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爾不會想到皇室對自己的“處理”會這麼直接,更不會想到無數人馬會在胡伯子爵的大廳內直接將自己和海賽爾包圍。
海賽爾直接怒吼一聲準備戰鬥,而黑格爾也是被這種堪稱“下作”的暗殺方式惹惱,拔劍指向了身前。
這一刻,兩位北方血統的貴族彷彿重新站到了當年的戰場之上,但是面對超過十名大劍師與大騎士的圍攻,這場戰鬥似乎顯得異常徒勞。
“哈蘇陛下會感謝你們曾經對巴利切的貢獻的。”
一臉看好戲摸樣的胡伯子爵撂下這句話便準備轉身離開正廳,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設下的圈套竟然如此成功,可是剛剛出門,他便發現自己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不該出現的東西。
一張巨大的、張開的、散發着腥臭味道的血盆大口。
“吼!”
來自海德拉的怒吼如同積累許久的火山驟然爆開,站在它身前胡伯子爵毫無懸念的被衝擊波轟飛了出去,而他身後的門廳同樣被由內而外的衝擊徹底摧毀——下一瞬間,整個子爵府一層所有的窗戶盡數向外崩碎,一同飛出去的還有那些劍師與騎士,黑格爾與海賽爾在屋子內被氣流吹倒,卻並無大礙,當他們起身準備面對可能出現的襲擊時,卻發現海德拉龐大的身軀已經撐破了半邊府邸,一口咬死了一名躲閃不及的劍師,巨大的爪子隨橫掃而過,連帶着三名騎士一併在牆壁上拍成了肉醬!
這種存在對於眼下準備襲擊的傢伙們來說根本就是不可抵抗的,他們毫無鬥志的四散奔逃——而被衝擊直接擊中的胡伯子爵卻被海德拉隨後直接拎起扔到了府邸外的地面上…
實力本身達到大劍師等階的胡伯子爵身體並沒有輕易死掉,可當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活着的時候,卻一點也不感到慶幸,相反地,當他從地面爬起,看到從酒館走出徑直找向自己的墨菲斯時,他就明白…自己似乎把某些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一天之後。
不到二十個小時,墨菲斯幾乎毫無間斷的遭遇了類似的襲擊事件不下五次,但是他完全是一幅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架勢——爲什麼?墨菲斯留下了查克斯子爵、胡伯子爵和後面所有襲擊自己的主謀的性命,並且將一個很客觀的問題扔給了他們。
“你們準備用什麼來換自己的命?”
看似土匪敲詐般的架勢讓這羣貴族老爺們根本沒有反駁餘地,無法抵抗的他們最終給出了各式各樣的財富和協議,而墨菲斯則坦然接受——並未停留過久,一邊幹刺客敲詐貴族一邊趕路的墨菲斯於五天后的黃昏時分抵達了皇都布提嘉外的最後一站——距離布提嘉四十公里的一個寧靜村莊,而直到這時,一路多達二十七次的刺殺行動戛然而止,似乎貴族們徹底因爲墨菲斯成功突破了一層又一層防線而感受到了恐懼或徒勞,這一路墨菲斯一共刨根問底的和二十位帝國貴族打了交道,中間雖然花費不少時間,但是獲得利益卻是驚人的——這二十位試圖刺殺墨菲斯而碰壁的貴族們在海德拉巨大形體與讓娜靈魂折磨的恐嚇下完全認栽,他們在“土匪”墨菲斯的笑容下籤訂了各式各樣的協議,爲墨菲斯提供的資源甚至超過了蘭帕德領地三年的總收入,如果他們切實做到了他們自己許下的承諾,那麼接下來的一年內,蘭帕德的成長將是跳躍式的。
黑格爾心下已經算徹底服了這個年輕的守夜人大執政官——似乎以前他從未想過有人能用這種方式以掠奪般的手段從西巴利切將無數資源生生扯到東巴利切,以身作餌的手法簡直匪夷所思。
而海賽爾則在不斷驚異於墨菲斯的進步,如今的墨菲斯已經基本可以獨立控制身體的所有肌肉,這一步到來的時間遠遠超乎這位有着野蠻人血統傢伙的想象,但他依舊傾盡所有教會墨菲斯開始如何用“意志”的力量激發每一塊肌肉內在的全部力量。
而作爲受訓者,墨菲斯在接受海賽爾教導的同時卻發現了一些野蠻人所不曾發現的東西…肌肉只是肉體的一部分,卻依舊可以根據人的意志…或者說靈魂的單純力量而爆發出無窮威力,那麼將這種意志的力量延伸到元素領域時,會發生什麼呢?
