苦,溫白羽說:“不好,他們是不是又遇到糉子了?!”
溫磊抱着溫九慕跑到耳室,那個盜洞還在,溫磊剛下放下溫九慕,就覺得懷裡的人突然動了一下。
雖然仍然冰涼,但是溫九慕慢慢睜開了眼睛。
溫磊激動的死死抱着溫九慕,說:“小九……你真的活了。”
溫九慕精神有些差,臉色蒼白,嘴脣發紫,脖頸上和手臂上都是燒傷的痕跡,溫九慕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說:“溫磊?”
溫磊點頭,笑着說:“是我,小九。”
溫九慕以爲自己再也見不到溫磊了,感受着那人炙熱的體溫,不禁抖了抖,摩挲着自己受傷的手腕。
溫磊握住他的手腕,說:“沒關係,這些都沒關係,只要你好好的,咱們回家之後,我找醫生給你看。”
溫九慕笑了笑,說:“你不嫌棄我就行……”
溫磊抱着他,已經激動到不行,說:“我怎麼可能嫌棄你。”
溫九慕看了看四周,說:“白羽呢?還有万俟景侯?”
溫磊說:“他們還在主墓室,糉子起屍了。”
溫九慕一聽,掙扎着要起來,說:“起屍了?那白羽怎麼辦?”
溫磊壓住他,說:“先別動,還有万俟景侯呢,他比咱們都厲害,況且……況且白羽和他感情很深,非要和他一起。”
溫九慕當然看得出來,這倆人的小動作太多了,而且万俟景侯的動作很“囂張”,對溫白羽的好絲毫不加掩飾。
就在這個時候,溫磊的臉色突然變了一下,咳嗽了一聲,說:“小九,快走吧,咱們上去等他們,有万俟景侯在,不用擔心白羽。”
溫九慕雖然擔心溫白羽,但是又怕這麼多年了,盜洞被堵死,於是就準備和溫磊先進去看看,如果堵死了也好再挖。
溫九慕首先鑽進盜洞裡,他剛剛醒來,身體很虛弱,一邊往裡鑽去,一邊說:“看起來前面沒有被堵死……”
他說着,沒聽溫磊回答他,回頭一看,後面竟然沒有了人!
溫九慕當即睜大了眼睛,仔細看了好久,仍然沒有人,他慌張的往後倒退,一直退到了盜洞的口,回到了耳室,這才發現溫磊根本沒有跟上去,而是蹲在耳室的牆角,一手扶着牆,一手扶着胸口,似乎在忍受什麼痛苦。
溫九慕衝過來,抓住溫磊,說:“你怎麼了?爲什麼不跟我走?”
溫磊見他回來,揮開他的手,說:“你走吧,你先走,我等等白羽,等一會兒跟白羽他們一起上去找你。”
溫九慕眯眼說:“你騙人,你根本不會說謊,你怎麼了!”
溫磊的胳膊在哆嗦,臉色慘白下來,嘴脣變成青色的,擡頭來瞪着溫九慕,面容幾乎扭曲了,咬住槽牙,從嘴裡擠出幾句話來。
溫磊說:“快走,小九,快走吧,別管我了!”
溫九慕看他痛苦,伸手去扶他,卻被溫磊一把揮開,溫九慕沒有防備,摔在地上,震驚的看着溫磊。
溫磊也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隨即抓住自己的手腕,就好像自己的手不聽話一樣。
溫磊突然顫抖着手從包裡摸出一把槍,溫九慕睜大眼睛,衝過去按住他,說:“你幹什麼!你瘋了嗎!”
溫磊握着槍的手哆嗦着,想要扣動扳機,但是沒有辦法扣下去,最後“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溫磊絕望的喘着氣,臉色越來越猙獰,說:“快走,我……我身體裡有屍蟲,我要控制不住了……小九,走,我不想害你!”
溫九慕嚇了一跳,他知道那種東西,當時義父就是這樣,被蟲子鑽了心,開始發瘋,他手上還有深深的刀口,手腕差一點就被剁下來。
他沒想到溫磊也這樣,看他痛苦的倒在地上,死死握住自己的手腕,嘴角已經被咬破了,不斷的哆嗦着。
溫九慕眯眼說:“我不會走。”
溫磊似乎要受不了了,說:“你聽我話,我……我是罪有應得,這都是報應……”
溫九慕伸手抱住他,說:“那我也一樣,我會陪着你。”
溫磊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粗吼,忍受不住的喊着:“小九,快走!”
溫白羽衝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溫磊臉色鐵青,一副青面獠牙的瘋狂模樣,將溫九慕按在地上,雙手掐住他的脖子,溫九慕的胳膊上血粼粼,似乎被溫磊咬了。
溫白羽嚇了一跳,說:“這……這是怎麼了?”
他衝上去,溫磊突然發瘋,一把將他狠狠推開。
溫白羽後退了好幾步,万俟景侯一把接住他,說:“有沒有受傷?”
溫白羽說:“我沒受傷,我小叔叔受傷了!”
