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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白天的翡冷翠鎮看起來和普通鎮子沒什麼兩樣,除卻賣肉的屠夫可能是殺過幾百號人的V級劍師、拎水桶打水的老頭可能是被通緝的魔導士等類似事情,其他都算正常。
這裡的秩序穩定,說穩定,是指其無論再怎麼折騰,都會維持在一個固定的範圍內,當街殺人有,強姦搶*劫有,但是當所有人都有反抗的實力和意識的時候,人們潛意識中已經不會再依賴什麼“衛兵”或“城主府”來主持公道。
所以白天上街的墨菲斯並沒有遇到什麼意外,身上始終留着一張金券以備不時之需的墨菲斯購買了很多東西,讓之前用稀有金屬鐐銬賣錢度日的阿什坎迪得以換了身配得上身材的衣服和皮靴,而後者在白天眨着黑眸跟在墨菲斯身後,乖巧聽話的不是一星半點,墨菲斯無法準確琢磨“這位”阿什坎迪的心思,索性不說話的自顧自買了一大堆野外生存用品,隨後便退了酒館的房間,在黃昏時踏上了去往距離最近的雅尼山峰的道路。
“跟着我?”
墨菲斯回頭望向了在日落之後眼眸血紅的阿什坎迪,似乎在昨天的談話後,墨菲斯對眼前的黑暗女皇更容易接受一些。
“看看你要做什麼。”
阿什坎迪跟隨着墨菲斯的腳步,兩人在氣溫依舊寒冷的夜晚連個火把都沒有點,就這麼踏着凍硬的土路摸黑前行,換了一身修身皮衣的阿什坎迪似乎越來越有女王風範,擡頭望着頭頂的月亮,看起來很清閒。
“去召回我那幾個半死不活的手下。”
“很意外。”
“對了,如果說我的手下是幾個血族,你不會直接幹掉他們吧?”
墨菲斯想起阿什坎迪當初代表狼人直接殺到了威廉親王面前,這讓他不得不擔心自己的動作是否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家族名稱?”
“米克斯家族。”
“加百列曾經的十大家族之一,沒想到如今已經成了你的手下。”阿什坎迪不知是感慨還是唏噓,卻並沒有表現出敵意,“或許如果查斯特?米克斯當初同意了克雷芒家族的建議,他們現在也不至於這麼落魄。”
墨菲斯的身體恢復一些,但是走氣爬山的上坡路還是有些氣喘,伸手擦了把額頭被風吹涼的汗水,他問道:“說起來,克雷芒家族和你是死敵?威廉親王——”
“不要提起那個名字。”
阿什坎迪很不留情面的打斷墨菲斯,隨即卻沒有了下文。
墨菲斯有些尷尬的沉默着,兩人都不說話,就這麼繼續朝前走着,直到墨菲斯再一次因爲體力不支停下休息時,阿什坎迪才輕聲道:“我的家,在弗丁帝國。”
間隔幾秒,她補充道:“曾經的家。”
伸手拿出水袋灌了口水,墨菲斯沒敢多說話,只是小心翼翼的等待着下文。
“當個無憂無慮的貴族似乎很不容易,弗丁帝國侯爵的女兒似乎更是如此。”阿什坎迪眨了眨紅色眼眸,極其出乎墨菲斯預料的談起了自己的身世,“那時異端裁決所在大陸的影響力還未如現在般巨大,而血族...佔據着黑暗秩序中最多的席位,傲慢,貪婪,卻又膽小。”
“你是一位侯爵的女兒,這麼說最初的身份是人類?”
墨菲斯有些意外——血族本可以直接誕生後代,直系後代往往實力強大,而因爲“初擁”獲得血族身份的人類卻並沒有幾個能站在黑暗世界的巔峰位置。
“所有人都這麼以爲。”
身姿修長豐滿的阿什坎迪順勢很隨意的坐在路邊岩石上,去往雅尼山峰的路並不好走,現在已經處於山腰處,修繕的道路已經顯得陳舊而簡陋。
“父親是個很有權勢的人,這麼多年過去,我唯一記得的只是一個騎在馬背上帶領騎士團衝鋒的背影,他的土地遍及視野,他的士兵無懼任何敵人,只是...他的狂妄一樣無人能及。”
“弗丁帝國的君主、加百列帝國的教皇,種種忽視和輕蔑最終惹惱了這些勢力恐怖的機構,妄圖抗爭的動作卻因爲血族的介入而直接成爲了笑柄。”
一個大貴族的滅亡往往伴隨着驚天陰謀,阿什坎迪背後不曾透露姓氏的家族似乎同樣如此。
此刻的墨菲斯,選擇做一個耐心的聽衆,他有預感——再一次聽到阿什坎迪訴說這些東西的機會極其渺茫。
“無數領土,無數士兵,卻敵不過黑夜中卑鄙的偷襲者們,阻止不了領主因勢單力薄而被直接刺殺。”
“更可恥的是,我卻沒能選擇死亡,卻被迫成爲了這個卑鄙種族的一員。”
阿什坎迪的聲音很平靜,很冷,冷到讓墨菲斯覺得有些刺骨。
他有些能體會父親溫德索爾所面臨的困境了——目睹家族的崩塌而無能爲力,這絕對是在位家主足以悔恨一生的恥辱。
“更可惡的,是那個號稱仇視一切黑暗的教廷的作爲。”
阿什坎迪微微眯起眼睛,蒼白現場的手指握緊,仇恨的氣息不言而喻。
“所以選擇做一個復仇者?”