潛心向更高境界邁進的墨菲斯已經許久沒有和安達里爾說話了,自從那一次爭吵過後,安達里爾便始終冷着個臉,連正眼都不瞧墨菲斯一下,對此墨菲斯不置可否,自顧自繼續練習武技或研習魔法。
不過隊伍在村莊駐紮後不久,一支意外的隊伍出現在了墨菲斯的營地旁。
在大陸各國之中,無論東西巴利切,正規部隊的法師在編量都是全大陸比例最高的,墨菲斯一路遭遇的二十七次刺殺中,十一次有魔導師級別的法師參與,而當五名高階法師從天而降,直直站在距離墨菲斯營地篝火不到二十米處的距離時,似乎意味着一場最爲激烈的戰鬥即將爆發。
因爲五位法師中有四位是高階魔導師的“ii”級實力,剩下一位竟然是超過“i”級的存在——巴利切三大魔法學院之一“巖龍”學院的院長加丁!
這一次,墨菲斯無法再像之前那樣輕鬆應對了,海德拉的身影在夜空中劃過,已經隨時做好了俯衝攻擊的準備,而墨菲斯則讓黑格爾和海賽爾站的遠遠的,自己和讓娜走向了這五個站在原地並未準備走近的法師。
“自我介紹一下,巴利切“巖龍”學院的院長加丁?塔格,奉哈蘇陛下的命令,前來和這支隊伍的領導者談論一些問題,”加丁和曾經出現在蘭帕德的“鳳凰”院長卡洛相貌有些類似,都是一副雪白頭髮和鬍子的老者摸樣,但是顯然他的地位似乎並沒有卡洛黃金羅盤議會成員的身份那般顯赫,只戴了一枚象徵皇室守護者及魔法導師的金色徽章,他禮貌地行了法師禮,直言道:“你是否就是墨菲斯?溫德索爾?”
“你似乎是第一願意承認自己遵從皇室命令的人,這一次準備怎麼做?”墨菲斯手持兩柄聖槍殘片,身體的骨節突然間莫名發出了一陣陣響動——這是肌肉力量開始凝聚並準備爆發的一個初級特徵,也是這些天來和海賽爾學習的成果之一。
可是看起來眼前的法師們似乎並沒有準備戰鬥的意圖,爲首的加丁皺了皺眉頭,回答:“在你做出決定之前,我首先闡明皇室讓我轉達的一些話語。”
“你,蘭帕德領土背後的真正領主,已經引起了一場勞民傷財的戰爭,帝國的無數領民因爲你——一個外來者——而付出了慘重代價,皇室不會爲此買單,但也不會坐視不管,你可否明白自己需要面對的是什麼?”
“我會在乎?”
墨菲斯手中的聖槍碎片緩緩散發出了光芒,這讓原本準備繼續說什麼的加丁驟然眯緊了眼睛。
“聖槍碎片…”他微微捏緊了手中的法杖,表情略顯僵硬,隨即他語鋒一轉道:“當然,皇室同樣並不希望看到更多傷亡發生,所以願意與你達成合作——比如增派士兵應對可能發生的第二輪戰爭——不過前提是你願意不再與皇室爲敵。”
“你要清楚一件事情,不是我與皇室爲敵,而是皇室在與我爲敵。”墨菲斯聲音突然間低沉下來,帶着一抹讓人心悸的決絕,“所以,在搞清楚狀況前,儘量不要說些無法兌現的承諾,即便你是帝國大`法師,卻並不意味着今天你可以安全返回你的學院。”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再直白不過的話語讓加丁和身後四位法師同時感受到了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甚至於有的法師已經開始默默凝聚起了身體附近的元素。
“放輕鬆,我並沒有過多惡意,你有什麼要求?皇室可以儘量滿足,要知道我們可以先擺出籌碼再談判,這樣或許會更理智也更明智一些,不是麼?”
加丁即便實力過人,卻也明白眼前的墨菲斯和讓娜兩人都是i級以上的存在,真要打起來自己後面的四個學徒根本不夠看,所以他立刻將責任轉移到了皇室身上。
墨菲斯目光擡了擡,卻是直接道:“我的需求?一道可以通往任意位面的時空傳送門。”
這句話讓五位法師的表情同時糾結了起來。
而在旁邊,安達里爾竟是邁步走了過來,根本無視那羣魔法師,一身簡單長袍的她抱着胳膊站在了墨菲斯身後不遠處,不發一語。
包括院長加丁在內沒有人意識到這個小女孩的身份——而這位皇室法師面對墨菲斯的問題遲疑半晌,最終回答道:“僅僅一道傳送門?沒有更多要求?”
“你聽明白了我在說什麼。”墨菲斯似乎早就想好了這種情況下的說辭,不疾不徐的繼續道:“一道可以往返的、持續打開的、通往各大位面的傳送門。”
在場的人基本不明白墨菲斯要幹什麼,但惟獨安達里爾清楚——爲了尋找阿什坎迪,墨菲斯竟然會和一羣千方百計想要殺死自己的傢伙們談判,不知道是他的腦子有問題還是自己太久沒有以人類的方式思考而產生了問題。
他到底在想什麼?