万俟景侯皺了皺眉,溫白羽說:“大叔叔怎麼了,他瘋了嗎,他要掐死小叔叔!”
万俟景侯淡淡的說:“你小叔叔已經是糉子了,死不了。”
溫白羽:“……”
溫白羽頓時無奈了,麻煩你不要這種時候講冷笑話啊!
溫白羽說:“快!快把他們分開。”
他話音一落,万俟景侯突然衝上前,溫白羽就聽“嘭!”的一聲巨響,溫磊已經橫着飛了出去,撞在耳室的牆上。
“溫磊!”
溫九慕從地上爬起來,看到溫磊摔在地上,額頭一片血,想要過去扶他。
万俟景侯卻攔住溫九慕,說:“別過去,他身體裡有屍蟲,已經被控制了。”
溫白羽說:“屍蟲?”
万俟景侯說:“是長在墓裡的一種蟲子,以腐物爲生,但是隻要見到活人,就會鑽進活人的身體裡,這種蟲子起初很小,肉眼幾乎辨別不出來,進入人體後會不斷生長,起初只是吸收人體內殘留的營養,但長到一定大小,就不會滿足於吸收營養,會撕咬寄主的內臟,最後撕裂寄主身體跑出來。”
溫白羽哆嗦了一下,說:“那……那怎麼辦?”
溫九慕眼睛裡有溼意,說:“義父身體裡就是這種蟲子,道上的老人說無藥可救,你們走吧,從盜洞出去就能到地面……”
溫白羽阻止他再說,說:“別這麼快就放棄。”
万俟景侯說:“並不是無法可解,說無藥可救確實是事實,因爲這種蟲子不害怕任何藥物,但是可以把蟲子直接剖出。”
溫白羽說:“剖出?”
万俟景侯說:“把他按住。”
溫白羽當下說:“快快快。”
溫九慕和溫白羽兩個人將掙扎嘶喊的溫磊使勁按在地上,溫磊本身就高大,再加上神志不清,力氣極大,溫白羽和溫九慕兩個人將將能按住他。
万俟景侯蹲下來,伸手在他身上摸索,隨即頓了一下,說:“屍蟲爬的很快,我下手必須快,一會兒有點疼,他肯定會掙扎,你們按住了。”
溫白羽點點頭,已經出了一身汗,說:“放心!”
只不過下一刻,溫白羽就見識了什麼叫“有點疼”……
溫白羽只聽到“噗——”的一聲水響,隨即有什麼東西噴在地上,噴溼了溫九慕的衣服。
是血……
万俟景侯的手已經伸進了溫磊的腹部……
“啊……”
溫磊疼痛的嘶喊起來,身體不停的彈動掙扎,臉上一下流出汗來,眼睛圓睜。
溫磊的手開始不老實的亂抓,“啪”的一聲,指甲刮到了溫白羽的脖頸。
溫白羽脖子上一燒,熱乎乎的,有血流了下來。
“嘶……”
溫白羽輕吸了口氣,万俟景侯立刻看過來,說:“怎麼樣?”
溫白羽趕緊搖頭,只是抓傷了一點,雖然流血了,不過比那個“有點疼”差遠了。
溫磊劇烈的掙扎,万俟景侯沉聲說:“別讓他動,蟲子受驚開始爬了。”
溫九慕一身汗,手都在哆嗦,就在這個時候,“滴答”一下,溫白羽的血掉在了溫磊的身上。
溫磊竟然慢慢的安靜下來,一點點的,似乎慢慢恢復了神志,他深深的看着溫九慕,溫九慕的脖子上和手臂上又有新傷,那是他咬的。
溫磊快速的呼吸着,万俟景侯已經開始抓屍蟲了,溫磊咬着牙忍着疼,笑着說:“我……我咬傷你了,讓你走的,爲什麼……爲什麼你總是不聽我的。”
溫九慕眼淚終於掉下來,哭着說:“等你好了,我一定咬回去,九爺可是不吃虧的。”
溫磊竟然笑了起來,突然“呃”的一聲短促的低吼。
万俟景侯已經收回了手,手上赫然是手掌那麼大的黑色蟲子,帶着厚厚的硬殼,還在不斷的掙扎着,發出“呲呲”的叫聲。
万俟景侯把蟲子扔在地上,然後手一擡,“啪”的一聲,龍鱗匕首插在蟲子上,那蟲子還想跑,已經被釘住了,一身的腿不斷的蹬着,像蜈蚣一樣,看到溫白羽渾身起雞皮疙瘩。
沒蹬幾下,蟲子終於不動了。
万俟景侯說:“好了,上去之後給他縫針,已經死不了了。”
溫九慕點點頭,挎起他,說:“我扶你走。”
溫磊點點頭,說:“聽你的。”
溫白羽鬆了口氣,跟在後面進了盜洞,万俟景侯突然拽了拽他,溫白羽回頭,万俟景侯說:“這次殺蟲子我沒用手掏。”
溫白羽:“……”
溫白羽想了想,難道万俟景侯在跟他尋求表揚?
