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更,下午的火車去外地,那邊碼字條件差點,不過儘量多更,感謝各位理解支持。
對於一位天不怕地不怕、能在幾天內拆掉梵蒂岡教廷三分之一基柱的恐怖人物來說,“剋制情緒”幾個字似乎許久沒有出現在腦海中了。
平復半晌,阿什坎迪終於舒了口氣,不再讓情緒影響自己,伸手從揹着的包裹中拿出一套式樣簡單的布衣扔在牀上,她輕輕坐在了牀頭前的椅子上。
一身寒酸的粗麻布衣和阿什坎迪的清秀面龐產生極大反差,她擡眼望着那個躺在牀上的傢伙,神情有一絲複雜,隨手拿起一本酒館擺在牀頭用於充文藝氛圍的《長槍與戰盾》,頗爲無奈的再一次開始閱讀。
這是她第十四遍讀這本書了——沒有打發時間的其他方式,阿什坎迪只能這麼一遍遍的讀着這本三流騎士文學小說,目的卻只有一個。
等待那個一直昏迷的傢伙醒過來。
對於脾氣很差甚至一言不合直接大開殺戒的她來說,能讓她坐下看書似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而臥牀四天沒有任何動靜的墨菲斯終於在這時擡了擡他的眼皮。
渴。
嘴巴彷彿黏住般僵硬,他努力用舌頭和唾液溼潤着乾涸的口腔,隨即張開嘴使勁吸了口氣,睜開沉重的眼皮,室內昏暗的蠟燭光芒並沒有讓他產生刺目感,只是映入眼簾的那張面龐讓他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紅眸的阿什坎迪,這可不是什麼墨菲斯想要見到的人物。
“...能活着見到你,真好。”
想了半天,墨菲斯還是擠出一個笑臉,用沙啞的跟破鑼一樣的嗓音說道。
只是他那因營養不良而嚴重凹陷的雙眼和麪頰實在是如同殭屍,表情看不出半點笑意。
阿什坎迪默不作聲,卻是讓墨菲斯目瞪口呆的從旁邊的桌子上倒了杯水,動作生硬的拿了過來。
虛弱至極的墨菲斯想要伸手握住,卻因爲力量不足而失手鬆開,水杯應聲落地,在阿什坎迪面前碎裂,濺灑了滿地水漬。
目睹這一切發生的阿什坎迪依舊沒有任何言語,只是目光低了低,遲疑一下,伸手拿過自己的水杯,不說話,再一次遞給了墨菲斯。
長記性的墨菲斯撐起身體,雙手接過水杯後咕咚咕咚喝下一大杯涼水,低頭才發現自己上身光着,穿的褲子還是去救阿什坎迪的時候穿的那條,不過也已經破爛如同抹布——
等等。
墨菲斯的腦子一片混沌,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似乎阿什坎迪不該是眼前這幅摸樣纔對,那滿是魔法陣的牢籠,那深入地底的異端裁決所地牢,那一個個飛蝗般撲向自己的敵人,直到他再一次回過神,將目光移向眼前安靜如淑女般坐在面前的阿什坎迪時,依舊無法相信…
自己竟然成功了?
“你需要食物,所以先別說廢話。”
阿什坎迪還是帶着不容置疑的強勢,可是此時的墨菲斯卻覺得…再一次聽到這種語氣的話語,心中卻早已沒有當初面對她時的煩躁與厭惡,相反竟然還夾雜着淡淡喜悅,只不過他不敢表現在臉上。
黑麪包吃起來異常難嚼,墨菲斯就這麼坐在牀上吃了一牀的麪包屑。
窗外的月光明亮,阿什坎迪卻坐在椅子上異常安靜,那雙永遠高傲的眸子盯着墨菲斯,將他吃麪包的過程從頭看到尾,卻沒有說一句多餘的話,直到墨菲斯將水喝盡,草草套上那件自己親自搞來的麻衣時,她才繼續說道:“這一次,算是扯平了。”
墨菲斯動作頓了頓,伸手繫上了簡單的布條腰帶,身體尚且虛弱的他站起身時腳底下還有些發飄,只不過對於阿什坎迪的話語,他最終只是回答了一句話。
“只是我不想死而已。”
阿什坎迪意料之中沒有回答。
墨菲斯的目光凝視着窗外許久,最終還是接受了自己已經被阿什坎迪帶來這個荒蕪而近乎鳥不拉屎的小鎮的事實。
只是他很想知道,康納所帶領的米克斯家族和那些巫毒教派的成員們到底怎麼樣了,那一場和白袍人桑迪的苦戰如果不是最後關頭的爆發,墨菲斯估計最終自己和所有底牌都要死在那片黑暗的森林裡。
“這裡距離梵蒂岡多遠?”
“不知道,我飛了一夜找到這個鎮子,停下來再沒出去過。”
阿什坎迪的回答依舊生硬,卻已經出乎墨菲斯預料。
他擡眼看了看阿什坎迪,卻是嘆了口氣道:“你的力量被削弱了不少吧?我想聖槍的傷害不是那麼容易恢復——”
墨菲斯話沒說完,卻已經愣住不能言語——因爲眼前的阿什坎迪居然一句話不吭的伸手扯開胸前的布衣,白皙的皮膚暴露在外,那距離心臟只偏了幾公分的傷口駭人的帶着血痂出現在墨菲斯視野中,觸目驚心。
這個看起來十分曖昧的動作卻沒有讓墨菲斯有什麼過多想法——他可不是被下半身主宰的動物,此刻望着那道傷口,墨菲斯突然間沒來由的心疼,雖然和眼前的女人算不上友好甚至之前有些對立敵視,可此刻他卻連本想繼續說什麼都忘得一乾二淨。
“能恢復麼?”