安達里爾皺着眉頭望着那位實力最強的法師,心下有些複雜。
而加丁則給出了他的答覆:“‘巖龍’魔法學院很少研究空間魔法學,但是布提嘉的‘寒霜’有一支小組正在研究製造穩定的“空間鏡面”,我想你應該知道你所描述的存在通常都是一些強大勢力遺留的產物,而明面上黃金羅盤議會已經禁止任何對其他位面的探索,可...如果你需要的話,布提嘉確實是全大陸唯一可能仿造類似產物的地方。”
“這麼說,布提嘉並沒有我所說的傳送門?”
墨菲斯根本不予理會那些繞彎的廢話,眯着眼睛直接問道。
加丁很清楚這可能是墨菲斯最後也是唯一的一個條件,如果達不成,自己的任務就算徹底白瞎——所以他想了想,面色爲難的說道:“我剛剛說過,黃金羅盤議會禁止法師研究對其他位面的探索課題,因爲這通常是非常危險的,但這不代表布提嘉沒有可以通往其他位面的‘門’。”
似乎有點真貨。
墨菲斯揚了揚眉毛,面不改色卻內心終於有了些期待——“說明白點,它能不能使用?”
“如果調用資源來研究,布提嘉的那個‘門’應該可以使用,但是——”
“但是你無法確認打開後它通向什麼地方,並且根本沒有人有能力來轉變它的傳送目標地,不是麼?”
加丁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卻是一句話生生打斷,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安達里爾用他人絕對無法比擬的魔法知識抽了這位魔法學院院長加丁一記耳光:“你所謂的‘門’是什麼時候被創造的?由幾個空間節點構架?它的法陣座標刻畫需要耗費多少能量?又或者,你可明白開啓一道傳送門需要的能量是多少?”
墨菲斯回過頭,望着突然插嘴的安達里爾,思考幾秒,即轉向了加丁,“請回答她的問題。”
這下子加丁徹底無語——布提嘉有傳送門麼?曾經是有的,但因爲黃金羅盤議會對空間研究的禁止,那道門已經被廢棄超過了幾百年,能不能啓動早就成了問題,更不提回答安達里爾一系列關於傳送門的詳細數據了。
“通往高位面的傳送門需要的能量極大,即便你是學院院長,但你那些可憐的晶絲能量離傳送門開啓所需的量依舊差了太多,”安達里爾不依不饒的拆穿了加丁的謊言,“如果這個國家沒有比你強大十倍以上的人物,那麼即便是有傳送門,一樣不可能開啓它!”
寂靜。
墨菲斯沒有去質疑安達里爾話語的真實性,看到加丁的反應,他已經不用去多說什麼了——堂堂“巖龍”學院院長被安達里爾咽的五秒鐘說不出話來,這隻能說明一個事實...
安達里爾的質疑落在了要害上。
“我想我們可以從別的…別的方面來談,難道你僅僅需要一個傳送門?皇室可以爲你提供其他一切——”
“我想,我們的談話可以就此結束了。”
墨菲斯直接打斷了這位法師話語,加丁的臉色一陣變幻,最終還是無奈嘆氣,目光在安達里爾身上掃過,最終轉身和另外四位法師直接以飛行的方式撤離。
朗基努斯之槍殘片插回鞘內,墨菲斯轉身望着安達里爾道:“雖然知道你是爲了自己,但我還是要謝謝你。”
墨菲斯明白,如果加丁所說的東西是真的並且的確讓自己動心,那麼安達里爾的價值便會一落千丈——畢竟尋找阿什坎迪的任務目前只能指望她,若是突然間失去這種價值,安達里爾自然再也無法掣肘墨菲斯。
可安達里爾對於他的感謝似乎更爲驚訝,但顯然對墨菲斯仇恨依舊的她並不領情,可正當墨菲斯轉身準備離開時,安達里爾卻還是出聲問道:“她就真的那麼重要,值得你衝着一羣弱者低下頭?”
“在你心中,是不是自己的容顏最爲重要?”
墨菲斯回問了這句,便不再說話,邁步走向了遠處。
安達里爾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頰——細嫩白皙的皮膚如絲綢般滑膩,可她腦海中閃過的卻是在亞蘭蒂斯那道巨大傳送門前自己看到的倒影。
那個醜陋的、在水中倒影中望着衰老容顏的自己...
墨菲斯的這一句話,彷彿在嘲笑自己一生所做的所有決定。
驀然擡起頭,安達里爾看到的卻是墨菲斯再一次開始修煉自己身體的情景,此刻的她心中五味陳雜,卻是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真的無法再一次成爲惡魔安達里爾了。
那爲什麼…不好好做一名人類呢?
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把安達里爾自己嚇了一跳——在無邊煉獄中,“希望”是支撐她走到痛苦之母地位的最大根基,但是如今,新的“希望”卻成爲了她所恐懼的源泉。
到底怎麼辦?
安達里爾迷茫的站在原地,如同無法歸家的旅者。