他確實沒有手殺蟲子,他只是用手掏了溫磊的肚子……
溫白羽咳嗽了一聲,說:“呃,做得好。”
万俟景侯笑了一聲,說:“親我一下。”
溫白羽:“……”
万俟景侯說着,伸手去拽他,溫白羽趕緊拍開他的手,說:“這裡是盜洞,你瘋了啊,本身就窄,萬一咱倆卡住了,還要我叔叔來拽,太丟人了。”
万俟景侯很淡然的說:“我還想摸你。”
溫白羽一個激靈,也不知道爲什麼,聽他這樣說,竟然身上發熱興奮起來,趕緊說:“別、別說了!快走。”
溫白羽他們出了盜洞,溫九慕開車,把人送回了家,溫九慕認識道上的醫生,可以給溫磊縫針止血,不然這樣送到醫院去,指不定要牽扯出多少事。
折騰到大半夜,溫磊的情況終於穩定了,血也止住了,溫九慕一直陪在他旁邊。
溫九慕說:“你們也累了,去休息吧,我陪着就行了。”
溫白羽見沒事了,就鬆口氣,點點頭,說:“那我們先出去了。”
他帶着万俟景侯走出房間,回身帶上門,帶門的時候還看到溫九慕低下頭來,輕輕親吻着溫磊的嘴脣。
溫白羽竊笑幾聲,臉上都是不懷好意的笑容。
万俟景侯說:“笑什麼?”
溫白羽說:“我剛纔看見小叔叔偷襲大叔叔了,等大叔叔醒了,我就告訴他,大叔叔指不定多高興,沒準一下傷口就好了。”
万俟景侯“呵”的笑了一聲。
溫白羽說:“你笑什麼?”
万俟景侯淡淡的說:“沒準他聽了一激動,傷口就撕裂了。”
溫白羽:“……”
溫白羽不得不承認,万俟景侯真是講冷笑話中的高手!
溫白羽前腳進了臥室,後腳就聽“嘭”的一聲,万俟景侯竟然把門關上了,然後一把將溫白羽壓在臥室的門上,低下頭來,親在他的嘴脣上。
“唔……”
溫白羽還想讓他等等,黑燈瞎火的,什麼也看不見,万俟景侯突然吻上來,嚇他一跳。
兩個人的呼吸立刻粗重起來,脣舌糾纏着,溫白羽也興奮了,抱住万俟景侯的後背,主動探出舌頭。
万俟景侯很滿意他的主動,突然伸手往下摸。
“啊……”
溫白羽抖了一下,說:“你……你的手……”
万俟景侯聲音沙啞低沉,說:“舒服嗎?”
溫白羽呼吸更加粗重了,還問他舒不舒服,這玩意怎麼說,說不舒服太矯情了,說舒服溫白羽想咬自己舌頭。
万俟景侯卻總裁範畢露無遺,一邊吻他的嘴脣,一邊又問說:“舒服嗎?”
溫白羽實在受不了了,万俟景侯本身長得就帥,雖然天是太黑了他什麼也看不見,但必然是一張蘇的不能忍的臉,只是聽他說話,溫白羽都覺得雙腿發軟。
溫白羽惡狠狠的咬了他一口,說:“你不是廢話……啊!”
他還沒有兇惡三秒,一下就乖了,死死抱住万俟景侯。
就在溫白羽沉浸在万俟景侯的魔爪中的時候,一擡頭,突然“啊!”的大叫出來。
一雙幽綠色眼睛正在黑暗中盯着他們。
然後那雙眼睛說話了。
“你們一進門就又親又摸,當我是死的啊!”
万俟景侯打開燈,臉色很差,誰被打擾了好事臉色都不會好的。
溫白羽看清楚了那幽綠色的光,不禁鬆了一口氣。,臥槽竟然是趴在行李箱上的九命!
溫白羽那叫一個氣,兩步衝過去拎起九命使勁晃,說:“大晚上的你嚇什麼人!”
九命懶洋洋的說:“是你們做賊心虛。”
溫白羽:“……”
万俟景侯伸手接過九命,黑着臉,打開門,“嘭”的一聲把九命扔到了外面,然後關上門,“咔嚓”上鎖。
溫白羽就聽見門外面九命“嗷嗷”的叫,然後是用爪子抓門的聲音,鬧得溫白羽一激靈一激靈的,那聲音太具有破壞性。
万俟景侯走過來,一把抱起溫白羽。
“臥槽……”
溫白羽喊了一聲,一下被他扔上牀去,万俟景侯也上了牀,居高臨下的按住他。
溫白羽說:“大俠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手動腳呢……”
万俟景侯低下頭,說:“今天你兩個叔叔在,你一天都沒親我了。”
溫白羽:“……”
溫白羽說:“說話要負責啊!剛纔不是剛親過?難道我剛纔親的是九命啊!?”
万俟景侯眯了眯眼睛,說:“你想親誰?”
溫白羽縮了一下脖子,特別慫的說:“……你。”
万俟景侯“呵”的笑了一聲,低下頭來,把自己的嘴脣挨近溫白羽,淡淡的說:“行,那你親吧。”
溫白羽:“……”
我真是日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