最終,他聲音有些沙啞的問道。
“你希望它恢復?”阿什坎迪保持着自己的動作,盯視墨菲斯的目光犀利而直接,“就不希望它一直存在,而我的實力一直受到影響,最終對你的威脅小一些?”
墨菲斯眼皮擡了擡,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卻沒在說什麼。
阿什坎迪陷入沉默,最終重新將衣服繫好,起身拿起了桌子上的幾樣東西,放在了墨菲斯身前的牀鋪上。
薩弗拉斯權杖、鳳凰木魔杖、那不勒斯魔鋼短劍、朗基努斯之槍殘片。
墨菲斯沒有伸手去拿這些東西,卻是擡起頭,問道:“你帶着聖槍和我來到了這裡?”
阿什坎迪看着他,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本想還說什麼的墨菲斯抿了抿嘴,還是低下頭輕輕用將麻布包裹的聖槍碎片又套上了幾層衣服——作爲聖器中的聖器,對於一切黑暗物種的剋制絕對是難以想象的,就算阿什坎迪不觸碰它,也會在它存在的房間內讓一切黑暗生物受到傷害,更不用提親手拿着這柄聖器飛行一夜了。
對於阿什坎迪,這近乎慢性自殺。
只是她做了,並且沒有任何怨言,甚至連提都不願意提,墨菲斯對此心中更是五味陳雜。
阿什坎迪再無多說廢話,見墨菲斯沒有大礙,起身便離開了房間走向了隔壁,看樣子是想一個人休息會,而不知道自己昏迷多少天的墨菲斯則目送她離開,隨後虛弱的走到簡陋的書桌前,上面那本《長槍與戰盾》有一句寫在卷首的話語:“建立國家,靠的不是理想,而是鐵與血。”
墨菲斯思考片刻,伸手拿起羽毛筆和羊皮紙,目的性極強的寫出了字跡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找回自己的底牌,擴充他們。
異端裁決所可沒有被趕盡殺絕,梵蒂岡教廷更不會放棄對自己的通緝,只是在這種腦袋被扣上“大陸第一異端”名號和阿什坎迪近乎並列的同時,他需要的是比阿什坎迪更爲強大的底氣和底牌,而不是如老鼠般逃亡等死。
墨菲斯是個什麼樣的人?
阿什坎迪之前從來沒有思考過這樣的問題,她眼中的墨菲斯——無論是黑眸的那個她還是紅眸的那個她,都只當他是個因爲走了狗屎運而和自己簽訂聖僕契約的少年而已。
他的實力可以忽略不計,從天賦到潛力都沒有可以讓阿什坎迪這種站在黑暗秩序巔峰者有任何驚訝的地方。
他的性格?小孩子一個,誰會去想他什麼性格呢?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
不過這些想法和異端裁決所一樣,在極短的幾分鐘內崩塌了。
全大陸想要把異端裁判所拆平的人很多,可是有能力這麼做的,阿什坎迪真心挑不出來幾個,而有膽量這麼做的,她可以肯定,這個數字是零。
即便是自己,也從未想過直接衝到異端裁決所和整個梵蒂岡教廷叫板——那不是英雄,那是傻蛋,可是如今卻真的有這麼一個傻蛋,從天而降,轟開了十八層地牢,擊飛了異端裁決所三巨頭中的兩個,親手拔出了差點要自己命的朗基努斯之槍碎片。
這一切,已夠載入大陸史詩無法忽視的重要事件。
阿什坎迪是個女人,儘管她的年紀恐怕比溫德索爾家族的所有族長加起來還要大,不過無論經歷再多坎坷與艱辛,墨菲斯的所作所爲,恐怕都足以打動任何一個之前毫無瓜葛甚至仇視的女人的心。
只是,那個做出驚世駭俗之舉的傢伙似乎並沒有察覺,甚至沒有任何多餘想法。
坐在簡陋的木板牀上,實力因爲過度透支體力而實力銳減的阿什坎迪氣息比以往微弱許多,但是那在黑夜中永遠凌厲而冷漠的紅色眼眸卻顯得不再如刀鋒般刺眼,反而多了一些從未有過的安靜與沉澱。
墨菲斯對她的瞭解僅來自於一本典籍上的隻言片語,卻從來不知道這位擁有雙重人格的恐怖女人到底有着怎樣離奇而悲哀的命運——萬事有果必有因,讓阿什坎迪瘋狂到隻身在神聖加百列帝國展開血腥復仇的原因,僅僅會是因爲她的身份屬於黑暗?
嘆息一聲,不願回憶往事的阿什坎迪在木牀上向後退了退,輕輕抱着自己的膝蓋,對於她來說,這個少女在無助時纔會出現的動作已經許久沒有出現過了。
有些出神的望向窗外阿什坎迪輕輕撫摸着胸口緩慢癒合的傷疤,輕聲呢喃。
“是我變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