“如果事情那麼簡單,我就不會先找上異端裁決所和梵蒂岡教廷的麻煩了。”阿什坎迪似乎不願再談那些陳年往事,從回憶中緩過神來,她站起身道:“只是現在有些迷茫罷了,我人生的目標被你在幾分鐘內裡完成了三分之一,說沒有影響,那是騙我自己。”
墨菲斯突然覺得眼前的阿什坎迪有些...瘋狂到可愛?
人生三大目標之一竟然是將異端裁決所剷平,說出來不知是可笑還是可悲。
起身繼續向峰頂行走,近乎破曉時,墨菲斯終於爬上了翡冷翠鎮旁最高的雅尼峰。
舉起手中的薩弗拉斯權杖,墨菲斯望向天空,驟然激活了這柄權杖的能量。
晴朗烏雲的天空驟然出現一道黯淡的光暈,隨即在眨眼間以墨菲斯頭頂天空爲中心朝四面八方散去。
來自該隱手中權杖的波動,對於所有血族來說,都是難以抗拒的顯眼信號。
“有一個問題我想知道。”墨菲斯在做完這一切以後似乎便完成了任務,面色蒼白的找了塊冰涼的石頭坐下,峰頂的寒風極大,吹的他話似乎都有些說不清楚。“爲什麼這柄權杖會被拿來對付你?”
阿什坎迪的答案很平淡:“對同類舉起的屠刀永遠比對異族來的殘暴,它的創造,就是爲了對付我這種存在。”
“爲剋制強大的血族?”
“殺死‘不一樣’的血族。”
這個答案讓墨菲斯陷入沉默,繼而目光轉向東方,那裡似乎出現了一抹魚肚白。
對於康納?米克斯來說,僅僅幾天時間,他覺得自己所經歷的事件遠比之前的幾百年都要精彩和兇險。
巫毒教派的信徒之所以能爲墨菲斯安排一場埋伏,並不僅僅因爲他們願意幫助弱小對抗強大,畢竟這個世界沒誰會帶領整個族羣尋死,有限度的幫助更多原因在於墨菲斯掏出了自己從競技場贏來的近乎所有金幣。
三萬枚金幣,這可不是什麼小數字。
只是看似一切順利的計劃因爲異端裁決所異常敏銳的嗅覺而徹底破壞,康納在看到那位I級白袍人後已然明白…這一劫,似乎是躲不過了。
只是他絕沒有想到奇蹟會發生在最後關頭,白袍人破碎了一地的屍體、墨菲斯瞬間讓暗紋蛟蟒與斯芬克斯晉級以及他一躍而上消失在夜空的背影,似乎將成爲康納一輩子無法忘記的情景。
康納本以爲這是結束,殊不知這是開始。
在異端裁決所連帶地下十八層地牢一併成爲廢墟的消息傳來後,不光是他,連帶着巫毒教派倖存的那些長老一併震驚的無法言語。
獨自一人做出如此事蹟,這已經不是正常人所能理解的範疇,古老的巫毒教派已經將這個年輕人的所作所爲列爲“神蹟”、“天罰”。
心服口服,這是唯一的結果,巫毒教派的長老直接表示願意對這位勢單力薄卻實力駭人的年輕人提供最大限度的幫助,只是作爲傳話人和管家存在的米克斯家族現任族長康納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去哪裡尋找這個消失了的主人。
康納已經冒着生命危險在黑夜巡查了梵蒂岡附近所有的森林,結果一無所獲。
他並非對墨菲斯單純的愚忠或臣服,薩弗拉斯權杖下的契約讓他在墨菲斯死亡之前無法違背自己的誓言——所以他能肯定這個年輕的主人依舊活着。
而在今天,有些焦頭爛額的康納驀然感受到了一道無形波動。
是權杖的黑暗氣息,在康納旁邊的斯芬克斯和暗紋蛟蟒一同擡起了頭,康普頓帶着渾身還沒痊癒的傷口站起身,望向遠方。
幾位墨菲斯的黑暗僕從一直在森林中巫毒信徒的營地內等待,如今感應到了墨菲斯發出的信號,決定前往的卻還包括了三位巫毒教派用於“示好”的戰鬥人員。
於是,在摧毀異端裁決所救出阿什坎迪後墨菲斯的第一個“班底”,就這麼在森林裡靠着步行謹慎而小心的繞着一路所有城池,向着雅尼峰邁出了前進的腳步。
此刻的他們,依舊畏懼着盤踞大陸多年的教廷,畏懼着已被摧毀的裁決所,畏懼着一切憎惡黑暗所謂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